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王行宫,气氛紧张。这里落座的每一位都为高权重,他们脸上表情凝重。最上首的位置坐着世王。他们就这样作了半天一夜。此刻距离天下第一才人大赛已经过去了一天。
第二天的太阳依然升起,但第二天的洛芷珩却没有起床,没有生龙活虎的出现在众人眼前。甚至进去治疗的火云夫人在出来一次之后就一直没有出来过,所以他们除了知道洛芷珩性命无忧,左手臂可能永远残废之后,再也一无所知。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不敢乱动,不敢说话,甚至不愿意离开,他们在等待一个最后的结果。就算什么都不论,单单说洛芷珩这一次在大赛上的表现,便足以让他们非常关心了。甚至,他们喜欢这个足智多谋勇往直前的孩子。所以不希望洛芷珩会落下这样一个下场。但正是因为这样,他们在静默的时候,身体就有一种戾气浮现。因为这是一场完全可以避免的灾祸,但是突然从天而降,在做的每一个人都是自责的,尤其是世王。
世王此刻心理面的恼火简直无法言语。他很清楚,若不是他逼着洛芷珩给他一个答案,洛芷珩不会那么决绝的给了自己一刀。就是这一刀,让世王对洛芷珩有一种全新的改观。他没想到洛芷珩会这么决绝利落,但他更没有想到比赛的最后竟然会有一道这样的题目!
世王的心情是复杂愤怒的。凭洛芷珩的能力,真的不至于落的一个如此惨烈的下场,若是洛芷珩全盛的状态下,诸葛画栾未必能将洛芷珩伤到这个份上。说到底,这次的事情确实是他有责任的。但,那个背后出题之人,一样的可恶!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压抑的气氛安静的几乎能听到每一个人的呼吸声,他们却不知道,此刻的外面已经沸沸扬扬,洛芷珩一战成名,名扬天下只是时间的问题,就是此刻,整个南朝,洛芷珩的名字已经流传到了大街小巷,而随之传开的,还有穆云诃的名字!
洛芷珩是天下第一的女才人,当之无愧。穆云诃是天下第一的美男子,实至名归!
仿若经历了那么多年的错误,终于正确出现了,一切都对了。男才女貌的时代里终于出现了反差,男貌女才,穆云诃高贵俊美,洛芷珩才华洋溢,他们,天生一对!
现在街上各种话题围绕洛芷珩展开,将她说的神乎其神,将穆云诃也夸奖的天上有地下无,这两个人在人们心中瞬间办成了金童玉女,天造地设,神仙眷侣。
世王行宫门前,有许多痴迷于洛芷珩才华的人们慕名而来,他们知道洛芷珩受伤了,所以在门前守候,不敢声张。古往今来,名人效应是在不容忍小觑。
洛芷珩陷入昏迷中。穆云诃衣不解带的整日陪伴,每一次洛芷珩睡不安稳的时候,穆云诃都会在一旁温柔诱哄。
南朝皇帝今天请穆云诃进宫。
“本王不去!”还不等几位法老们相处话语拒绝来,房间里穆云诃清冷的声音便幽幽传来。
房外的人精神一震,什么也没有穆云诃自己开口拒绝的好,法老们站在门前好像一尊尊年迈但厉害的雕像,威严霸气。
那太监的脸色就十分难看了,但是皇上再三吩咐过,无论如何不能让穆云诃不满意,也不能强迫他们。无奈,太监只有苦笑一声,立刻回去复命了。
当太监离开后,穆云诃将奶娘召唤进去,奶娘再出来的时候对几位说道:“小王爷说要立刻返回穆王朝,几位法老若要一起同行那边立刻准备去,若不然我们就先走了。”
法老们一听自然是和穆云诃一起离开,纷纷就要回去收拾东西,但世王却清冷的开口道:“阁下这是做什么?这么着急回去干什么呢?本王还没有兑现对洛芷珩的承诺,你就这么带着她走了,你不怕她醒来之后伤心吗?”
“你什么意思?”法老们站住脚,佟老不解地问道。
世王笑得舒缓但深邃,缓缓说着让法老们心头震骇的事情:“你们以为洛芷珩为什么会答应来参加天下第一才人大赛?你们认为她为什么这么拼死拼活,不要命的也要拿下冠军?你们以为她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给穆王朝争一口气?”
