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这位小施主,这里有没有一个叫半夏的姑娘?”潇竹尊敬的询问。
半晌。
那悠久的木鱼声缓缓沉淀下来,一道沉醇的声音在寺庙内响起,带着那空谷的佛之气息:“这里没有半夏,此乃佛之净地,是绝不允许俗家的名字进来的。”
闻声。
潇竹的神经猛地绷紧,这声音不是半夏又是谁。
他快步绕到半夏面前,俯下身子,拉起她的手腕,果不其然,她便是消失已久的半夏。
潇竹一早便知道半夏在一家寺庙净心礼佛,于是一路上走了多家寺庙来寻找她,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在这儿找到了她。
“半夏,跟我走。”二话不说,潇竹便将半夏从地上拉起。
半夏将他的手甩掉,退后了几步,与他保持了一定的距离,她的视线避开了潇竹焦急的面容,淡淡地说:“贫尼不叫半夏。”
潇竹受不了她不温不火的样子,但入乡随俗,半夏既然已经看破红尘,想来谁劝也没用,他顺了口气,双手合在唇边,让自己沉淀下来,道:“敢问施主法号是什么?”
“贫尼法号戒空。”半夏缓缓抬起垂下的眸子,终是看清了许久不见的潇竹。
今日,他一袭雪白的直襟长袍,腰束月白色祥云竹纹,腰间的玉佩早已被他当掉,为妲雪买了些衣裳送进了宫去,虽然太子三番两次说宫中什么都不缺,但是潇竹却执意要这么做,他只淡淡的说了一句话:现在,能多为她做些什么,便做些什么吧。
三千发丝用只用一根银色的丝线随意的绑着,没有束冠,也没有插簪,额前几缕发丝随风飘扬,显得仙气十足,却也难掩他面容上的疲惫,他的眼底浮了一层红血丝,想来是马不停蹄赶路的缘故。
“好,戒空施主,你能否随在下出去一趟,方丈那边我来说。”潇竹的语速有些快,现在只要眼前最重要的事便是把妲雪的眼睛治好。
半夏闪了闪,婉转的拒绝:“这位施主,贫尼一如佛门便不打算在管凡间的事情,请您另寻他人吧。”
潇竹急火攻心,心脏猛地一痛,这种感觉犹如从天堂跌入了地狱,他眉头紧锁,若细细听来,那焦灼的语气中蕴着祈求的味道:“半戒空施主,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现在妲雪处于危难之中,在下拜托你帮帮她,你是天下第一药后,只有你能够帮助她。”
半夏云淡风轻的表情恍若听不到潇竹的话一般,将他焦灼的情绪置若罔闻,淡淡地说:“施主,贫尼只是一介小小尼姑,并不是华佗在世,恕贫尼无能为力。”
话落,半夏不再给潇竹任何说话的机会,继续跪在原地一下一下的敲打着木鱼,嘴里不停地念着:“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潇竹的心跌入了万丈深渊,大掌忧愁的扶额,双腿一软,‘砰’的跪在了地上,望着高高在上的佛祖,他真诚的开口:
“佛祖,弟子是六界至上仙界的上竹神尊,在历经牛郎织女之天条时遇到了千年雪山的雪狐,我收她为徒,帮她化作人形,后来助她上了天庭,经过一番磨难后,我爱上了她,我们历经了杀劫,情劫,九十九滴眼泪,原以为我会封住情根,但是我却无法控制,现在雪狐妲雪因与走火入魔的魔女打斗时不小心双目失明,弟子走遍了天下,依旧无法寻找医治的法子,今日,本神在此真诚的祈求佛祖,给弟子指一条明路吧,若能够治好妲雪的眼睛,弟子愿意付出一切。”
话落。
潇竹的大掌摊开,伏在地上,一下一下的俯首叩头。
他一边叩头一边祈求:“请佛祖给弟子指一条明路。”
恍恍惚惚,迷迷荡荡。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那爱恋,只为把你更好的呵护。
一叩首:“请佛祖给弟子指一条明路。”
二叩首:“请佛祖给弟子指一条明路。”
三叩首:“请佛祖给弟子指一条明路。”
百叩首:“请佛祖给弟子指一条明路。”
那声音俞来俞消弱,愈来愈薄弱,恍若气息将断,他缓缓抬眸,忽而觉得周边金光普照,他疲惫的如肮脏的玻璃球的眼睛燃起了希冀的光芒,顾不得额头上汗水与血水的交织,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唇瓣儿干裂,双膝朝前方爬行着,双腿已经颤抖的不像话,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浅笑:“多谢佛祖,多谢佛祖”
