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衣柜门,他的衣服挂得整整齐齐,每一件衬衫上面都搭了一条领带,而且搭配得非常得体,初七的眼光从来很好…
他的目光落在那条文静赠予的领带上,说实话,这条领带搭他任何一件衬衫都不合适,可今天,他的衣柜里却多了一件具民族风,有刺绣的衬衫,而文静那条领带则挂在这件衬衫上,相得益彰。这,也是初七的眼光吧?
可是,她人呢?
“七!你到底在哪里?”他听见自己的声音都变了…
他想起早上米爸爸和米妈妈说的,要威尼斯回来就回美国,而初七在威尼斯就表示过,如果爸妈回美国,她也就会走了…
他心里一酸,又跑去楼上客房,一看之下,算是彻底崩溃…
米爸爸米妈妈的衣服都不见了,连浴室里的洗漱用品都不见了…
他可以确定发生什么事了,一路高喊,“管家!管家!”
许久,管家才出现,“少爷,回来了!吃饭了吗?没吃的话我让厨师…”
“为什么是厨师?我妈呢?七呢?”沈言情绪有些失控,竟然朝管家大吼起来,以前他爸爸在世的时候,也没这么对管家说过话。
管家顿时紧张起来,说话也有点结巴,“他们…他们走了…”
“走了?去哪里了?”沈言觉得自己是明知故问…
“小陈…送他们去的机场…”
他几欲抓狂,在起居室来回走了几圈,最后无法忍耐,给慕凌晨打电话,“我要马上去美国,给我定张机票。”
“现在?没航班了吧?”慕凌晨发现自己近来常常下班后被老板呼。
“那你想办法,实在不行包机吧!”
“那行!只要老大肯出钱,就没有办不好的事!”慕凌晨笑呵呵地挂了电话。
沈言立刻收拾了一下,叫上小陈,送他去机场。惹得管家在后面直喊,“少爷!少爷还没吃饭吧?”
管家的声音完全被夜风淹没,沈言一点也没听到,他摇着头,叹息着,看着沈言的车,迅速消失在大门外…
从威尼斯回来时差就没倒过来的他,居然又站在了美国纽约,不曾耽搁半刻,他前往初七的家而去。
说实话,即便初七父母回了美国,他也不敢肯定,初七就在美国,以她的性格,应该不会跟随父母一起,想必是在哪个角落流浪去了,会回于深海身边吗?此时,他真的宁可她回于深海身边,至少,在于深海身边总比在外流浪好…
无论怎样,他还是抱着一线希望来了美国,因为除此之外,他没有任何线索,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很渺小很无助…
然而,当一个人最后一线希望也破灭时,他才知道,什么叫绝望的滋味…
初七家里根本就不像有人的样子,白色的栅栏上结了些微蜘蛛网,窗户上也有薄薄一层灰,米妈妈那么爱干净爱整洁,怎么允许这些东西滞留?看来,他们没有回家…
那会去了哪里?他再次打电话,还是一连串的关机…
是他们的飞机晚点?还是他们压根就没回美国?他竟然不知道该在这等他们回来,还是去别的地方寻找,若要去别处找,那又该去哪里呢?地球那么大…
他心头忽然一跳,不会航班出事吧?最近几年飞机失事还真挺多…
这么一想,心急如焚,即刻回到了机场,打听是否有航班延误或出事的消息,好在机场人员很有礼貌地告诉他,没有…
一颗心算是落了地,可是马上又悬得高高的,他也不知何去何从了…
从机场又回到初七家门口,在她家门口坐了一天一夜,电话一直打不通,他不敢离开半步,更不敢去住酒店或者闭一会儿眼,只怕错过。
最后,他终于决定,守株待兔不是个好方法,他得回程!
