书城青春文学三生三世莲上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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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誓言来生(3)

这是怎么回事?这个女人是怎么出手的?

她俯身抓起唐夫人的衣服,像拖一具尸体一样,随手一扔,抬头看向城楼。

“我的人呢?!”

风雪中,白发飞扬、目光冷厉的她,如地狱中走出来的修罗。

周围鸦雀无声,全都惊骇地看着她脚下躺着的唐夫人。

独孤镇主惊骇地看着十五,半晌吐出两个字:“疯了。”

他这一声,如惊雷落地,所有人都惊醒了。

守城的人赶紧将城门合上。

轰隆!城门发出一声巨响。

“妖女!”唐家堡主颤抖地看着地上的女人,可他却没有冲下去试图将唐夫人带回,而是站在高城墙上大喊:“你这妖女,到底要做什么?”

“很简单!”十五一挥手里的龙骨拐杖,负手傲然立在雪中,“将我的人送出来!”

唐家堡主咬牙,“妖女,你不要太猖狂了!你现在是一个人,若有本事,你就进城,自己带走!”

十五冷笑,扫过众人,“看样子,你们是不会放人了?”

“放人?”唐家堡主道,“我们不但不放人,也不会放过你这凶残的妖女。妖女,你作恶多端,迟早会遭报应。”

“报应吗?”十五扬眉笑了起来,她用脚踹了踹地上躺着的唐夫人,“唐堡主,此情此景,难道你不觉得,是你的报应吗?”

唐堡主一愣,城墙上的众人目光纷纷转向他。

“这不是当日你最宠爱的小妾……哦,不。”十五摇摇头,“有资格拿着千机匣的女人,应该是唐家的女主人吧。唐堡主,你的夫人就在这里,你都不下来带她走?将她留在这冰天雪地里,难道你忍心?”

唐堡主脸色苍白。

十五声音陡然一冷,“当年堡主为了这个漂亮的女人,将自己的结发妻子丢在结了薄冰的池子里,连女儿都不放过……”

“你这妖女不要造谣,你乱说什么?”

“乱说?前天晚上被烧死的是唐四娘,那唐堡主可记得有一个和她年纪相仿的女子叫作唐三娘?”没等他回答,十五继续道:“堡主应该不记得了,在你的记忆中,她应该也被丢入水中淹死了。”

“妖女,妖言惑众!”唐堡主声音急切,呼吸有些沉重,“你不要以为你用这样的方式激我,我们就会将城门打开,放你进来。”

一旁的独孤镇主不由蹙眉——大祸临头了,倒把他们搬出来做挡箭牌,脸皮真厚。

“是吗?”十五点点头,目光再一次扫过众人,“既然如此,那我也把话说开了。此行,我就是来带走我的人,我卫霜发在此立誓,北冥从此不再干扰大洲。但是,如果有人要阻拦,休怪我无情。”

“你要硬闯?”在言语和气势上,唐堡主依然强势,不愿意输给十五。

十五目光落在他脸上,“我给你们十二个时辰,十二个时辰之后,我要见到他,否则,我卫霜发第一个拿你唐家堡开刀。刚好,唐三娘做梦都想灭了唐门,若堡主坚持不开,那我倒愿意帮唐三娘实现这个愿望。至于这个唐夫人,就暂时留在我这儿了,但十二时辰之后,她是死是活,都由您唐堡主决定了。”

奄奄一息的唐夫人身体突然抖动,瞪大眼睛看向唐堡主的方向,动了动唇,眼神里满是哀求。

“唐堡主,你夫人在喊你救她呢。”十五声音冷恻恻地传来。

独孤镇主上前,“唐堡主,你不下去救你夫人吗?”

其他门派的人都跟着附和,“唐堡主,你夫人受了很重的伤。”

唐堡主摆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妖女,我大洲之人怎能受你威胁?为了大洲安宁和平定,我唐家堡绝对不受你所迫!”

那大义凛然的模样让十五觉得好笑。她低头看着地上痛苦的唐夫人,“唐夫人,你当年不惜一切手段要跟这个男人好,看到了吧,在利益和生死面前,他根本不在乎你。”

唐夫人目光含恨地看着高处的唐堡主,可她连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冰天雪地的滋味好受吗?”十五冷眼瞧着她。

“妖女,你不要挑拨离间。”

“那,十二个时辰后见!还有,若我的人少了一根毫毛,你们所有人都必须给他陪葬。”说完,十五猛地抬起头,目光如刀锋一样落在唐堡主身上。

唐堡主被她看得一寒,但一想到大家都在此处,内心又稍感安定,“那就要看你这妖女能否坚持十二个时辰。”唐堡主眯眼,“我实话告诉你,你来之前,我就发出了江湖救急信,十二个时辰之后,这里将变成你的坟墓。”说完,他转身飞快地下了城楼。

