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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剑仙前传(2)

男子心里愤怒,大声说:“好,即是你如此说,就当我今晚没有来这一次。”说罢男子立刻飞身而起,手中玉笛一挥,一块大石“轰”地一声被击成粉碎。

陆月雪正好站在大石旁边,被溅起的尘土弄得灰头土脸的。她一边咳嗽一边从沙尘中闪身出来,抬起头,那个青衣男子已经不见了。

此时洞中人也已听到陆月雪的声音,高声问:“是谁在外面?”

陆月雪扮了个鬼脸,偷听被人发现,真是一件尴尬的事情,“我叫陆月雪,是师傅新收的弟子,里面的是二师姐吗?”

洞里人长叹了一声:“不错,我就是伍秋霜。”

陆月雪笑道:“师姐的名字倒是和我是一对,你叫伍秋霜,我叫陆月雪,像是姐妹似的。”

洞中人笑道:“姐妹怎么会不同姓呢?”

陆月雪拍了拍头:“对啊!不过我也不知道我姓什么,名字是师傅起的。”

伍秋霜轻叹一声:“师傅她老人家可好?”

陆月雪答道:“很好啊!身体健康,神功大成!”她一边说话一边向着岩洞走去,话音未落,人已经走到了岩洞外面,忽听伍秋霜尖声叫道:“不要再走过来了,快退后。”

陆月雪吓了一跳,连忙退后几步,问道:“师姐,怎么了?”

伍秋霜迟疑了一下,才回答:“我犯了过错,师傅罚我在这里面壁思过,在此期间是什么人都不能见的。”

陆月雪愣了愣,“师傅罚了师姐多久?”

伍秋霜声音有些苦涩:“十年。”

“十年?!”陆月雪忍不住惊呼了起来:“那么久?”

伍秋霜苦笑了笑:“是啊!我犯了大错,就算面壁二十年也不为过。”

陆月雪问道:“师姐犯了什么过错,居然要罚十年面壁?”

伍秋霜迟疑了半晌,才说:“刚才你都看见了什么?”

“其实也没看见什么,就看见那个男人想见师姐,师姐不愿意见他。”

伍秋霜轻叹一声,低声说:“你,你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师傅好吗?”

陆月雪连忙点了点头,才想起伍秋霜看不到自己点头,忙说:“我当然不会告诉师傅。”才说出口,自己就呆了呆,为什么当然不会告诉师傅呢?

伍秋霜微微一笑:“你为什么不告诉师傅?”

陆月雪想了想,“我也说不上,但师姐既然这样说,一定是有道理的。”

伍秋霜笑道:“你那么轻信人啊?”

陆月雪忙说:“我一点都不轻信人的,但你是我师姐啊!我当然会相信你的。”

伍秋霜默然,过了半晌才说:“这也未必,有的时候,你身边最亲近的人,也会出卖你。”

陆月雪呆了呆,才问:“师姐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伍秋霜轻叹一声:“没什么意思,我只是希望你能够多点心思,对周围的人都要提防一点。”

陆月雪心里暗想,二师姐这话是什么意思,周围除了师傅就是师姐,师傅自然是不必提防的,难道是要我提防师姐吗?她甩了甩头,自己与别人又不会有什么相干,想来别人也不会害自己。

此时夜已经深了,伍秋霜又道:“师妹要是没有什么事就回去吧!最好连来见过我也不要对人提起,虽然我们没有什么,但万一别人理会错了就糟了。”

陆月雪答应了一声,走回前山。此时夜色已晚,月兔西斜,山风仍然呼啸不断。

陆月雪低头想着伍秋霜的话,全没注意前面的山路,忽然一头撞在一个人身上,她吓了一跳,连忙向斜刺里掠出几步。抬头看时,原来是欧阳婉儿悄无声息地站在那里。

陆月雪忙问:“大师姐,你怎么还没有睡?”

“你刚才去了哪里?”

陆月雪心里一动,想起伍秋霜的话,“我刚才睡不着就随便走走。”

欧阳婉儿默然,陆月雪试探着问:“我可以回房了吗?”

欧阳婉儿淡淡地说:“没人拦着你。”

陆月雪吐了吐舌头,她刚刚转过身,便听见欧阳婉儿问:“我刚才听到了一阵笛声,不知道你听到没有?”