法老们被世王问的哑口无言,一个个正愣着,只听世王冷漠而又赞赏的道:“你们若以为她是为了自己,那你们就太小看洛芷珩的胸襟了。你们若以为她是为了穆王朝,就太将穆王朝高看了。在她洛芷珩的心理,恐怕穆小王爷才是关键,才是第一的。”
“你的意思是……洛芷珩参加天下大赛,是为了小王爷?!”佟老瞳孔紧缩,面容不是一般的惊骇和震撼。
这场比赛,过程有多么的精彩绝伦,就有多么的惊心动魄。最后的惨重令人压抑的喘不过气来,可这一切他们原本只是认为这是洛芷珩在为自己争取好处。若一切不是他们想的那样,若一切是洛芷珩在为穆云诃而努力,那么,他们对洛芷珩的看法想法只怕还要跟着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而这场比赛的意义,自然也就变得不一样了。
众人看世王,目光带走猜测和期待。世王不负众望的缓缓点头,那一瞬间,几个人的心理似乎瞬间被蒙上了一层沉痛的阴影,有点发酸,有些难过,更多的却是来不及舒缓就强烈碾压过去的感动和震惊。
“本王与洛芷珩之间的一个交易。她努力赢得比赛获得冠军的到奖品,本王会想办法来医治穆云诃,本王给洛芷珩的承诺是,将穆云诃身上的毒全都解了。”世王淡淡的声音,却说着一个惊天的秘密。
竟然真的是这样!!
洛芷珩为了穆云诃才来参加这个比赛,才会如此拼命,才会伤痕累累?!
几位年近百岁甚至过百的老人听到这话,都不禁一阵阵的心颤和震惊。几人互看一眼,自然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一种说不清的情绪,那是对洛芷珩竟然为穆云诃付出到这样一步的感激与赞赏。
但佟老立刻就回神了,脸色难看的问道:“什么叫将穆云诃身上的毒全都解了?全都,是多少?”
“目前看来是不少于十几种吧,但具体是多少,本王想火云也是无法准确判断的,因为这些毒都很诡异,普天之下只怕也只有毒圣能够诊断出来。但却只有本王有办法救治穆云诃。”世王这一刻倒是知无不言了,因为他要将穆云诃与洛芷珩暂时留下。
他一时半刻不能离开南朝,但穆云诃要走,他知道穆云诃恨自己,所以他的话穆云诃不会听的,就算现在告诉穆云诃他与洛芷珩之间是清白的,只怕穆云诃也不会相信,反而会认为这只不过是他想要接近穆云诃的借口。
世王一直知道穆云诃不在乎自己的生命如何,所以他要走世王知道自己拦不住,以前拦不住,现在穆云诃的神秘身份揭开,他就更拦不住了。所以只能让法老们知道这个世上只有他能救穆云诃,只有穆云诃留下来才有救。以前穆云诃只是穆王朝的小王爷,他们也许还不会太在乎,只会尽力,但现在的穆云诃对穆王朝,乃至对整个天下来说都是重中之重,万不能有一丁点的闪失的,只怕法老们会想方设法的将穆云诃留在这。
果然,几位法老们听到穆云诃身上竟然有那么多毒,一个个脸色难看的扭曲。穆云诃必定不会自己吓唬自己,这么多年他又深居简出的在王府后院里,能够伤害到他的人必定都是能够近他身的人。可是这么多年来穆王爷和王妃竟然没有抓住这个幕后黑手,让穆云诃一直沉浸在这种剧毒之中,实在是令人不寒而栗。
“你们不要胡思乱想了,这给小王爷下毒之人必定是个心思歹毒之人,御医们是根本无法诊断出来小王爷是中毒的,就连火云也是好不容易诊断出来的,而其中有几种毒药火云也能差不多辨认,只是因为辨认出来了,所以很震惊,因为那些毒药都是很难得到的毒药。普通贵族都未必知道。”世王轻描淡写的再度抛出一个重/磅炸/弹!