再次回到家的时候,管家几乎不认识他了,整个人胡子拉碴,头发凌乱,衬衫皱皱巴巴,领子也松松垮垮,更重要的是,他脸色土灰,连平时晶亮有神的双眼也变得灰蒙蒙的…
“少爷…”管家被吓了一大跳,试着叫了声。
也不知他有没有听见,双眼直愣愣地看着前方,刚进屋,竟然就倒在了地上,连日奔波加上忧急攻心,他终是撑不住了。
“少爷!”管家这下慌了,叫人把他抬进卧室,立刻便给林医生打电话。
周遭一片黑雾茫茫,天空更是黑云密布,除了偶尔的一道闪电,会短暂地照亮天地之外,便什么也看不见。
在这乌沉沉的天地间,忽然传来飞机的轰鸣声,紧接着,便是电闪雷鸣,那划破黑暗天际的亮光劈在机身上,飞机着火,冒着青烟往下坠去…
悄无声息的,就这样坠入海里,不多时,海面上浮着无数尸体…
“七——七——”沈言声嘶力竭地大喊,睁开眼,全身汗湿,原来是一个噩梦。
他大口的喘息,幸好是梦…
“我在这呢!要干嘛?”身边传来熟悉的声音。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再度睁开眼仔细一看,在他身边坐着的不是初七是谁?水润灵动的眸子是如此的鲜活…
梦中的恐惧重新笼罩了他,再度相见,竟如死而复生一样。他猛然坐起,将初七抱入怀里,紧紧的,唯恐她下一个瞬间就会消失了一般,同时,眼眶亦热辣辣地痛。
“喂,你干嘛!”初七莫名其妙,被他这么用力的抱着,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不知他突然发什么神经。
情绪渐渐平复以后,沈言放开了她,脑子也开始慢慢清醒。好啊,很好!害他包个飞机满世界去找她,她却好端端地在家里?她这是在玩的哪一出?而她现在一脸茫然的样子更是勾起了他的怒火,一声暴喝,“你上哪去了?”
“我…陪我爸妈去看望一个朋友啊!怎么了?”初七不知道他为什么发这么大火,一回来就听管家说他病了,伤口还感染。不是都好得差不多了吗?怎么还会感染?
“看朋友要把衣服都带走?还要去机场?一去几天没消息也不跟我说一声?手机也打不通?你到底想要干什么?”沈言怒火难平,他想到了第一次初七离开他和于深海离开时的感觉,让他痛不欲生,时隔一年,在他无数次强迫自己去忘记的时候,她又来上演这么一出,她以为他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初七没想到他会发这么大火,愣愣地看着他,不知从哪里说起,“我…”
“我什么我!问你话你不回答?”沈言瞪着她一双水雾迷蒙的眼睛,心里寻思着是不是真要给她一次教训,不然自己老是被她这样的眼神吃定。
“你问了那么多,要我答哪一个啊?”初七也被他激起了怒火,他昏迷了一天一夜,她整整在他身边守了一天一夜,累得睁不开眼,却莫名其妙被他一顿爆吼。
“一个一个答!去了哪里?”他的语气像审讯。
“都说了陪我爸妈去看一个老朋友!我妈不是要你买机票回美国吗?你那么忙,妈就说等你有空再说,回美国之前先去看个朋友,前几年搬去南部了,所以当然要坐飞机啊!那要去好几天,不要带衣服和洗漱用品吗?”初七虽然很不满他现在的语气,但想到他是病人,将就一下他,耐着性子向他解释。
听了这番话,沈言的怒火才有所平息,“那怎么把言言也带走了?”
在他看来,把言言也带走,就意味着她已经离开了…
“我好久没和它玩了,想它了不行吗?想和它亲热亲热!”她一脸的委屈,不知怎么惹到这尊大神。
“那你总得和我说一声吧?”他的无名之火又上来了,心里还泛着酸意,什么意思?都叫言言,同人不同命啊!不对!它不是人!是狗!可他却连一只狗都不如!才去威尼斯几天?就想言言了?就要和它亲热?那他呢?
“我不是给你留了字条吗?”初七指指书桌,那张便条还好好地压在笔筒底下,一动没动过呢!
沈言朝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瞥见一张白纸,他当时太慌乱了,居然没有看见…
“你不会给我打电话吗?”他对她这种通知他的方式无法评价。
初七双眉一挑,不做回答。要她怎么说?他一回来就脚不沾地地出去了,谁知道他是不是去见文静?她不想打扰他和文静的小别胜新婚啊!
嘟着嘴,忽然脑中灵光一现,微眯的眸子闪着略微邪恶的光,一缕叫做阴险的笑再唇边荡漾,“喂,你去美国干嘛?”
沈言闷了声,不回答。
“该不是…你真的以为我们回美国了,去美国找我吧?”她猛然低下头,邪恶的笑容再继续…
他死鸭子嘴硬,不屑地看了她一眼,“你说呢?我会吗?”
初七长叹了一声,“就知道你不会!所以,我爸妈已经定了机票了,下周的!那时你该好得差不多了,我们走得也放心!”