陆月雪连忙摇头,心里暗想:“糟了,不止我一个人听到。”

第二日一早,陆月雪刚刚走出房间,便看见师傅站在院中。满庭的落叶,秋风已起,昆仑山上的气候比山下要冷得早。她连忙行礼,清仪道长若有所思地抬首看着天空,过了半晌才说:“雪儿,你到这山上也快三个月了。”

陆月雪连忙答应,“是的,师傅。”

清仪道长说:“你可曾见过你二师姐?”

陆月雪心里一凛,下意识地回答:“未曾见过。”

清仪道长侧过头,“即是未曾见过,那么你今天就到后山去传为师的命令,叫她可以出关了。”

陆月雪一愣,忙说:“是,徒儿这就去。”

心里却忍不住狐疑,为何忽然就让二师姐出关呢?莫非是与昨夜的事有关?她不及细想,到了后山,在洞外将师傅的命令转述给伍秋霜。

过了半晌,才听到伍秋霜的声音问:“为何会这样?难道师傅有所怀疑?”

陆月雪连忙说:“我什么都没有和师傅提起过。”

伍秋霜叹了口气:“请师妹回去转告师傅,霜儿自知罪孽深重,愿意终老于此岩洞之中,绝不会再出岩洞半步。”

陆月雪忙说:“师姐为何这样说,难得师傅改变心意,师姐又何必如此自苦?”

伍秋霜苦笑了两声:“师妹,我意已绝,你只管将我的话转告给师傅就是了。”

陆月雪又劝说了几句,但伍秋霜却执意不肯出关,她也失了主意,觉得二师姐真是太奇怪了,有机会可以离开岩洞,却不肯,难道真要在这洞中住一辈子吗?

她只得回到昆仑别院,将伍秋霜的话又转述给清仪道长。清仪道长微微一笑,“雪儿,你跟我去后山一趟。”

两人复又到了后山,清仪道长刚刚到了洞外,伍秋霜已经说:“师傅来了,请恕弟子不能出洞迎接。”

清仪道长淡淡地说:“你不必出洞,我来这里,是想问你,昨天夜里,你是否见过了玉笛魔君?”

伍秋霜心里惶急,“弟子不曾见过他。”

清仪道长叹一声:“昨天夜里,我听到的百转销魂音,除了他以外,还有谁吹得出来?”

伍秋霜迟疑了一下,只好说:“弟子不曾出洞,是他来找弟子的。”

清仪道长微微一笑:“我并不是要怪你,这两年来,为师思前想后,觉得对你的处罚太过严厉。而且玉笛魔君这两年来,也一直未曾作恶,再未用过他的采补之术残害女子,我现在倒觉得如果你仍然像两年前一般爱他,也许可以用真情来感化他离开魔道。”

伍秋霜显然吃了一惊,“师傅不是说正邪不两立吗?为何现在又这样说?”

清仪道长叹道:“你到底是为师的徒弟,为师从小把你养大,怎么忍心见你受这样的痛苦。”

她忽然仰面向天,大声说:“如果玉笛魔君真的一心向善,我可以将我的弟子交托于你。不过你必须在三日后到这里来向我立下重誓,以后绝不再为害人间。”这句话用真元送出,一直在幽谷中传出很远。陆月雪下意识地四处张望,玉笛魔君还会在这里吗?他能听见吗?

清仪道长说完这句话便向前山而去,陆月雪向着岩洞说:“恭喜二师姐了,师傅愿意放你走了。”

伍秋霜冷笑一声,淡淡地说:“师妹,你还太年轻,你知道三日后是什么日子吗?”

陆月雪想了想,“是重阳节啊!”

伍秋霜叹了口气:“是啊,重阳节!”

“重阳节又怎么了?”

“没什么,三日后,你就知道了。”

剩下的三日时间,陆月雪和谢小玉到山下采办了许多日用品,也应景地酿了些菊花酒,但她们虽未陴谷,却对于烟火酒肉都不大食用的,酒放在那里也没人喝。陆月雪不知道自己的家人是谁,便也用不着去怀念家人。而欧阳婉儿和谢小玉都是自小上山的,有家如同无家,全无过节的气氛,山上仍然冷冷清清。

转眼重九到了,陆月雪记挂着师傅说的放伍秋霜下山的话,早早地就躲在后山。虽然她只是见过玉笛魔君一面,也记得他是一个英俊的男子,而且吹出来的笛子又是凄婉非常,想必他对伍秋霜用情极深。

她总觉得,不管对方是谁,只要还有一份感情,那便不是穷凶极恶,也不必赶尽杀绝。这些事情,本来从来没有想过,但一下子就这样认为,好像曾经想过许多次一样。

而且,虽然没有见到伍秋霜的面,却觉得这个师姐不像另两位师姐那么冷漠,可以说上几句话,因此也便无形地多了几分亲切。

到了正午时分,清仪道长果然向着后山而来,她才到了后山,就听见半空中风响,一道青影霍地落了下来。

清仪道长微微冷笑:“你果然来了。”

玉笛魔君深施一礼:“道长传的法旨,在下怎敢不从。”

清仪道长淡淡地说:“你不怕这是一个圈套吗?”

