妲雪捧着酸梅汤,‘咕嘟’喝了一口,点点头:“那那你快点回来。”
眼睛看不到,她仿佛丢了全世界,心中的恐惧感在一点点的滋生。
太子紧了紧手心的力道,心疼的望了她一眼,唇,轻轻的吻着她柔软的发丝,哑声应道:“好,我尽快回来。”
酸梅汤的酸涩早已融化到心口,妲雪的眼眶湿润,她的小手抚上眼角,将那泪珠抹去,只有这般之时,只有无人之时,她才能偷偷的拭泪吧。
摩挲着冰凉的地面,妲雪将那瓷碗放在地上,挺直着身子,咬着牙靠在了软榻边,她粗粗的喘了一口气,小手覆上小腹,喃喃自语:“你真能折腾娘亲。”
滚烫的泪水浸湿了睫毛,相思泪,回忆你给的柔情,心在一滴滴的滴血。
锦被上的纹路勾勒在手心里,却在也猜不出是什么图案。
苦涩的笑划在唇角。
听,那婆娑的声音。
一片一片,仿若枫叶在空中跳起了决绝的舞蹈。
那,又是在欢送谁呢?
一撮羽毛在妲雪的心窝里缓缓撩拨,她抬起小手摸了摸自己的发丝,感觉不太凌乱后,她小心翼翼地扶着软榻的边沿缓缓落到了地面上,心,松了一口气,方才她真的怕一个不小心踩空了。
现在,她毕竟已经不是一个人了。
猫着腰,颤抖的抬着碎步朝前方走去。
‘砰’的一声,双膝磕到了檀木桌上,她痛的倒抽一口冷气,赶紧揉了揉,她的行动越来越缓慢,饱满的额头上已然布上了一层细密的汗珠儿。
她仿佛感觉到前方有一股暖暖的暖流朝她袭来,她喜悦的不言而喻,快步朝前方走着,双手在空中摸索着。
“啊,好烫好烫。”妲雪的小手下意识的缩了回来,那指腹上红肿不堪。
原来,方才她不小心摸到了烛台。
她急忙放在嘴边吹着,凉风慢慢缓释了她的疼痛。
潮湿的发丝乖巧的贴在她的脸颊上,她幽深的眼底空洞的见不到底,仿若那一望无边的海水。
微微的凉风让妲雪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眼前,便是那通往光明的阁窗。
“已经到了么?”妲雪细弱如蚊的喃喃自语。
指腹红肿交加,小手终于摸到了阁窗的窗棱,她笑了,笑的凄美动人,一双空洞的眸子闪着无尽的光耀,仿若天空中绽放的繁星。
她的指尖顺着阁窗的窗户缝儿一点点的缕去,任那凉风滑来。
终于,摸到了阳光。
可是,她却看不见。
什么也看不见。
静静的伫立在阁窗前,那金灿灿的阳光透过镂空印花折射在她平静的面容上,浅色的白色长裙拖到了地面上,仿佛小河里盛开的淡若的荷花,三千愁丝披散在腰间,精致的侧颜蕴着一抹淡淡的忧伤,睫毛微微扇动,樱桃的唇瓣儿缓缓的开启,那声音淡淡的,柔柔的,轻轻的,仿若空中吹散的蒲公英。
掌心的暖流流传到小腹上,妲雪垂下头:“娘亲给你取一个名字好不好?”
一缕思念,缠绕丝竹。
她的嘴角开起了一抹若淡的花:“那便叫念竹吧。”
念竹,念竹,思念潇竹。
“念竹。”妲雪的舌尖卷着每一个发音,细细的品味着这两个字。
潇念竹。
孤星碎,残梦断,素衣寒。
镜中颜,月下瘦,却盼来了满腹的心酸。
缓缓转身,留下了一地的凄伤,声声脚步卷入她的耳中,她警惕性的顿住了:“是谁?太子,是你吗?”