佟老的脸色瞬间难看之至极,儒雅的老人家此刻却不禁咬牙切齿的道:“普通贵族都不可以吗?那么就只有大贵族老贵族可以了!”
佟老显然是想到了李家,李侧妃!
穆云诃的存在一直是李侧妃的眼中钉肉中刺,李侧妃好多次都欲将穆云诃除之而后快。佟家不说不知道,但王妃一直不求救于佟家,就算求救了,佟家也不好插手王爷的后院之事。凡事要讲一个证据,他们没证据。
可能够毒害穆云诃,有理由并且非要除掉穆云诃的人,还有这样的能力的,除了是前朝皇族的李家,佟老实在是想不到别人了!于是佟老怒了!第一次火气大的恨不得立刻将李家给彻底覆灭!
“世王既然能够救小王爷,那还请世王竭力相助,穆王朝,就是我们几个老东西也不会忘记世王的大恩大德。”慕容老将军忽然郑重其事的说道。只要能救穆云诃,不论多大的代价都值得。因为慕容老将军太明白一个占卜神官对一个国家来说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若有战争,占卜神官的存在也许可以让我方的士兵减少几万甚至几十万的损失。意味着若有灾难,占卜神官的存在也许可以让这个国家的百姓们提前做到防护,做到减少死亡的几率。意味着若有大劫,占卜神官的存在就可以让人避过劫难。
这样的人,国家怎么能不保护的稳稳当当,怎么能不想尽一切办法的留住呢?现在要面临穆云诃的死,这对于他们来说可绝对不行。
世王并没有做地起价,他并不屑于那样做:“不用你们的感激,这是本王与洛芷珩的承诺。洛芷珩完成了她的承诺,本王自然也会完成对她的诺言。毒圣云游四海,本王早就派人积极寻找,就在刚刚已经传来消息,找到了毒圣,并且已经带他前来了,但路途遥远,毒圣那老毒物又脾气古怪,所以可能要等几日才能到来,刚好本王选中要立刻闭关练功,少则七天,多则一月,本王一定出来。这段期间毒圣会先帮小王爷调理身体和解毒,本王出关之后,会立刻亲手救治小王,所以诸位一定要说服小王爷留在这,耐心等候。”
法老们激动不已,穆云诃要是能多活几年,那简直是造福百姓的大好事,而世王找来了毒圣,他们就更有底气了,毕竟天下毒圣可是号称无毒不解的。
“只是世王也不是大夫,怎么会个小王爷解毒?为何解毒之前还要闭关?”棋圣心思缜密,奇怪问道。
世王并不想别人知道他的血能够解百毒,便换了种说法道:“本王练就一种绝世武功,他的奇特之处就是能够解毒,但却需要一件绝世珍宝的辅助才可以炼成。连城之后才能救治穆云诃,闭关自然就是为了最后的炼成。”
“若老夫所言不错的话,想必世王需要的这个东西就在这一次小王妃得到的冠军奖励之中?所以你们才有了那样一个交易?”佟老知道穆云诃有救了,也淡定了,缓缓说道。
“是这样。”世王点头。
“好,不管怎么样,世王能做到这一步言而有信,我们敬佩你。你只管放心闭关,我们会想尽办法的留住小王爷,等待毒圣的到来和你的出关。希望那一天快点到来。”佟老抱拳说道。
世王交代完毕也放心了,一个闪身便消失不见。
几位法老此刻却忽然觉得肩上的担子重了。要说服穆云诃不难,但要说服占卜神官,他们似乎还有点不够格。几个人互看一眼,不由得纷纷将主意打到了洛芷珩身上。只怕现在能让穆云诃安心等在这的也只有洛芷珩了。
于是从这一刻开始,几个老头子想方设法的想要支开穆云诃,接近洛芷珩。可穆云诃却精明的发现了他们的诡异之处,不动声色的看着他们,满眼寒光。
皇宫,贵妃寝宫内阁
一阵断断续续的咳嗽声响起在床幔后面,又沉稳而快速的脚步走来,明黄的身影一闪就掀开了床幔,落坐在了床上。