看着唐堡主仓促离开的背影,独孤镇主担忧地蹙了蹙眉。

“独孤镇主有什么高见?”柳家的人低声询问道。

“我说过,我只负责出钱。”他先前几次袒护十五,其他人也不是傻子,多少会看出来。

“不过,她也不敢进城吧。”柳家的人自言自语道。

一行人默默地回到七星盟暂住的地方,在路上却看到独孤世家的侍卫骑着马飞奔而来。

“镇主。”那侍卫跳下马,朝独孤镇主行了一个礼,压着声音禀报。

见那侍卫行为怪异,众人纷纷盯着独孤镇主,却发现独孤镇主脸色十分难看。

“怎么回事?”柳家的人着急地问。

独孤镇主蹙眉,“有人劫狱,将假防风带走了。”

众人大惊。

独孤镇主飞快赶回地牢,发现地牢里简直就是一个新的屠宰场。

十几名侍卫全都倒在血泊中,胸口被剖开,心脏位置,什么都没有。

因为一直下雪,地窖里比往日更加阴暗潮湿,浑浊的水从石缝里点点滴落,发出清脆的声音,在昏暗中显得格外清晰突兀。

啪!声音再次响起,那被吊在墙上的人,终于动了动。藏在发丝下的脸,格外苍白,甚至带着一点不正常的青色。莲绛目光落在脚下,才看到自己双脚悬空,脚下是密密麻麻的小蛇。

有人用链子将他吊在墙上,似乎害怕他逃跑,还故意用特制的白骨钩钩住他。

这种钩子是用墓地里挖出的白骨制成,阴寒至极,专门对付那些法术灵力高强之人。如果没有记错,八年前,他曾用这把钩子将南疆灵力最强大、最阴邪的祭司蓝禾关在了圣湖下的水牢。时过境迁,没想到八年后,自己被人用同样的方式关了起来。

感受到了他的苏醒,白骨钩立马晃了晃,发出感应。一瞬间,他感觉到无数寒气钻入身体,搅动着他的五脏六腑,疼痛排山倒海般席卷而来。他抿着干裂的唇,额头渗出一层薄汗。

咔嚓!幽暗处传来石门开启的声音。

他微微抬眼,看到一个黑色的身影走了进来,扫了那人一眼,他移开目光。

门口的黑影微微一愣,然后走了进来。

地上游走的蛇见她进来,纷纷绕开,缩到了角落,钻入缝隙消失不见。

她缓缓走到他身前,仰头看着他,然后掀开了自己的帽子,露出一头枯槁的白发和一张长着桃花眼的脸。

“你看到我难道不惊讶?”

墙上的男子不动声色,只是将目光落在角落,恍似未闻。

女子冷笑,又上前一步,踮起脚,藏在袖下的一只怪异的手扣住他的下颌,眯眼欣赏了起来。

“莲绛啊!”艳妃发出一声冷笑,手指一点点地触摸他的脸。

莲绛偏头,试图避开她的手,可她却已经凑了上来,唇落在他嘴角,“莲绛,看着我。”

莲绛依然未动。

艳妃突然抓着他肩头的白骨钩,用力往下一扯。尖锐的白骨钩再次深入他骨肉,安静的地窖里顿时传来皮肉被撕裂的声音。剧痛让莲绛抽了一口气,可他依然没有哼一声,反倒直接闭上眼睛。

伤口处黑色黏稠的血顺着钩子溢出来,发出一阵阵腐败的恶臭。

看到那乌黑的血,艳妃诡异地笑了起来,“这尸毒已经进入你的血里面了呀。看样子,不过几日,你就要开始腐烂了……”她目光落在这张她看了二十多年,爱了二十多年,如今却恨之入骨的脸上。

“难道你不想知道她的消息?”艳妃凑在他耳边,幽幽开口。

莲绛颤了颤睫毛。

“你以为,她真的能顺利回到北冥?”

