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国冬季的黑夜异常的寒冷。
虽然呼啸的狂风和大雪已经停息,但二月初的伊尔伦卡山脉距离真正的春天还有很遥远的距离。纵然是最强壮的奥克玛汉子,这个时候也得老实的躲在营房里,靠着旺盛的篝火和美味的热肉汤,才能保证自己拥有足够的热量来维持体力,进行下一场战斗。
夜渐渐的深了。白天刚刚进行的一次带有试探性质的攻城虽然没有取得成效,但遭受的损失对这支钢铁雄狮基本造不成任何困扰。
奥克玛人不相信虚无缥缈的神灵,他们认为只有依靠自己和伙伴的努力,才能在环境艰苦恶劣的奥克玛生存下去。所以对于战死的士兵,并不会像拥有国教的米纳卡和圣十字帝国那样,进行一场庄严且沉重的告慰仪式。而是将自己同伴的骨灰默默的收起,把难过和悲愤贮藏在心里,并将其转化为对敌人的愤怒,最后带回胜利。
奥克玛军营,中军大帐。
在近百平米的巨大帐篷中,两两一对共计16台巨大架子上的火盆将帐篷内照的透亮。噼啪爆裂的上好木炭散发出惊人的热量,木炭中似乎掺杂着某种昂贵的香料,奇妙的香起飘荡在整个帐篷之中。
瓦伦杰斐尔优雅的躺坐在盖着上等白熊皮的宝座上,脱掉了白天的棉服换上一身华丽丝绸睡衣的他,好皓白如玉的脸颊近似妖艳。深黑的瞳孔注视着手中装满红色液体的华丽酒杯,那眼神,仿佛这整个天地都只是装在他宝库中的私物。
而在他面前,卡迪多单膝跪地,抿嘴不语。
瓦伦杰斐尔轻巧的抿了一口酒杯,缓缓开口道:“卡迪多,看来你还是不同意朕的出兵啊。”
语气平淡、温和,毫无威严,甚至不像是上级对下级的训话,反而更像时常见面的老友在轻快的聊天。
“末将不敢。”卡迪多惜字如金,只说了这四个字,便又重新闭口不言。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你不感觉报告完战况的你,跪的时间有点长吗?”
卡迪多依旧不语。
过了良久,瓦伦杰斐尔叹了口气,开口道:“罢了,朕恕你无罪。有什么话,就站起来说吧。”
“陛下,我还是那句话。那个人,很危险。”
得到瓦伦杰斐尔命令的卡迪多站起身来,火光照在他冷峻的脸上,映射着他右半边脸颊上的伤疤。神色勇武,宛若金刚。
“你难道认为朕,比不上那个人吗?”瓦伦杰斐尔语气中带着淡淡的不快。
“并非如此。末将不知道那个人到底和陛下说了什么,也不知陛下为何出兵米纳卡。但我从他的眼神中看的出来,那个人绝非善类。末将不希望陛下被人当作枪使呀。”
“你是说朕比不上他吗?”
“陛下,不..”
面对快要暴发的奥克玛之王,原本口才并不出众的卡迪多慌忙想要解释。但他的话尚未出口,便被瓦伦杰斐尔突然暴发的一阵狂笑生生打断。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卡迪多呀。看来你对你的陛下还是了解的太少了。”俊美的王者从王座上站起,把手上酒杯中的液体一饮而尽。
“让朕想想,那个人叫什么来着..奥,对了,斯帕兰!”
果然,挑起这场大战的罪魁祸首,就是把亚塞罗德视为自己唯一大将的黑旗军十万叛军统领——斯帕兰。
“你不用知道他和朕说了什么,全都是一堆没有意义的废话。虽然他把那些废话说的很煽动人心,但再动听废话也是废话。我是不可能因为一堆废话而出兵的。”
“那陛下您到底是因为什么?我们国内现在才刚稳定,陛下虽然掌控军权,但有的军团长还包藏祸心。米纳卡帝国虽然正在与圣十字帝国作战,但伊尔伦卡到底还是一道天堑。凭我们现在的军力要强行突破,还是太难了。”
“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仿佛骤降的暴雨般,瓦伦杰斐尔的语气变的无比狂热,“中央军叛变、黑旗军叛变、维克斯平原大败、与圣十字军团对垒。这一道又一道伤痕无情的割裂着米纳卡帝国这个庞然大物。800年间,他从未想如此衰弱过。如果区区伊尔伦卡要塞就能阻挡住朕的话,那朕还不如一头撞死在那城墙上呢!”
面对语气骤变的瓦伦杰斐尔,卡迪多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但他还是竭力保持了镇定,说道:“可就算我们能拿下伊尔伦卡要塞,那我军也一定会元气大伤。到时候只要米纳卡人打退了圣十字帝国,在转过头来对付我们。只怕..”
“你说过的,那个人很危险。”瓦伦杰斐尔再一次打断了卡迪多的话,“那个叫斯帕兰的男人确实是个人才,连朕也看不透他。在他身上,野心、欲望、追求,朕一个都没看到。那不是一个为自己而活的人,也不是一个能被朕收为已用的人。也还好他是这样的人,不然朕..”
