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约听见有哭泣的声音,起初他以为自己听错了,掐灭雪茄再听,果然有轻微的啜泣声,而且就在这房间里,难道是初七?
他迅速回头,看见被子在微微的抖动,声音正是从被子里发出来的。
她在哭…看来他昨晚的话说得太重了,她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重话?
仍是一声叹息,她真是他命里的魔!不知道上辈子欠了她什么!见她哭成这样,他真做不到熟视无睹…
坐在床边,轻轻拍了拍抖动的被子,“初七?”
她仍然在哭,对他不理不睬。
“初七?”
“初七?别哭了好不好?”
“好了,昨晚是我错了,我跟你道歉,对不起,别哭了…”
“七,七?你说句话好不好?”他对她的称呼由两个字变成了一个字,这个过渡他自己也没发觉。
“七…你生我气的话打我骂我好了,别光哭不说话啊…”
“七…别这样啊…那…我叫妈来看看你…”
“沈言,你敢去!”初七听了这话突然从被子爆发出一句吼声。
沈言一身虚汗,总算说话了!说话了问题就算解决一大半了,他完全忘了被子里的她还是怎样的情形,准备进浴室洗漱,“我先起床了,你累的话再睡会!”
他一只脚刚刚迈进浴室,就听一声地动山摇的大哭,伴着她的破口大骂,“沈言!我恨你!我诅咒你喝水被噎,上厕所掉马桶!生儿子没…”说到这里觉得不对,万一是自己和他的儿子呢?虽然这个希望不大了…一想到这,心里更加悲痛,哭声也更大了,“你…你就不是个男人!你败类!变/态狂!你一辈子找不到老婆!”
沈言起初被她这样一哭吓一跳,听着她泼妇骂街的诅咒又觉好笑,“喂,我怎么你了?你也太狠了吧!”
初七却只是大哭,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他暗暗觉得奇怪,如果只是为了昨晚的事,应该没这么大反应啊?昨晚她都没闹出动静来呢!
他猛然想起,他绑了她一晚上还没给她松开…
他拍了拍脑门,走到她面前,“对不起,我忘了,我真不是故意的!”说着就要掀开被子给她解开绳子。
哪知她却涨红了脸,爆吼一声,“滚开!别碰我!”吼完扁了扁嘴,又要大哭了。
沈言发现她这一次绝对不是假哭,难道把她弄伤了?他心里不由一急,迅速扯开被子…
他顿时瞠目结舌,继而爆发似的大笑起来。
初七见他笑,更是无地自容,哭着大喊,“你还笑还笑!全怪你!都怪你!我恨你死了!做鬼也不放过你!”
“好好好!我不笑了!”他努力憋住笑给她解绳子,憋得难受,最终,大笑还是爆发出来,且较之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还笑啊?再笑我哭给你看!”初七一双泪眼还通红通红的,看来是真的哭得很伤心。
“好!我发誓!我真的不笑了!”他发现这绳子还真难解,昨晚他有这么用力吗?他好笑地看着她,“米初七,你真让我大开眼界啊,这么大了还尿床?”
她的脸羞得通红。
“你还说!还不是你绑得我动不了啊!沈言我告诉你,你最好把这件事忘了,不然小心我让你永远开不了口!”她泪珠还挂在脸颊上,也不忘记威胁他。
他有些歉意了,“那…你要嘘嘘的时候不会叫我吗?”
不说还好,一说这话,初七刚刚止住的泪水又开始哗哗直流,小嘴一扁,委屈得让人心疼的模样绝对不是作伪,“我…不敢…你昨天好凶…”
那一瞬,他有把她拥进怀里的冲动…
“好了…”他笑不起来了,他的目光落在她的皮肤上,白皙娇嫩的皮肤被绳子勒出一道道红色的印记,有的地方还泛紫了…
他皱了皱眉,感觉那印记是勒在自己心上似的,他的心也一道一道,泛了紫。
“对不起…”他看着初七自己揉着胳膊,伸出手想帮她揉,她却惊弓之鸟似的跳下床,不让他碰,霎时,他的心又疼了一下。
“我…去洗澡了,这个怎么办?”她盯着床上那一副“地图”。
“这个…别管了,等下让下人来收走洗了就行!”他寻思,难道她想让他洗吗?
