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至今还记得,从她七岁开始,他每星期至少有三次要去她教室给她送书,因为她常常在他家写完作业都会把书落在他家;而她这个迷糊的东西,丢的不仅仅是东西,还有她自己!两个人明明肩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可是不过一小会儿,他就会发现身边的人不见了,害他又满大街去找,最后会发现她蹲在人家店门口,小狗一样东张西望。那样楚楚可怜的眼神霎时便碰疼了他的心,以致立即握住她的手,再也不松开…
这样的事情在他和她的成长故事里太多太多了,有时他甚至觉得她不是她父母带大的,反而是自己带大的,最然他只比她大两岁…
他望着满地狼藉苦笑,然后开始一件一件收拾。昨晚她把自己的行李袋倾囊倒空,把他的衣柜翻的天翻地覆,一个晚上过去了,这些东西都还乖乖地在地上躺着,按照她那德行,估计一星期都不会收拾…
可是,这怪谁呢?
曾经有哥们说,沈言,这怪你自己!你把你老婆宠坏了!你简直就是她的管家婆,如果她离开了你,根本无法生活!
那时的他不以为然,他宠了她二十年,早已宠成了习惯,用米初七的话来说,老婆就是用来宠的,老公就是用来欺负的,你不宠我难道宠别人吗?我不欺负你,难道去欺负别的男人吗?你同意?
他当时给了她一个爆栗,答案是:想都不用想!你只能欺负我!
哥们爆笑,这年头,被欺负还有争先恐后的…
可是,那时的他和她,真的很幸福,更没有想过彼此会分开,他想不出来,还会有人这么惯着她吗?离开了他的一年里,她是怎么活的?从她的穿着就可以看出,境况未必很好,在他身边时,他什么时候让她的衣服出镜率高过一季?
想到这里,他便想起了他办事效率堪称闪电速度的助手慕凌晨…
“喂,是我,我让你查的事查得怎么样了?”他预计,半个夜晚的时间对慕凌晨来说已经足够查清一个人的祖宗十八代,何况只是米初七这个笨女人一年的行踪。
慕凌晨,可是从来就没让他失望过的助手,然而,这一次,却头一回面对总裁而心虚,“对不起,老大,我无能为力。”
沈言皱了皱眉,“查不到?你也查不到?”
“是的,夫人这一年的行踪是一个谜,我用尽所有的办法,覆盖率达任何可能的角落都没有找到丝毫线索。”慕凌晨的语气很挫败。
“那…那个叫于深海的呢?”他讨厌提到这个名字。
这个该死的于深海,从小就觊觎他老婆,七岁的时候就在学校操场“非礼”他老婆,虽然只是拉了下手,但是他还是冲上前和他打成一团,最后双方都头破血流,还很英雄气概地发誓彼此都不告诉老师和家长。
那一场“决斗”很值得,因为小初七踮起脚尖在他额头上一吻,算是他的勋章,足可以在于深海面前炫耀二十年!可是,那又如何?最终,她还是跟他走了…
“他…也没有半点蛛丝马迹…”慕凌晨预感,今天的总裁很危险,自己最好能和感冒之类的病毒预约一下,来他身上做做客,让他可以请假休息几天…
而他,还没有等到沈言的暴风雨袭击,沈言那边就断了线,沉默之后是更恐怖的风雨吗?他心里忐忑一片…
只是,他做梦也想不到,家中的沈言风平浪静,只是在做清洁工而已…
把初七行李袋里倒出来的衣服全部叠好,整整齐齐放进衣柜,而她除了这几件衣服就什么都没有了,这个猪,到底在搞什么呢?
他百思不得其解…
然后把自己的衣服叠好,想了想,还是准备搬去客房,这个房间,他不想自己有太多的借口进来。
最后,便轮到弄脏了的床单,揭开被子,鲜红依然。这样的红色让他回忆满天,没错,他和她之间关于红色的故事也很多,最出彩的是不是他们的新婚之夜呢?