身上的链子突然晃动,他赫然睁开眼,盯着艳妃。

见此,艳妃终于放开了莲绛,退开一步,看着莲绛露出满意的笑,“我以为你真不愿意看我呢?”她妖娆一笑,一头白发在灯火下突然流转着水一样的光芒。

莲绛蹙眉,看着她头发瞬间变得乌黑亮丽,犹如一缎黑绸,那张脸也不再是艳妃昔日的脸,而是另外一张妖艳无比的脸,眉眼下还有一朵诡异至极的蓝色花朵,给她的脸平添了一份风情。看到她这个样子,莲绛眼底没有露出丝毫震惊和惊艳,反而有丝嘲讽。

“用蔓蛇花幻化出来的容貌,要么吸食人血,要么吞噬人心,”他摇摇头,“原来,你早就变成了一个怪物。”

艳妃目光一凛,一下冲到莲绛面前,抓着他双肩上的白骨钩,“我变成怪物,还不都是因为你?是你把我变成这个样子的!”她歇斯底里地道,面容狰狞。

“是我?”莲绛道。

“难道不是你?”她浑身颤抖,恨不得将他吞噬殆尽,“我爱了你二十多年,守了你二十多年,你却弃我如尘。你若肯爱我,我会变成这个样子吗?”

看着她疯癫的样子,莲绛冷笑,“我为什么要爱你?”

他声音清冷,带着惯有的慵懒和华丽,在她听来却是无尽的嘲讽。

为什么要爱你?

艳妃被问得当头一棒。

“我爱你二十年啊……”

“若天下的女人都爱我,那我是不是要将她们都爱个遍?”莲绛扬唇一笑,想起十五的样子。他的心很小,小得只放得下一个人。他目光落在艳妃身上,“你知道为何本宫再也不喊你风尽?”

“为何?”

“你不是。”

“我是!”艳妃歇斯底里。

“你不是。风尽是我舅舅。”

“那又如何?”她颤抖,“就算风尽活着,他和你也没有血缘关系。而且,就算他活着,哪里会像我一样守在你身边,照顾你一生?”真正的风尽早就死了。

“你顶着风尽的身份,在长生楼和月重宫嚣张多年,还有什么不够?若非你当年是风尽,早在你第一次接近蓝禾时,本宫便杀了你。而不会允许你一次次越轨,不会容忍你挑战本宫的底线。这一切,只是因为你是风尽。你欺骗外公多年,光这一点,本宫也应将你碎尸万段。那时,本宫给过你选择,你可以离开,本宫不会将真相告知外公。可你执意要留下,念在你曾‘安分守己’过,念在安蓝的情分上,本宫满足你提出的一切,甚至给予你艳妃的身份,让你掌控整个后宫。”

艳妃脸色惨白,被莲绛一席话堵得哑言。

“是你太贪了。”

“我贪吗?难道你就不贪?我不过是想要属于自己的一切。”

莲绛冷笑一声,眼底露出无尽的厌恶。

艳妃似彻底被激怒,扣住白骨钩,恨不得将他整个锁骨都撕扯下来,“你不会接受我?”

莲绛闭上眼睛。

“好!”她手腕用力,白骨钩和他的骨头摩擦发出咔咔的声响,犹如她此时咬牙切齿的恨声,“既然如此,我得不到,她也别想得到。”

莲绛再一次睁开眼,碧色的眼里折射出狠戾的光,“你说什么?”

“呵呵呵……”艳妃扬起唇,发出诡异的笑,“你不知道吧,那女人现在就在西北门!”

莲绛眼底闪过一丝惊愕,难以置信地看着艳妃,“不可能……”沐色和秋叶一澈明明带她走了。几日后结界的缝隙就会合上,阿初是她的生命,她怎么可能会滞留在大洲?

“你不相信?”

艳妃从墙上取下了铁链,放下莲绛,将他安置在一张滚轮木椅上。

石门被打开,里面露出一个升降机关。艳妃推着莲绛进去,机关带着两人往上,最后停在了一个小石屋子里。

艳妃推开一扇窗户,这个地方,恰好能越过西北门城墙,看到外面的茫茫白雪。

“你看到了吗?”艳妃指着城门外。

皑皑白雪中,莲绛看到一个人犹如一座冰雕一样,傲然立于雪中。

他一眼就认出了她。

“十五。”他颤声,终究念出了这个名字。

艳妃震惊地回头看着莲绛,才发现他眼底露出别样的温柔。她手一横,将窗户关上。

周围一片漆黑,莲绛闭上眼睛,心中默念。

艳妃扳动机关,将莲绛送了下去。

“莲!”站在风雪中,一直在等待的十五突然大喊一声。

她凝目四处望,只看到成千上万支密集的瞄准自己的弓箭,再没有其他人。

她方才分明听到有一个声音从遥远的地方飘来,那一声深切的“十五”,直直落在她胸口上。她不甘地四处寻找,“莲,是不是你?”声音灌入真力,顷刻间在整个西陵回荡。

她在风雪中站了五个时辰。还有七个时辰。她坚定地告诉自己,七个时辰之后,无论如何她都要看到莲绛。

恰此时,城墙上出现了动静。十五凝目一看,几个身着唐门衣衫的家丁架着一个男人走向城墙。

那个男子被捆绑在一根柱子上,头发散乱,但他身上的衣服十五却认得——鬼狼侍卫。

十五瞬间握紧手中的拐杖,咬了咬牙。

这个时候,十五看到唐堡主走了出来。

他刚出来,被人一下拉了回去。他被拽得措手不及,一回头,看到满脸盛怒的独孤镇主。

“唐堡主,你执意要这么做?”