“怎么咳的如此厉害?断肠没有给你请御医?”皇帝清冷中透着关切的声音响起。
“不、不用了。臣妾只是老毛病而已。皇上,臣妾只是觉得胸口发闷,那个孩子,我那么想念他啊,为什么他就是不肯来见我呢?已经几次了?臣妾已经记不清几次邀请了,但都被他拒绝了,您说,是不是洛芷珩在他面前说臣妾什么话了呢?”虚弱断续的声音响起,里面有明显压抑的哀伤和哭声。
皇帝的侧脸线条很柔和,温声道:“清雅不要乱想,你也知道洛芷珩现在身体不好,还在昏迷,小王爷自然要守护她,哪里舍得出来?再等几天吧,洛芷珩身体状况好一点的时候,咱们在让他们进宫,那个时候只怕他们也找不出什么理由在拒绝了,总不能就连离开了都不和你这个亲姐姐见一面吧?更何况,你外老祖宗也在,佟老师个明事理的人,会劝他们的。”
“是这样吗?”穆清雅飘忽的声音里带着不可置信和希翼:“我好想念他啊,他小时候我只见过一面,那么可爱聪明,会奶声奶气的叫我姐姐,我抱在怀里,觉得这个孩子就如同我自己的孩子一般,他和咱们的儿子只差一岁呢……”
穆清雅的声音忽然消失,诺大的宫殿之中瞬间一片死寂。偶尔有风吹来,吹动各种殷红的窗帘,都会让人有种凄婉惊悚之感。
皇帝嘴唇紧抿,好一会才声线艰涩的道:“还是放不下吗?瑞儿毕竟已经走了这么多年了。”
穆清雅忽然用一种悲伤至极,阴郁颤抖的声音说道:“十四年!瑞儿四岁夭折,至今十四年了。皇上您能清楚的记得吗?只怕您国务繁忙,早已不记得了吧?可是臣妾记得,记得那么清楚,就算经过了十四年的光阴流逝,就算经历了十四年的痛苦煎熬,臣妾依然清楚的记得那一天的每一幕。臣妾依然记得瑞儿死的时候,脸上浓浓的惊恐,还有那双像您的眼睛大大地睁着,小脸青紫的样子!臣妾忘不了,那是臣妾一生的梦魇啊。”
皇帝如遭雷击!
猛地将她抱进怀里,却再也找不到当年怀里那温婉可爱的善良女子,有的,只是冰冷,和绝望!
“清雅,只要你养好身体,咱们还会有孩子的。”这话,无异于是自欺欺人,但皇帝还是说出口了。一日夫妻百日恩,千年修得共枕眠。他们之间的情意不是一个十四年的跨度,也不是一个他们丧失了儿子的绝境,而是将近二十年的夫妻情。也许最开始无关情爱,只是年少无知的意气用事和懵懂。但到现在什么都无济于事,唯有继续往前走,因为回头看的时候,太痛了。
“皇上何必自欺欺人呢?若能有,咱们早就有了。当年生瑞儿,臣妾便是九死一生,好不容易捡回来了一条命,却得到了一个终生无法再生育的结果,可是皇上,臣妾那个时候不怨,真的不怨。因为臣妾今生有您,有瑞儿,就够了。臣妾谨守着两个我这辈子最爱的男人,便足以。只是为什么,为什么老天要将我唯一的骨血收走?他才四岁,她还是一个什么也不懂的孩子,就那样死在我的怀里,您知道我有多痛吗?”
“朕明白,朕都懂。所以清雅更要坚强,为了瑞儿好好活着,他是个懂事乖巧的孩子,他一定也希望他的母妃能够活得快乐幸福。那一切都是个意外,你不是说已经放下了吗?那我们就放下过去好不好?”皇帝低沉的声音里有种艰涩的沙哑,不知道是在安慰穆清雅,还是在安慰他自己。
“意外吗?是啊,那是个意外,是个意外啊……”穆清雅依偎在皇帝怀中的侧脸,僵硬,孤独,凄美,阴霾!呢喃着垂下眼帘,她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在岁月里孤独舔舐伤口的人,永远不会懂得日光的温暖,于是渐渐阴霾,被黑暗所吞噬,再也走不出阴暗的冷酷世界。她表面在笑,可心在淌血,有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