那时的他很稚嫩,以为洞房花烛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可是他则么也没想到,他们竟用了大半个月才完成他们生命中最重要的仪式…
新婚那夜的情形还历历在目。
在充满期待的耳热心跳中,他和她紧密相贴,在他好不容易找到突破口,激动万分地准备冲刺时,她忽然大喊,“痛——老公好痛——”
她是他命里的魔,只要她一喊痛,就足以让他整颗心也跟着痛,于是赶紧撤退,吻着她,抚慰着她,让她慢慢安宁下来。
在她做好一切准备后,他再度奋起勃发,准备第二次努力,结果,不过刚刚前进了一点点,她的呼痛声比刚才更高…
如此三番四次,弄得他一头大汗,却什么也没做成功,而她更是因为歉疚而泪水涟涟…
无奈之下,他把她抱在怀里,哄小孩一般哄着,“老婆,不哭了,是我不好,太粗鲁了,我们下次再努力了,不如,我们出去吃冰淇淋吧?”
彼时二十岁的她沮丧地点着头,而他,确实需要冰淇淋降火了…
于是,他沈言生命里的污点——新婚之夜居然是和老婆在外吃冰淇淋度过的,他可是从来就不敢跟外人提起,这也算得上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沈氏总裁办的秘书端了杯咖啡,从门缝里偷偷打望,发现总裁在发呆…
这个现象不正常,总裁一向都是埋头苦干的形象,今天她已经发现至少二十次总裁在发呆…
也不知怎么回事,今天慕助理还请假,整个大厦有种惶惶然的感觉。
“进来!”沈言沉闷的声音响起。
他发呆也能知道她在偷看?秘书一惊之下,没有收住脚,跌进门里,总算是勉强站住脚跟没有摔倒,否则可就丢脸了…
但是,那杯咖啡却泼了,泼在她胸口,洋装关键部位湿透,紧贴着弧线,引人无限遐想,她自己都脸红了…
偷眼看总裁时,他正拿眼看着自己,她可以确定,是看着她的尴尬部位,她不由自主伸手遮挡,总裁却说了句,“回去换了吧。”
他的目光是如此的淡然,让她反而感觉惭愧,人家总裁根本就不把她当回事,不过也有些挫败,身为总裁秘书的她要容貌有容貌,要身材有身材,现在还露了点,总裁却正眼也不看自己,莫非她不入他的眼?那要怎样的女人他才能看得上?
“那…今天下午和客户的晚餐…”她看了看时间,马上就要到了,她换了衣服回来就赶不上了。
“我自己去!”沈言的目光盯着电脑屏幕。
“那总裁被忘了,这个客户很重要!”秘书提醒他之后便离开了办公室。
沈言的电脑桌面是一个女子的照片,这台电脑他已经用了两年,两年前初七来到他办公室,强行把他的电脑桌面设置称自己的照片,之后,许是因为习惯了,他再也没有改变过…
照片里的她,穿着比基尼,在碧海蓝天的沙滩奔跑,玲珑有致的身材让他心中再度一荡…
他恨自己 ,刚刚秘书露点的活色生香就在眼前,他看着半点反应没有,而这个妖精,不过一张照片就让他开始亢奋…
想着她当初选照片时的情景现在还觉得好笑。她要用她的照片做桌面?好!他同意!可怎么也不能是比基尼艳照啊?
她却说,这样的话可以让他工作中随时保持亢奋状态,不疲倦,有助于提高工作效率…
亢奋?他苦笑,随便选了一张图,替换了这个用了两年的桌面…
莫名,心中有些空,仿佛失落了什么…
看了看时间,差不多快到和客户预定的时间,关了电脑准备出发,手机却忽然响了,一个陌生的号码…
“喂,你好,沈言。”他职业性地回话。
“你好,沈先生,我们是警局。”
警局?他不记得自己这辈子和警察有交情…
“是这样的,沈先生,有一位姓米的小姐找到我们分局,说是…找不到回家的路了,我们问她地址想送她回去,她也记不得街道和门牌号码,只告诉我们,她老公叫沈言…我们于是查到了您的号码,是我们送她回家还是您亲自来接?”
警察说话的时候语气很平静,但是沈言几乎可以想象警察那匪夷所思的表情…
米初七!你能不能不要总是那么让我惊奇?!
他发誓,如果米初七此刻站在他面前的话,他一定会将她掐死,就像掐一只小鸡那样…
“沈先生?”彼端的警察还在等着他的回话。
他竭力遏制住自己紊乱的呼吸,他脸上此刻僵硬着的是叫微笑吗?“谢谢,还是我自己来接好了!谢谢!”