“咔嚓”一声,激动的瓦伦杰斐尔生生的捏碎了手中的酒杯。碎掉的玻璃撒了一地,杯子剩余不多的液体流满了他毫发无损的右手。瓦伦杰斐尔毫不在意的抬起右手,肆意****了起来。
猩红的手头划过洁白的手掌,卡迪多这个见惯了死人的猛将也不仅一阵恶寒。因为他知道那杯子里装的不是酒,而是血!
“一定杀了他!”
随意的把指尖残存的鲜血抹在了华丽的睡衣上,瓦伦杰斐尔重新躺坐回去。换回了最初的神态,悠闲地说道:“朕相信斯帕兰和圣十字军团一定能咬掉米纳卡人几块肉的。还有北边的那个老神棍,这几年动作可不小,你也不能轻看了他。到时候我们破了伊尔伦卡,米纳卡又陷进北边的泥潭。到时候,海阔天空,天下就任由朕掌握了。”
卡迪多仿佛一时间无法适应瓦伦杰斐尔神态的转变,呆呆的站立在原地,一言不发。
过了一会,仿佛对着牛的弹琴人放弃了让牛理解自己高深的意境一般,瓦伦杰斐尔厌恶般的挥了挥手,说道:“可以了,朕累了,你下去吧。”
神态恍惚的卡迪多木然的走出大帐,寒风吹过他的脸颊,才唤回了他的意识。
卡迪多看了看自己布满冷汗的手掌,心有余悸。
奥克玛帝国的王者,冷酷、嗜血!曾经一位忠心与瓦伦杰斐尔的大臣,只因位在一件小事上忤逆了他,便被瓦伦杰斐尔将全家处于极刑,并将头颅全部挂着城头,示众了一个月。
忤逆王的决定,便是死罪!
如果不是瓦伦杰斐尔事先说了恕自己无罪,卡迪多就是咬断了舌头也不敢说这些话。
搓了搓冰冷的手掌,藏起来自己懦弱的奥克玛军最高指挥官重新拾起了勇气,身形消失在了深夜的军营之中。
帝国历796年2月15日,被积雪覆盖的伊尔伦卡要塞迎来了开战以后的第一批援军。
虽然依托于险峻高耸的伊尔伦卡山脉,北方军可以把大部分主力都聚集在坚固伊尔伦卡要塞之中。但伊尔伦卡山脉实在是过于漫长,虽然它的险峻到足以让人相信不可能有大军能够跨越。但若大面积领土保持完全不设防的状态,也实在令帝国上下放心不下。
所以四十万北方军中,有大约十万人,被零星的分布在米纳卡帝国除了伊尔伦卡要塞以外的其他北方四省,防范着那些近乎不可能出现的敌人。
这批援军,就是被紧急召回的那十万北方军将士。
虽然其他四省还留有些微的士兵驻守,但相对于漫长的伊尔伦卡山脉线,总共不到一万人的驻扎士兵实在是太过微不足道了。
北方卫戍军团副统领玛尔尼斯脸色十分难看。他年近四十,中等的身材配上不太出众的样貌,一身盔甲却毫无军人的气质。不论从那个方向看,他都不太像是一个拥有副统领军衔的普通人。
“你总算回来了,玛尔尼斯。我们在要塞撑的好辛苦呀。你脸色怎么了?怎么这么难看?”
终于等到援军的格洛克统领欢喜的在办公室迎接着自己的属下。由于训练不足的预备役新兵和刚打过大败仗的黑旗军都还没达到可以上战场的程度,玛尔尼斯的这十万北方军精锐对于人数出于劣势的伊尔伦卡守军可谓是一场及时的甘霖。
看着自己眉飞色舞的长官,玛尔尼斯苦笑着说道:“伊尔伦卡太冷了,我居然忘记带皮甲回来了。这身铠甲在这种鬼天气可真是碍事。”
“没关系,没关系。我马上叫后勤给你送一套上好的犀牛皮甲过去。咱们赶紧商讨一下你的部下什么时候接管城防吧,奥多罗布朗那个烦人家伙已经嚷嚷让他的部下休息好几天了。真不知道那帮奥克玛人哪来的精力,天天玩了命的往城墙上扑。难道他们还以为我们这里还有多余的女人吗?”
格洛克自顾嘿嘿地笑着,而玛尔尼斯苦闷的神情却没有因为自己上司的两句俏皮话而得到任何改善。
“统领大人,我不光带来回来了十万援军,而且好像还带回来了一个十分麻烦的人。”
“奥?是谁呀?”
“看来在玛尔尼斯大人眼里,我算是一个麻烦的人啊?”伴随着一个充满磁性的声音,一个身穿白色监察厅制服,拥有耀眼金发的年轻人,走进了格洛克的办公室。
玛尔尼斯的眉头皱的更重了。
“监察厅总监察长莱哈特。很高兴见到你,格洛克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