人的一生会遇到两个人,一个惊艳了时光,一个温柔了岁月。
但是,在潇竹的生命里,唯有妲雪一人。
潇竹从福音寺出来以后已经几天几夜没有阖眼了,佛祖给他指的明路只有他自己明白。
面见如来,希冀便在。
现在,于他来说,每一分每一秒都是如此的珍贵,那雪白的衣袍早已染上了尘土,他潇洒的将衣摆系起,大步朝西方如来佛祖之地走去。
遥问佛祖地,一步一阶梯。
深秋缓缓的游走,已经闻到了冬季的味道,呼啸的冬风如刀子一般割在潇竹的脸上,几日下来疲惫不堪,不食人间烟火的他都有些抵抗不住,饿了便随便抓一些野草吃,渴了便用手捞一捞河边的河水喝。
皇天不负有心人,他也终是到了西方极乐的边界。
海连天,茫茫然。
一望无际的西方境地却一眼望不到边。
拖着残败的身体靠在了一块儿冰凉的岩石上,倏然,那块岩石闪着金灿灿的光芒,他定睛一看,那岩石上缓缓印刻出一行字。
花开本无岸,魂落忘川犹在川。
醉里不知烟波浩,梦中依稀灯火寒。
花叶千年不相见,缘尽缘生舞蹁跹。
花不解语花颌首,佛渡我心佛空叹。
一步一梯一叩首,心若真诚佛自现。
那离愁,深秋,再回首。
离别恨,已过了几秋。
他悟懂了其中的佛理后一刻也不敢耽误,他将衣袍放下,望着那漫漫的云雾,眼底蕴着一抹坚定。
男儿膝下有黄金,他通通丢到了脑后。
没有妲雪,任何都了无意义。
他双膝弯下,跪在了地上,一步一叩首,眼底蕴满了真诚,苍白的唇瓣儿一字一字:“弟子拜见佛祖。”
一步一叩首:“弟子拜见佛祖。”
一步一叩首:“弟子拜见佛祖。”
一步一叩首:“弟子拜见佛祖。”
一步一叩首:“弟子拜见佛祖。”
雪儿,若能重赐你光明,我愿泪垂不止,在佛祖面前长跪不起。
一番举动感动了天地,佛祖的金色塑身上竟流下了一滴透明的眼泪。
忽而,
祥云坠雾,佛祖高坐在莲花台上,金光普照,面上蕴着慈祥的善意。
空谷般的声音响彻在整个天籁:“上竹神尊,为了见我,你共叩首九百九十次,你有何事?”
潇竹奋力的支撑着身子,腰板挺直,双手合十,他的后背早已湿透,发丝浸湿:“佛祖,您一声普度众生,救苦救难,弟子求您救救弟子的徒弟。”
“上竹,你动了情你可知道?”佛祖沉声而问。
潇竹叹了一口气:“弟子知道,佛祖若能帮助弟子的徒儿重见光明,弟子愿接受一切惩罚。”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佛祖深深的叹道:“上竹,你当真愿意用任何换得她的光明?”
潇竹的眼底浮着坚定,他一字一句铿锵有力:“弟子永不后悔。”
佛祖金色的光芒笼罩着潇竹,佛祖的唇瓣轻启,缓缓而道:
听及。
潇竹定定的望着佛祖,他恭敬的叩头:“弟子叩谢佛祖。”
遗梦如丝轻尘过,
宫花凋丝朱颜醉。
偌大的皇宫依旧困不住她思念的心,心向远,心向远,飘向那一片翠雾蒙蒙,绿雾缭绕,却依然能够看清你的容颜。
“枫叶都掉光了吗?”妲雪婉转凄凉的声音随着秋风瑟瑟散去,指尖夹起的落叶缓缓飘荡,犹如他们一去不复返的爱恋。
太子手里拿着一个白色的大氅体贴的为她披在了肩上:“还没掉光。”
阁窗外。
那干枯的大树,树根的根皮翻起干裂,枯细的树干上盈盈挂着几片可怜的枫叶,它们在风中摇摇欲坠。
“还没有。”太子的视线落在妲雪苍白憔悴的面容,几日下来,人比黄花瘦。
一抹苦笑挂在唇边,妲雪的指尖轻轻抬起,擎在空中,空空的画着什么,她似是喃喃自语,似是与太子说话:“你说待枫叶掉光时,他会回来吗?”
“会。”太子坚定的回答,他实在不忍心让妲雪伤心,失望,她每日每夜都在阁窗前静静的听着秋风的声音,静静的听着枫叶掉落的声音,每掉一片落叶她都会在心里默默的数着,记下。
这样多情的女子,怎让人不怜。
“许是吧。”妲雪垂下头,长长的睫毛遮住了她的眼帘。
“妲雪”太子上前唤她。
妲雪听他欲言又止的样子,浅浅一笑:“怎么了?太子。”
虽然妲雪看不见,但是她如星的目光却能照进他的心底,他的心悸动,紧张,不安,今日的他褪去了杏黄色的太子袍,着了一身深灰色的点降袍,发髻上挽着一个金镶玉发冠,那英俊的面容浮着坚定和浓浓的深情。
他忽而抓起妲雪冰凉的小手,放在自己的胸膛:“妲雪,让我来照顾你,我们还承诺当时的约定,你做我的太子妃。”
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妲雪有些惊讶,她不知所措:“太子,你越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