他气呼呼地钻进他的红色跑车,一脚将油门踩到了底,这样子,似乎米初七要倒霉了…
手机忽然急促地响起,又是谁?他已经来接了不是吗?
他看也没看,没好气地拿起就喊,“喂!我已经来了!等等!”就这,已经完全没有了他沈公子沉稳有礼的风度…
对方倒是彬彬有礼,“沈总,我们也刚出发,因为有点堵车,怕您等,所以给你打个电话,可能会晚点。”
糟糕!沈言使劲摇了摇头,这个米初七!一回来就把他的生活搅得一团糟,这么重要的会见居然忘记了!
“对不起!”他首先致歉,“我们能不能改个时间?我今天真的有很重要的事。”他自己都没有发觉,他竟然把接米初七说成如此重要的事,而且比会见这个大客户还重要…
对方显然很不高兴,“什么?沈总?这可是我们说好了的时间,要知道,时间就是金钱,我们已经在路上了,而且,沈总,你知道的,我最不喜欢不守信用的人,而且这个项目有很多人抢着做!”
“我可以再让5%,OK?”沈言心中火急火燎,只想快点结束这个电话。
“那我们公司因为签约延迟而造成的损失…”对方是在趁火打劫吗?
沈言皱了皱眉,“好!我承担!”
“OK!沈总真是爽快人,合作愉快!再见!”
对方倒是很愉悦地挂了电话,沈言将手机一扔,恨声连连,米初七!你可知道来接你的这趟车费可是天价啊!还是我倒给的!
“白痴!”他瞪着她,翻遍词典只有这两个字可以形容她。
她低着头,抬起眼睑怯怯地看他,嘟着嘴抗议,“我不是白痴,只是路痴好吧…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
如果他身后有人扶着,他一定被震得倒下去了,可是没人扶,他只好站直了…
“米初七,拜托你,以后别说是我老婆!”他来时满腔的愤怒顿时消失于无形,不是不怒了,而是面对这样的她,突然没有力气再怒了,就是传说中的orz了…
如果她什么也不说,乖乖地跟他回家,那么一切就风平浪静了,偏偏地,传来细声细气的声音,“那我说是谁的老婆?”
“米初七!”他火山爆发似的怒吼…
初七打了个颤,一脸无辜的样子好像在说,我哪里又做错了?
沈言无语,决定跟她好好探讨一番…
“拜托你,这么点大的地方你会迷路?会找不到家?”他觉得自己在挑战自己的耐心…
她反瞪着他,“我…以前有必要去找我们的家吗?”
沈言被她的话堵住,懊恼地点头,没错!没错!从来都是他牵着她的手,或者是家里的司机载着她走,她有必要去找吗?
“好!好!这个问题当我没问!”他发现最后错的还是自己,过于溺爱的错…接着换了个话题,“你为什么不直接打我的电话?还要闹到警局来,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
“可是…我记不得你的号码啊!”她咂咂嘴,弱弱地回答。
“米初七!”他再度怒吼她的名字,并同时举起了拳头…
他真很想就这么一拳砸下去,砸破她的脑袋看看里面是不是一塌糊涂,然而,拳头举得高高的,落下时却拉住了她的手,硬着嗓子说,“走!回家!”
他走得很快,风风火火很生气的样子,初七要小跑着才能跟上他的步伐,可是,她却在他身后偷偷笑了。
猪头!她眸中慧黠的光芒闪过,他对她从来就是这样,雷声大,雨点小,骂得越大声就代表爱得越深…
“笑什么笑?被骂了还笑!”他偶尔一回头,捕捉到她唇角眉梢的笑意。
“啊?”她回复一贯傻乎乎的模样,“我喜欢被你骂啊!骂习惯了,一天不挨骂还不舒服…骂就代表你在乎我喽!”
“等等!你完全误会了!我骂你是因为你太笨!现在的我一点也不在乎你!”他站住脚步,觉得有必要向她说清楚再走。
她吐了吐舌头,笨?也不知道到底是谁笨呢…
真是猪头!难道他不知道,她故意迷路,只是为了考验他心中她的分量究竟还有多重吗?