“独孤镇主,你说了不再插手的!之前这两个犯人在你手上,可是,你把犯人都弄丢了,还是被我找到。这事情,当然得由我说了算。”唐堡主眼底尽是血丝,“下面那个妖女和我唐家有不共戴天之仇,我也要让她感受亲近之人死在面前的痛苦。”唐堡主面色狰狞,似已经有点疯癫。

“白衣盟主未醒,我劝你不要去惹她。”

“哈哈……”唐堡主压着声音道:“援兵就要来了,她进城,就是死。”说着,他转头对两个家丁道:“抽给她看!”

“是!”两个家丁拿起鞭子就要抽那鬼狼侍卫。

“你们住手!”独孤镇主厉声道。

“你就是一个贪生怕死的人!”唐堡主轻蔑地看了一眼独孤镇主,转身走向高台,一下夺过鞭子,抽在了那鬼狼身上。

“妖女,你不是很厉害?三个时辰之内,我要把你的人抽成肉沫。”他大喊。

旁边的独孤镇主被人拉到一边,“你劝不住他。”柳家堡的人道。

“简直就是一个疯子!自己女人还躺在下面,却拿一个犯人撒气。”独孤镇主骂道,看了一眼西北门下方,发现十五突然盘腿坐在了地上。

风雪未停,不到一会儿,她整个人都被风雪掩盖,和雪人无异。

那鬼狼侍卫一直咬牙,一声也没有吭。

“怎么会是撒气,他想要将那女人引进来。”

独孤镇主一听,蹙眉看着柳家堡的人,低声道:“卫霜发武功这么高,若真引进来,我们根本不是对手。再说,真正贪生怕死的应该是唐堡主吧,按照他的性格,他断然不会将敌人引进来。”

“这两人很反常……”

经人这么一提醒,独孤镇主重新回头看着那唐堡主,发现他脸上有着怪异的狞笑,还有一份阴邪。

“他这样子……有点像中邪了啊。”独孤世家世代在南岭,最靠近南疆,对南疆的神秘巫蛊之术多多少少有些了解。他蹙眉问:“方才他在哪里找到这两个鬼狼的?”

“不清楚!”柳家堡主摇头。

“不对。”独孤镇主低喊了一声。

“什么不对?”

“没什么。”他不愿多说,只是看着十五。

唐堡主丢下鞭子,“就知道你这妖女虚张声势。”又踹了一脚鬼狼,“都盯着,那妖女要是敢靠近这城门,将她射成马蜂窝。”说着,转身下了城楼。

回到临时府邸,唐家堡主坐在堂内。七星盟的人都坐在里面,没有人吭声。

“怎样?”

一个时辰之后,唐家堡的护卫进来,“那女人还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再盯着!”他深吸了一口气,显得有些焦躁不安。

两个时辰之后,唐家堡家丁再次禀报,“那女人还在雪地里,没有动。”

“哈哈哈……”他红着双眼,“那女人根本不敢进来,就你们胆小怕事。再将另外一个犯人给我吊在城门上。”

“你够了!”独孤镇主拍案而起,“若唐堡主再私下折磨犯人,我定然将此事禀告盟主。”

“盟主可醒了?”唐堡主嚣张地坐在位置上。

独孤镇主盯着他,“既然如此,到时候可别怪大家撕破脸皮了。”说着,他拂袖而去。

他转身朝牢狱走去,看到一个鬼狼安然无恙地坐在监狱里,才吐了一口气。

他转身走了出去,刚到门口,看到唐家堡的家丁站在暗处。他走过去,那家丁往后面缩了缩,深深埋着头。

“跟你那中邪的唐堡主说一下,让他小心点儿。”说完,他大摇大摆地离开。可刚走了不到十步,他发现那家丁竟然跟在后面。

“你干什么?”

那家丁一个箭步冲上来,然后将他整个人一下拽进了旁边的房间。

独孤镇主拔出腰间的信号烟花就要扯,那家丁膝盖一顶,直接压住他手腕,疼得他当即跪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