“真的假的?”沈言眉尖微跳。
“当然是真的!不信你等他们回来问啊!”
说曹操曹操到,身后响起米妈妈的声音,“言言醒了吗?”
是爸爸妈妈来看沈言了。
初七赶紧把位置让给妈妈,沈言也坐起来和米妈妈打招呼。
米妈妈看着他,慈爱地叹息,“言言,年轻人工作努力是好的,可是也不能太拼命啊!把自己累垮了,让我们这当长辈的怎么放心?”
“妈!如果你不放心就在这看着我,别回去好了!”沈言竟然有些撒娇的语气。
初七眼眶微热,这样的和谐的关系,要让人相信这不是一家子还真难…
“傻孩子!”米妈妈被逗笑了,“那边也有我们放不下的事,不然我还真在这里住下了,这故乡的空气和水都比美国的亲切啊!”
米爸爸也是一笑,“既然孩子们舍不得你,你就留下吧,那边的事我一个人回去就行了!”
米妈妈嗔了他一眼,丈夫的身体没有她照顾怎么行?叹了声,“遗憾的是我们只有七这一个孩子,但凡有个儿子,也不至于这么辛苦!”
沈言握住米妈妈的手,真情流露,“妈,我不就是你们的儿子吗?是嫌我这儿子不够好,还想要个呢?”
米妈妈十分动容,拍着他的手背,眼睛里有泪花闪动,“乖孩子,是妈的好儿子,不是还有几天吗?这几天妈多做点好吃的给你补补身体!”
“妈,你们真的买好机票了?”现在看来,初七真的没有说谎…
“是啊,下周的,如果你忙就不用送我们了!”
沈言的眼神黯淡下来…
米妈妈看在眼里,心中温暖,沈言这孩子,到底是有情义的,也算是安慰了,于是笑道,“妈现在就去做饭,你瞧你这样子,憔悴得跟什么似的,妈看着都心疼呢,先躺会儿啊,饭好了就叫你。”
卧室里,又只剩下他和她。
她照顾了他一天一夜,甚是疲惫,歪在椅子上,想睡觉,却睡不着,而他,思绪万千,空气一度冷凝下来。
夜幕渐渐降临,黑暗将他和她笼罩,也许,人在黑暗中会比在白天的时候少了一层防护,可能是因为黑暗本身就是一种保护色。他凝视着她的眸子,这段日子以来一直徘徊在他嘴边,想说而说不出的话终于说出了口,尽管仍是那么的小心翼翼,“你…别走…”
“嗯?”恍恍惚惚间,她是听错了?还是他没说清楚?
“我说,你不要走!”他的声音提高了一点点。
这一回她确信自己没听错,错愕地笑,“为什么啊?”
“我…”他只说了一个字,便什么也说不出来,这个占据了他心里所有位置的女人,她会感觉不到为什么吗?
“我不要你走!”他有些负气甚至霸道地说。
她呆了呆,“那文静呢?”
这个名字让他冲动的浪潮有些回落,但只是一瞬,他便忽然靠近,捧着她的脸,低头轻轻碰着她的唇,音色如梦,“你是我老婆!我只要你…这一次,再也不准走了…”
她愣愣的,连挣扎都忘记了,最后确定,不是他在说梦话,就是她自己在做梦。
她任由他在自己唇上摩挲,却被惊吓了般找不到感觉,拍着他的脸,见他没反应,又继续拍…
“干嘛?有话等下说…”他开始吻她的颈。
她竟然被吓得不敢动,艰难地吞咽着道,“沈言!沈言!醒醒!别做梦了啊!快醒醒!你看清楚,我是七!我是初七啊!你是不是抱错了人?”
他有点恼火,从她身上起来,啪的打开灯。
“可以了吗?我现在看得很清楚了,你是七没错!”