“那怎么行啊?你还嫌我不够丢人!”她咬着嘴唇,小脸泪痕斑斑,“除非…”
按惯例,这“除非…”两个字后不是好事,沈言预感自己要为自己的过错付出代价了,不会真让他洗吧…
“除非你跟下人解释,是你尿的!”初七鼓着两腮,顺手用他的外套裹住她光裸的身体。
“凭什么啊?”他一脸无辜,虽说他当冤大头当习惯了,但是也不是这么冤的,这可是关系名节的大事,让人知道他堂堂总裁还尿床,他不要活了啊!
“沈言!难道你想成为一个不负责任的男人?”她有了衣服遮体,气势也足了很多,笔直站在他面前,一身正气的样子。
他心中那点疼痛引起的不快因她的蛮不讲理而消散,好笑地看着她,“这和责任心有关系吗?”
“为什么没有?凭什么我米初七出丑的样子次次被你撞见?你撞见了就要负责!凭什么我米初七的每一个第一次都要被你拿走?你拿走了就要负责!我不管,你不负责,我哭给你看!”说完她冲进了浴室。
沈言被她雷得云里雾里,好吧,她每一次出丑的样子被他撞见他承认,可这关第一次什么事?虽然她的每一个第一次确实是他拿走的…
他恍然大悟,敲着玻璃门纠正她,“喂,你这不是第一次尿床吧?”
浴室门倏然拉开,露出她湿漉漉的脑袋,“怎么不是?婴儿时期不算!”说完门又哗的关上。
他悠然敲着玻璃门,“还有那次,你七岁的时候死抱着我睡,尿了我一身啊!那次我替你背黑锅了,这次你还想要我背?”
玻璃门再度拉开,初七裹着浴巾出来,“你背不背?背不背嘛?不背我哭了啊,我真哭了啊!”
姑奶奶,真是怕了你了!
沈言无语,但是要他承认是自己尿的床,打死也不可能啊!没办法,米初七真是他的克星!哪怕发生了昨晚那么不愉快的事,她都能创造奇迹…
本来他以为,在他昨晚把话说得那么绝情以后,他和她再度面对,一定是很尴尬,很生涩,甚至无法再看对方的眼睛。他还在想,他是男人,该怎样把这尴尬化解,毕竟初七爸妈还在家里,不能让他们看出端倪来,哪知还没等他想出办法,初七就来了这么一出,把所有的问题都解决于无形之中,经过这样啼笑皆非的一个早上,在他和她的哭哭笑笑之后,他和她的相处还有尴尬吗?他真是有点也看不出来…
他不禁想笑,米初七,真有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想到她身上被绳子勒出的痕迹,又不禁暗暗心疼…
好吧!冤大头就冤大头!谁让他是沈言,她是初七呢?他的角色只能是冤大头了…
不过,要下人洗是万万不可能了,还是他亲自动手吧!
把脏了的床单揭掉,扔进浴室里浸了水,再从柜子里拿出一床干净的,退后一步的时候,感觉脚边有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是那只叫言言的吉娃娃从它的窝里出来了。
“你在这凑什么热闹”他没好气地吼了他一句。
言言被他吓走,它蹲过的地方一滩水印…
他彻底崩溃,“喂!今天是怎么回事?尿尿这事情很好玩吗?都来凑热闹!岂有此理,我不能把她怎样,我还不能把一只狗揍一顿吗?”
此时初七已经穿好衣服,大热天的穿了件长袖,沈言知道,她是为了遮住那些勒痕,心里内疚,也不再有怨气,进浴室拿了拖把出来把言言的尿拖干净。
门上传来叩门声,“少爷,早餐备好了,你说今天有个会,要早点叫你的!”
沈言两只袖子卷到了胳膊上,打开门,手上还有泡沫,“来了,马上就好!”
管家见到他这样,两眼发直,“少爷,你这是在干什么?洗衣服?”
“没有,洗床单!”他随口答道。
“洗床单?让吴妈洗啊,怎么少爷自己洗?”管家突然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哦!知道了!可是那也没关系啊!谁没年轻过,害什么臊呢!”
“什么啊?”沈言被他说得一头雾水。
管家看了看周围,初七已经出去了,笑得有些邪乎,“少爷,昨晚这房间里的动静可大了,只听见七小姐喊饶命…行了行了,别洗了,我拿走了,你快点换衣服吃早点去公司吧!”