玉笛魔君笑道:“以清仪道长的威名,还会设这种下三滥的圈套吗?”

清仪道长说:“错了,若是对付正人君子,我万万不会使这种手段,但你不同,你是魔道妖人,人人得而诛之。若是你躲起来不敢见我,我想找到你也难,可是偏偏你对霜儿还没有死心,居然真敢来赴约。”

玉笛魔君微笑:“道长是正道中人,也说谎话骗人?”

“正因为我是正道中人,为了降妖伏魔只得不择手段。”

语声方落,拂尘一扫,已经射出十九枚银针。玉笛魔君不慌不忙,闪身避过,此时清仪道长飞剑已经出鞘,玉笛魔君轻按玉笛,原来笛中藏剑,两人立刻斗在一起。

陆月雪呆呆地在旁边偷看,她心里忍不住想,“原来师傅是骗他的,她根本没想让二师姐出关,师傅说这是降妖除魔,但不择手段真是对的吗?”心里便隐隐地有些伤痛,觉得似乎想起了一些事情,剑仙总是锲而不舍地在与魔道斗争,自己将来做了剑仙,也是无法或免的。

正在沉思,忽听得清仪道长一声低呼,她连忙抬头去看,见清仪道长右臂已经受伤,危在旦夕。陆月雪心里一急,她不及细想,连忙从藏身的地方一跃而起,此时,玉笛魔君一剑向着清仪道长的胸口刺去。

陆月雪连忙并指成剑,向着玉笛魔君的剑脊上点去,她动作虽然极快,但由于所处的地方距离两人相斗的地方尚有一段空间,眼见玉笛魔君的剑便要刺中清仪道长的胸口,而她的手指还离剑脊有几寸距离,便在此时,玉笛魔君的剑尖忽地一荡,就像是被人一下子点中了剑脊,将剑击偏一样,剑锋从清仪道长的身边掠过。陆月雪呆了呆,她知道自己的手指并没有碰到玉笛魔君的剑,但产生的效果却像是已经碰到了一样,难道她已经将剑气练到这个地步?

她收回手指,用另一只手碰了碰指尖,没有任何异样。试着发一下剑气,却无半点剑气发出。

她不由苦笑,是什么原因将玉笛魔君的剑击偏,难道这里还有别人吗?

玉笛魔君后退了几步,刚才被陆月雪的剑气一击,他竟觉得虎口一阵发麻,险些握不住剑,但陆月雪只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子,他无法设想一个这么年轻的女孩子居然会有如此深厚的功力。

玉笛魔君叹了口气:“想不到清仪道长调教出这样厉害的徒弟,看来今天我只有甘拜下风了。”

清仪道长横了陆月雪一眼,陆月雪连忙低下头,她淡淡地说:“你待要如何?是我动手,还是你自己动手?”

玉笛魔君微微一笑:“你想要我死,本没什么不可以,今日重九,此时午时,本是阳气极盛,阴气极弱之时,你约我此时相见,我早就知道你居心叵测,但我仍然以为以你的功力是无法战胜我的,想不到,你会有这样厉害的徒弟。其实,就算是我死又如何,我只希望秋霜能知道,虽然我御女无数,心里却只爱她一个人。这两年来,她离我而去,我虽然想忘记她,却是万万不能,连采补之术都无心施展,其实,只要她愿意和我在一起,让我放弃什么都可以。但她却连见我一面都不愿,我如今要死了,只望能够再见她一面,如此便死也死得甘心。”

清仪道长淡淡地说:“你倒是情深意重,即是如此,霜儿你何不出来见他一面?也了却他的心愿。”

伍秋霜幽幽叹息一声:“你既然知道是圈套,为何还要来呢?”