“可是我…”
她一句话没说完,就被他打断了,“你回来的时候自己说的,觉得我比较好,要留在我身边,我不管你心里还有谁,不管你和于深海到底怎么了,既然你说要回来,就要说话算话…”
初七无语,这个转折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可是你也说过,你身边有文静了啊,她比我好,比我温柔,比我听话,比我会体贴人,比我…”
“那是我在骗自己…”他的声音变得幽怨,“我总是拿你和她作比较,我告诉自己,她温柔、端庄、贤惠,什么都好,你就是个笨蛋白痴加路痴,凶起来的时候还像悍妇,我甚至对自己说,和她在一起轻松惬意,什么都不用担心,而和你在一起却很累很累…可是,我知道那是我在自欺欺人,我连自己都骗不了,我偏偏就对你这个笨蛋白痴加路痴牵肠挂肚,走到哪里都放不下,累死也心甘情愿。我承认,我去美国找你了,我以为你真的走了…我在你家门口坐了一天一夜,还在你家门缝里塞了纸条,不信你让爸妈回去看…”
“呵呵…”初七觉得自己大脑缺氧,搞不清眼前的状况,假笑加干笑几声。
“你就是个猪啊!傻笑几声就算了?看不出我很难过吗?”他气愤不过,张口狠狠咬住她鼻子。
她痛得大叫,她还真看不出他有多难过…她难过的时候,他没看见呢…男人就是这么脆弱,一点点难过就瞎嚷嚷…
“痛不痛?”他松开口问。
“痛!怎么不痛?!我咬你一口试试?”她眼泪差点痛出来了。
“知道痛就好!你知不知道?当我发现家里人去楼空的时候,心里的痛比你刚刚鼻子上这一口何止剧烈一百倍?这是第二次了!我不是铁打的,你以为我能承受几次你从我生命里离开?”他说话的语气完全像个怨妇…
初七听得无语,好像她才是真正的怨妇吧?
“你…说话啊!”她的反应让他有暴跳如雷的冲动,他这么掏心掏肺,低声下气地对她表明心迹,她就这个态度?
“我…该说什么?”她真的被他雷到了…
她信心满怀地回家,期待和他鸳梦重温的时候,他告诉她,他身边已经有了一个比她强百倍的女子,那么好,她在受尽委屈后,痛彻心扉,看淡一切,决定远离他,祝福他幸福的时候,他却突然告诉她,他还要她?是这样吗?
她该怎么回答他?“谢主隆恩?谢皇上恩宠?谢沈大公子抬爱?”
这个…她脑子一贯迟钝,一时还转不过来…
“这个时候不准走神!看着我!”凭经验,他知道她在神游。
好…看着就看着…她觉得自己像一只被吓傻的小鸡仔…
“看着我,说你爱我,不会再离开我…”他吐出的气息有淡淡的烟味,混着沐浴乳的清香,这是专属于男人的气息,熏得她心潮起伏。
她吸了吸鼻子,憋出一句,“你…睡醒了应该去刷牙…”
“你…”沈言有掐死她的冲动…
初七本能地把头一缩,藏在他怀里,防止他的又一次咬人。他低头看着自己胸前这个毛茸茸的小脑袋,算是服了她,算了算了,跟她计较什么,不就是喜欢她这傻呵呵的个性吗?
“你什么你?我什么我?我照顾了你一天一夜,很累了!想睡觉!请你尊重我睡觉的权利好不好?回你自己窝里去!”逃避永远是最好的法宝。
“好!那睡觉!”沈言果真闭上眼,双臂用力,竟将她抱上床来。
这让她怎么睡?她扭着身子,几乎抓狂,“你滚开啊!全是烟臭味!我头晕啊我!”
“晕了正好睡!”他一低头,索性在她脸上蹭,找寻找她的唇,既然话都挑明了,也就没必要装矜持,装了这么久,他快憋死了。
她全身就只有头可以动,拼命地摇晃着头东躲西藏,嘴里大喊,“别碰我!你恶心死了!别用亲过别人的嘴来亲我!”
她是在意这个吗?
他停住,慢吞吞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真是只猪,你哪只眼睛看见我亲过别人?”
“真好笑!你和别人XXOO的时候还会叫我去参观?”她不无讽刺。
“傻瓜!我没有…”他的声音变得无比温柔。
“谁知道啊!花心大罗卜表面是看不出来的!”
面对她的不依不饶,他无奈而恼火,开始口不择言,“我沈言可以发誓,在你走后一直守身如玉,你可以吗?”
初七差点脱口而出说“可以”,可是自己明明是跟于深海私奔走了的,那不就露馅了?
于是同样说得理直气壮,“我当然…不可以!”
“那你还说得振振有词!”沈言对这个女人无语,好吧,他已经觉得自己没有原则了,怕提起往事会刺伤她,所以她和于深海的事他一句也没提过,现在她还蹬鼻子上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