管家暧昧地笑着,把浴室里的东西拿走,沈言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管家是那个意思…
他真是冤死了…
匆匆把衣服换好,出去吃早点时,米爸爸和米妈妈已经在餐桌边等他了,初七也正抱着言言从花园进来,笑吟吟地和两位长辈打招呼,看不出什么异常,“爸爸妈早!”
“早!”米妈妈温柔地看着自己的女儿,突然惊讶地问,“咦,七啊,大热天的,你穿件长袖干什么?不热?”
“啊?”初七看了眼沈言,脸红了红,“不热,不热…我…昨晚没盖被子,有点感冒了…”
“昨天言言说他感冒,今天你感冒,你们俩是干什么啊!”米妈妈狐疑地埋怨了一句。
“干什么你要问他了!”初七嘀咕了一句。
“我?”沈言想到自己昨晚做的事,再面对两位长辈的质问,只好信口开河,“好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不给你盖被子…”
米爸爸突然插了一句,“行了行了,人家小俩口晚上干什么,你管那么多干啥!”
嗯?沈言和初七同时看着米爸爸,本来沈言的话没什么别的意思,被米爸爸这么一说好像有了点意思了…
“不是…爸,我不是这个意思…”笨蛋沈言还想解释。
“好了,不用解释了,我们都懂,只要你们赶紧整个宝宝出来玩就好了!”米爸爸挥了挥手,一副理解他们的样子…
好吧,不解释,沈言和初七赶紧埋头喝粥…
“言言,今晚有空吗?”米爸爸忽然问道。
“有啊,爸有事吗?”
“有家老店,我很怀念那里的家乡菜,不知开营业不,我们一家人去尝尝?”米爸爸言语里充满思乡的情愫。
“好啊!”沈言不假思索地答应了。
沈言的手机恰到好处地响了,沈言一看号码,脸上慌乱闪过,尽管只是一闪而过,初七却敏感地注意到了。
“接给电话,公司打来的,可能催我开会!”沈言抱歉地离座,稍稍走远。
初七的直觉告诉她,这个电话绝对不是公司打来的,她凝神细听,听不到全部,依稀几句:“今天回来?”
“好!我来机场接你,几点到?”
“嗯!不会忘的!…给我买了礼物?什么?”
“我猜不到…”
沈言接完电话提着笔记本就走,当然没有忘记和长辈打招呼,“爸,妈,我去公司了,吃完早餐让七带你们出去玩玩!”
“可是你早餐还没吃完呢!”米妈妈指着他那碗才吃了几口的米粥。
“来不及了!我今天有个会!爸妈再见!”沈言拾起桌上的车钥匙往外走去。
“这可不成!”米妈妈端着一杯牛奶追了上去,拉住沈言,“快把这杯牛奶喝了,哪能不吃早餐呢?你们年轻人的胃病就是这么来的!”
沈言无奈,就着米妈妈的手把牛奶喝光了。
沈言的个子比米妈妈高很多,米妈妈即便踮着脚尖也要很费力才喂得到他,等他喝完后,细心地用餐纸擦去他唇边牛奶的残渍,转身对初七喊道,“七啊,愣着干什么?把桌上的叉烧包三明治什么的打包,给沈言带着,路上等红灯的时候也能吃几口!这么饿着怎么行?”
“知道了!”初七懒洋洋地用干净食品袋装了点,塞给沈言。
沈言对米妈妈的关爱很感激,他很久没享受到母爱了,米妈妈真的就像自己的妈妈一样,“妈,谢谢,其实不用,我都习惯了…”
“看见没有?妈,人家不稀罕!咱何必自作多情!”初七没好气地把食品袋扔到他怀里,清晨这个电话让她心里酸酸的,很不舒服。
沈言接住食品袋的时候有些手忙脚乱,许是他一手提了电脑的缘故。他没有去看初七是什么表情,对米妈妈笑了笑,“妈,我走了!”
走出去之后又想起了什么,在门外喊道,“七,出来一下。”
初七心中不自在,坐在餐桌边咬三明治,没理他。
米爸爸看着奇怪,“言言叫你呢,你在想什么?”
不能再装下去了!她狠狠咬了一口三明治,朝外大声应道,“来了!”
等她出去的时候,沈言已经在车里,见她走近,放下车窗,从钱包里抽出一张卡,递给她,“拿着,等下出去给爸妈买点东西,密码是…你的生日。”
沈言说到这里,有些不自然,他有点恼恨自己,怎么不改个密码…
初七也是怔怔的,“密码是你的生日”?这意味着什么?昨天他不是把话说得那么明朗吗?口口声声告诉她,一切都过去了!
