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野没再制止我,陪我一杯接一杯地喝,我终是不禁酒量,刚半瓶下肚就已经满脸通红开始胡言乱语了。
我跑去卫生间吐了,觉得肠子都快被翻出来了。那种我想让洛宇看见的难受,我想把自己变得更惨,这样便可以让洛宇更心痛。
摇摇晃晃走出来的时候,宁野赶忙搀扶住了我:“不能喝就别喝这么多,逞什么能啊!”
我顺势倒在了他的怀里,因为我看见洛宇已经走进了“桃子吉娜”,正四下张望寻找着我的影子,然后他的目光便定格在了我靠着的宁野的身上。
“宁野,你喜不喜欢我?”我忽然转过头酒气醺天地对宁野说道。
“说什么呢你……”宁野讶异地说道,“你真的喝多了……”
“……可是……”我说道,“我觉得……我……还是挺喜……喜欢你的……”
我伸出手去抚摸他的脸颊,他被我这突如其来的失态弄得不知所措起来。我觉得我当时的眼神一定很风尘,一点一滴把自己往绝境里逼。在我想更过分地亲宁野一下的时候,我的胳膊被一只强有力的手攥住了。
洛宇把我拉走了,我听见宁野踏实地呼了一口气。
“你干什么呀!”我想要甩掉洛宇的手,左手甩掉了他又用右手来抓我,他实在是太有力气了,我在他的手里就像一个乱扑腾手无寸铁的小动物,频频惹得旁人非议。他像塞一团棉花被子一般把我塞进了他的车里,他坐进来便开始沉默。
我的脑子昏昏沉沉的,眼睛前面全是金星在闪。在这个封闭空间里,我忽然又想念他在巴黎的那辆老式雷诺了,然而MSN上那个警告就像一味毒药卡住了我的喉咙。
“分手。”我说道,说出这两个字的声音简直都不像自己的了。
“你说什么?!”洛宇转过头问我。
我却不敢再重复一遍了,我怕他接下来会说“好”或者“这可是你说的”,那样我一点退路都没有了。
“洛宇,我特别难过……”我沉下心来慢慢地靠在他的肩膀上,“咱们这样没完没了地折腾,想在一起却总不能在一起,你说,是不是老天在玩弄我们……”
“……储希……”洛宇转过头抚摸着我的脸轻轻说道,“都是我不好。”
“你说,我们本来好好的,”我继续说道,“沈家碧的事情已经解决了,后来又发生什么了?又发生什么了让我们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洛宇叹了一口气:“储希,真希望我从来没有这样在这个世界上活过,我最开心的事就是认识了你。”
他坐在车里向我娓娓道来后来发生的事。原来在我们重归于好之后,又发生了一件让他难以翻身的大事,也是那天他匆忙赶回公司的原因。
“洛宇,你怎么才回来,打你手机一直打不通!”蒋庭姐抱着一沓文件敲开了洛宇办公室的门。
洛宇抬起了头:“哦,蒋庭姐啊,我女朋友生病了刚出院,我陪她来着。什么事啊这么紧张?”
一向好脾气的蒋庭姐很生气地把一摞文件摔在了洛宇的办公桌上,认为他根本就没有把公司放在心上:“枫桥伟业忽然说不签合同了,林琳也提出辞职了!”
“什么?!”洛宇翻着桌子上的文件,看样子是林琳的辞职信,“开什么玩笑!”
“我不知道,我以为她跟你提过。”蒋庭姐冷冷地说道,“也许你应该花点时间来梳理你们两人之间的关系了……”洛宇挑起了眉毛对这句话表示质疑,可是她是蒋庭姐,是一个怀孕了还在为公司卖命打拼的大女人。“对不起,当我什么都没说。”蒋庭姐转身走了出去。
洛宇瘫坐在空旷安静的办公室里。他的脑袋彻底放空了,满眼都是金星在闪。
他赶忙去打林琳的手机:“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Sorry……”
洛宇是知道林琳想得到什么的。
他太了解这个从前给他爸爸当秘书现在又给自己当秘书的二十九岁姑娘了,漂亮,高学历,精通三种外语,家境优渥,上海人,厨艺很赞,做的每一样小吃都非常可口,一个典型的不婚主义。最后一条真是糟蹋了她这么好的条件,洛宇不止一次地问过林琳有没有想过嫁人,在她最青葱的那几年求婚的有钱人也是络绎不绝,她意味深长地笑着,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对他说:“可我只想当陈太太。”
这句话还是让陈洛宇打了个寒噤,他很清楚这些年林琳是怎么为公司而拼命的,带病加班工作都是小儿科,在酒桌上频频为他挡酒也属稀疏平常,甚至多次利用她爸爸和叔叔的人脉关系为公司谋利益,公司运作到今天这个地步有着林琳很大的功劳,她不要股份,也从来没提出过她所应得的升职加薪,只是花费悠久的时间把感动和内疚灌输给陈洛宇。她在放长线钓大鱼。
作为一个女人来讲,其实是没有什么天生的不婚主义的,要不她是为情所伤过,要不就是不得到最想要的不罢休。
哪怕林琳表现得万般好,陈洛宇只要想到要娶她的话,他的左右心房乃至胸腔里的血肉都会开始颤抖起来,然后咔嚓一下子冻上了。这个女人太有手段,如果把她娶进了门一定会让自己无立足之地的,而且他实在不能确定在她给自己父亲当秘书的那几年,两人究竟有没有发生过什么风流韵事。
最主要的是,他爱的是我,却又如何娶别的女人?
“洛宇,下个季度的计划表我已经做完了,下了班咱们一起吃饭吧,蓝色港湾那里新开了一家餐厅据说很不错。”
“洛宇,《波斯王子》上映了,我有两张票,陪我去看吧。”
“洛宇,你这条领带跟衬衫不太配,快摘下来戴我这条,一会儿要会见公司重要客户可不能马虎哟。”
陈梓国和方秀莲总是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小吵,洛宇在家心烦,便搬进了国梓大厦顶层的套间里。
“洛宇,下周港方代表要过来洽谈合作,说咱们这里顶层风景大好,可以一览大半个北京城,要在这个套间里小住几天,恐怕你得把房间腾出来。”林琳说道。
“哦,这里有什么好的,那我去住酒店吧,你帮我订个房间。”
“洛宇!”
“嗯?”
“……不如……不如搬到我那里去吧……”
陈洛宇一愣,停住了正在写字的笔,让他纠结的事情终于发生了,林琳的这个提议无疑是在向他表明她希望两人的关系能有进一步的发展。如果是以往的暗示他可以装傻或者被动地做一些无伤大雅的事,可这句话早已经超出了明示的范畴了,他踟蹰了半天,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林琳……我已经有女朋友了,我很爱她,你别这样。”
“什么女朋友啊!”林琳嘲笑道,“我早就听说了,靠父母的关系在《真·视觉》混到了一个小闲职,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小家小户,她能在事业上给你什么帮助?男人最重要的就是事业。”
“我不需要她在事业上给我什么帮助,管好自己就行了。”洛宇冷冷地答道。
“你……”
说完他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办公室,留下林琳一个人站在那里尴尬地咬牙切齿。洛宇本来不想这么对待她的,但是他有些愤怒,他讨厌这个自作聪明的女人频繁地干涉自己的感情生活。他不愿意给别的女人机会。
可是他又忽略了致命的一点,下个月要跟枫桥伟业签署一份极为重要的商业合同,而枫桥伟业的老总林诚恰恰就是林琳的亲叔叔。他早就应该想到在他拒绝林琳之后她有多么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