玉笛魔君说:“我的命全在你的手里,就算是为了你立刻去死,我也绝不会皱一下眉头,又怎么会怕这个圈套。”

伍秋霜忽然笑道:“只可惜,你见到我的时候,恐怕会后悔自己今天来这里。”微风拂处,伍秋霜已经出了岩洞。

陆月雪不由惊呼了一声,她听伍秋霜的声音温婉动人,而且语调和善,一直猜测伍秋霜是个长得美若天仙的女子。然而目光所到之处,走出岩洞的女子,脸上布满刀疤,恐怖已极。

玉笛魔君显然也大吃一惊,伸出手颤抖地指着女子:“你是谁?”

女子微微一笑,她不笑尚可,一笑之下,牵动脸上的疤痕,更加恐怖:“我就是伍秋霜,难道你也不认识我了?”

玉笛魔君咬了咬牙,颤声问:“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伍秋霜轻叹一声:“因为我恨我的脸,如果不是因为我的脸,你不会喜欢我,我也不会喜欢你,到如今使得自己痛不欲生。”

玉笛魔君脸上神色剧变:“你为了这个原因,不惜毁去自己的容貌?”

伍秋霜淡淡地说:“我本来打算终老洞中,容貌如何,根本无所谓,但你又何必再来找我,又何必再想见我?我现在的这个样子,你见了还会喜欢吗?”

玉笛魔君忽然长笑一声:“你以为我喜欢你,只是因为你的容貌吗?其实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喜欢你。”

伍秋霜心下凄然,她淡淡地说:“你已经见到我了,算是心满意足了吧!”

玉笛魔君淡然一笑,将手中剑交到伍秋霜手里:“若是要我死,我必要死在你的手中。”

伍秋霜垂头看着手中短剑,脸上神色数变。陆月雪心里暗暗猜测,难道师姐真会杀死他吗?她念头刚转,便见伍秋霜手中短剑急刺而出,一击正中玉笛魔君心脏。陆月雪不由又惊呼了一声,她想不到伍秋霜居然说杀便杀。

玉笛魔君脸色惨变,慢慢地软倒在地。伍秋霜跪在地上,抓住玉笛魔君的手,低声说:“你放心,我马上就来陪你。”

她抬头道:“师傅,你真是好计谋,知道他看到我的脸后会了无生趣,两年前便设下这一招,其实师傅又何必多费周章,只要告诉徒儿去取他的性命,徒儿绝不敢违抗,以他爱我之深,想取他的性命也本是易如反掌,如今却白白地多等了两年的时间。”

清仪道长哼了一声,转头不去理她。陆月雪心里一动,暗想:难道师姐并不是自愿毁容,而是师傅逼她的吗?她见伍秋霜目光绝决,正想上前去劝慰,忽见伍秋霜手腕一翻,手中短剑立刻没入胸口。

陆月雪惊呼一声,连忙跑过去,扶住伍秋霜的身子。伍秋霜将短剑从胸中抽出,鲜血如同泉水一般地涌出来,她将短剑归入笛内,将玉笛交到陆月雪的手中,低声说:“师妹,这玉笛就送给你吧!师姐才见你,没什么见面礼,这就当作见面礼吧!”

陆月雪心下凄然,眼泪就涌了出来。伍秋霜躺在玉笛魔君身边,紧紧地抱住他的身体,低声唱着一支曲子,陆月雪仔细去听,原来是一首陈风: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月出皓兮,佼人柳兮,舒忧受兮,劳心草兮。月出照兮,佼人燎兮。舒夭绍兮,劳心惨兮。

歌声越来越弱,慢慢地消失不见。

我十五岁的时候,由于练功急进,不慎走火入魔,大病了一场。这一场病一直折腾了我数月之久,我时而昏迷,时而苏醒,时而狂叫若颠,时而辗转反侧。身体内的寒冷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变本加厉地折磨着我,有一刻,我觉得我的身体就要结成一个冰块,血液都不会再流动。

便在此时,有一滴鲜血落在我的唇边,我精神一振,下意识地张开嘴,更多的鲜血落在我的口中。我睁开眼,便看见我义父的手腕放在我的唇边,鲜血是从他的手腕中流出来的。

但寒冷已经完全摧毁了我的意识,我只能拼命地吸着鲜血,努力使自己温暖起来。第二天,义父带来了一个初生不久的女婴,他将女婴的喉咙割破,滴落的鲜血温暖着我的嘴唇。在我生病期间,他一共杀了四十九个婴儿来救我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