走!回家!
这三个字像暖云,烘托在心里,初七整颗心都是暖融融的。
她喜欢这样的感觉,他的大手牵着她的小手一起回家的感觉。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这样一直牵着她不放的呢?七岁的时候吗?
那时的她在街上故意走丢,只是为了让他来找她,然后牵着她的手一刻也不松开,那种感觉真好,就像要牵手走向永远一样,虽然,幼小的她还不懂得永远是什么意思,却有个霸道的小小心愿,那就是言哥哥的身边除了她不能再有别人,他的大手也只能牵着她的手…
难道他从来就不知道,七岁时她就喜欢向全世界宣布他是她的吗?为此。每次去他家写完作业,她就故意把书留下,然后第二天他准会给她送去,那么她就可以享受女生艳羡的目光了…
哼,谁让他沈言帅得过分,是学校公认的校草就算了,还有外校的女生慕名而来,她不早早把他霸占着招摇过市,没准他就会被别人贴上标记了…
“还笑?笑够了没有?”
他不满的声音把她从往事中召回,她被他塞进车里。
他的手机却忽然响了,车里很安静,初七可以清晰地听见对方的声音,“总裁,我是凌晨,刚刚听说了你没去和客户会谈?”
“是啊!我有要紧的事!”沈言懒洋洋地回答。
“什么事比A·M公司的生意还重要?你还让了5个百分点?亏大了!”那端的凌晨觉得不可思议。
“行了!少赚点而已!没事养你的病吧!”沈言把电话一挂,初七却上了心,原来这个傻瓜为了接自己损失了一大笔钱…
心里有小小的内疚,并且因为这内疚一路都很乖,没有再说半句废话…
忽然经过一家冰淇淋店,初七眼睛一亮,仅仅只是眸光一闪而已,却被沈言敏锐地捕捉到了,一声闷哼响起,“别看了!想吃冰淇淋是绝对不可以的!”
小样!他暗想,监视了她十几年,难道他还不知道她的毛病吗?生理期还想吃冰淇淋?找骂!
初七微微一笑,拜托,她刚才根本就没想过吃冰淇淋,只不过是响起了从前那些日子,每到生理期她照样嚷着要吃冰淇淋,而势必会遭来他的爆骂,只是,他不知道,有时候她是故意触怒他的呢?他因她而暴跳如雷的样子真的可爱,让她有一种强烈的被宠着的感觉…
有谁说过呢?世界上最聪明的女人就是装傻的女人…这样一个傻傻的女人会让你牵肠挂肚,无论在哪里都放不下…
沈言,你真的能放下吗?
反光镜里,她贼兮兮地笑。
夏日的夜,在下过几滴雨后,空气里透着几分凉意。
沈言的车缓缓开进大门,一如往常,携着夜的清冷和孤独,车轮压在地面发出轻微的“噼啪”声,许是压断了某根落地的树枝。
他微微一笑,有些苦涩,多少个夜晚了,他都是这样孤独的回家,陪伴他的只有发动机的轰鸣和冬日的落叶,夏日的断枝。
应该说,他身边不缺人,更不缺女人,可是,黑夜无边,找不到岸…
他怕孤独,所以去夜店酒吧寻找喧哗,然而,喧哗却让他更清楚地看清了自己的孤独,所以,他必须回家…
家的含义是什么呢?一所房子?和回家时黑漆漆的窗?
可是,今晚的家,有些不一样了…
他的车,前窗还凝着数滴水珠,从驾驶室往前望出去,房子里每一扇窗都亮着灯,在水珠里晕开,朦胧的光晕让心尖不由自主微微发疼…
莫名的,喉间有些热…
很久以前,有人喜欢这样,在他夜归时把家里所有的灯都大亮,只是为了告诉他,她在等他回家…
虽然,大多数时候他进屋后都发现她已经在沙发上睡着,但是,她安静的睡颜,抱起她时温软的身体都会让他感到整颗心都是温暖的、温馨的…
“少爷,回来了。”管家的身影挡在了他车前,将那些灯光的投影剪乱,也打断了他的回忆…
“嗯…”车里的他听不见管家的话,只随便“嗯”了一声,下车,表情淡淡的,仍是随手将钥匙扔给管家,自己走上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