沈言忽然觉得有必要做个解释,“因为用习惯了,比较好记,所以一直没改…”
是吗?初七明亮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眸中那屡琢磨的意味让沈言的脸有些发热,他不耐烦地将卡一伸,“快点拿着,我要迟到了!”
用不耐烦来掩饰慌乱吗?
初七哼了一声,“沈言,你什么意思?我家还不至于这点钱都没有吧?”
沈言无语,怎么不小心又伤到大小姐的自尊了,他耐心地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爸妈到我们这里来,总不能让他们花钱吧?”
“等等!什么爸妈到我们这里来?我是我,你是你,别说我们,他们是我的爸妈,不是你的!你给我分清楚!”初七一肚子怨气,昨晚是谁把话说得那么决绝?现在套什么近乎?
沈言的态度变得认真起来,“初七,我沈言的为人你该很清楚,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他们对我的好,我永远都记得。无论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两位长辈永远都是我的父母,这也是我答应你那个荒唐要求的原因,否则我没有必要帮你隐瞒离婚的事实。拿去吧,是我这个做儿子的孝心,跟你无关!”
“那你不会自己给他们?我自己有钱!”初七因沈言的话而内心澎湃,沈言,真是无可挑剔的男人,可是,这个男人今天却要去接另一个女人,怎能让她再平静如水?
“你有屁钱!真不知道你跟于深海在一起怎么混的!”他将卡往她身上一扔,开车就走了。
他翻过她的钱包了,现今没多少,唯一的一张卡,他也上网查过,没几个钱。并不是要侵犯她的隐私,而是,他从前也是这么做的。话说回来,她米初七在他面前就没有隐私,说得难听点,真是有几根毛都清清楚楚,那银行卡的密码他输一次就输对了…
她现在心里乱乱的,今天要回来的人一定就是那个静静,加上昨晚沈言对她说的那些话,如果不是爸妈还在这里,她说不定会马上离开沈家了。
“七宝!”妈妈在家里叫她了。
她应了一声,跑进屋,做好了决定,就这样吧,先过了父母这一关再说,等他们走了,她再搬走吧…
“你和沈言怎么了?怎么觉得你们怪怪的?吵架了?”女人终究敏感一些,米妈妈好像看出点什么来。
初七赶紧否认,“没有啊!我们好好的呢!”
“是吗?”米妈妈好像有些不相信,瞪了她一眼,“七,不是妈唠叨,你该长大了,要学会疼老公,你看今天,若不是我拦着,沈言就这么去公司了,一来对他健康不利,二来外面的女人很容易趁虚而入的!男人啊,只要你对他好一点,他就会心软!现在的狐狸精可会勾人了,你可别傻傻的,让沈言被人勾了去!”
“是吗?爱勾不勾!”初七心里涌起一阵苦涩,已经勾走了…
“这话我可不爱听!沈言虽是女婿,我可一直把他当儿子看待,白白少这么个儿子,我可不干!”米妈妈横了她一眼,“看来我这回回来,还要教教你怎么给人当老婆!光撒撒娇是不成的!”
初七沮丧地坐倒在椅子上,“妈啊,不带这样的吧,我看你们是宁愿丢了我这女儿也不愿丢了沈言这半个儿子!”
“那当然!”米妈妈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
“没天理了!放心吧,沈言永远会是你们的儿子的!”这话是他刚刚自己说的,她原话搬过来。
“这还差不多!快点吃,吃完陪妈上街!”米妈妈催促她。
“好吧!”初七无精打采地摸了摸沈言给她的卡,想着妈妈上街不知要花多少钱,她那点可怜的存款是不够的,但沈言的钱…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放回去,大不了到时耍赖,假装自己忘带钱包了,让老爸老妈自己付钱吧,她初七丢三落四也不是头一回了。虽然这让她有点内疚,可是总比用沈言的钱好,毕竟父母永远都是自己人!
想到这里,她眼眶有些发热,这个世界上,除了父母永远是自己的,其他人,真的都不靠谱啊!
然而,她的担心,是多余的。
这次逛街,妈确实买了很多东西,但是没有一样要她付钱,都抢在她前面付,反让她觉得汗颜,“妈,这让女儿多难堪啊,来这里还让你花自己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