“是我。”
熟悉的声音如滚滚河流淬不及防的崩塌了她的心底,她朝后面倒退了一步,脚步踉踉跄跄,一个大掌及时的扶住了她。
――是潇竹。
“你放开我。”妲雪冷冷的说。
“不放!”潇竹坚定的答。
妲雪的眼睛看不到,只好拼命的挣扎着,甩着胳膊:“你若不放我便喊人了,这可是太子殿。”
潇竹对她的抵抗置若罔闻,大掌依旧擒在她的手腕上,淡淡地说:“我已经将她们迷昏了。”
闻言,妲雪狠狠的拍着他的手:“你来做什么?这里不欢迎你。”
“雪儿,我们谈谈。”潇竹的声音有些沙哑,那双冷眸布满了红血丝,想来已是好久没歇息好了。
那清香的竹子香气侵蚀着她的鼻息,她窝着身子,垂着眸,不让他看自己现在狼狈的模样。
“我不想与你谈。”妲雪倔强的说。
现如今,还有什么好谈的。
“为师命令你!”潇竹的声音强硬,端出了师父的架子。
呵――
一抹冷笑挂在唇角,那声音凄凉的如刺骨的秋风,潇竹诧异的望着她。
紧接着,那话语一字一字飘了出来:“从今日起,你我不再是师徒关系,你做你的上竹神尊,我做我的千年雪狐,我们互不相干。”
好一个互不相干!
带着悲呛的决绝和坚定。
“雪儿,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潇竹的语气里蕴着满满的不可思议。
忽然觉得眼前这个女子一瞬间变了,她已经不再是那个妲雪了。
她颤抖的小手缓缓摸进了衣襟内,摸到了那毛毛的信纸,在空中抖开,声音蕴着那音弦的凄伤和那看透红尘的绝望:“这一纸休书是你赐予我的,现如今,我将这一纸休书还你,便是我们不再是师徒。”
一语情绝。
手腕的温度渐渐冷却,潇竹的大掌缓缓松开,疲惫的面容上蕴着浓浓的哀伤。
最终是晚了一步。
只有失去了,才会懂得珍惜。
但,潇竹不知道的是这一次他却失去的如此彻底。
“让为师治好你的眼睛。”潇竹的大掌想摸一摸她的脸颊,但擎在空中,思忖了片刻,最终还是放下了。
妲雪浅浅一笑:“不必了,太子已经为我请了最好的太子医治。”
“让为师来治,你会更早复明。”潇竹有些焦急,失去了光明的她该有多么的空悲。
挽了挽耳边的碎发,她挺直了腰板儿,如凌雪而开,凌雪而傲的冰凌花:“在我看来,看不见最好。”
她宁愿一辈子瞎着,也不愿在去看这一副让她心碎的容颜。
潇竹的脚跟如踩在了浮云上,竟有些站不稳,连连后退,惊愕的望着妲雪。
“你走吧”淡,飘渺,满心伤。
秋水长天,残阳似血。
不敢再回首,悲喜无堪一笑。
那曾经的过往,如画,如梦,如幻,如痴。
便让它化作一帘幽梦吧。
“雪儿”
她停住脚步,静静地听。
眼睛既然看不见,那么,就让她肆无忌惮的听一听他的声音吧。
“你当真要嫁给太子?”
“是,师徒一场,若潇公子愿意,可来喝喜酒。”
相聚,别离,恍若一梦。
千句万句交织成的甜言蜜语只用一句话便成为了一潭空井。
那剜心的痛楚激荡在心头,潇竹的拳头紧紧的握在两侧,青筋凸起:“人妖殊途,你是妖,太子是人,你和他在一起只会不断的汲取他的阳气。”
听及。
妲雪缓缓转过身,淡淡地说:“我可以为他斩断妖根。”
‘轰’的一声雷响乍响在他的脑仁里。
那一日,夜下。
潇竹也是用同样的话来伤害她,现如今,她却如数还给了他。
他们之间再也回不去了吗?
昔日片段,却成了一声细读的忧伤。
经事难忘,恒久的爱恋一片片扯断。
青丝撩过心弦,妲雪一字一句落地有声,是那般坚定,如一个重重的锤头击打在潇竹的心头。
虽不见鲜血,但却如此撕心裂肺。
“为太子做一切都是值得。”唇边蕴着一抹嫣然的笑意,那笑意灿烂却刺痛潇竹的眼。
潇竹的拳头紧紧的攥起,青筋凸起,他款款莲步行至到妲雪面前,双臂撑在后面的墙壁上,定定的凝着她空洞的双眸。
她幽深的眸子美丽依旧,从她的瞳仁里看到了自己,却无法看透她的心。
周围的空气被一扫而空,妲雪的呼吸一紧,下意识的朝后面退了一步,慌乱的抬起手去摸眼前的障碍物。
潇竹的大掌擒起她的手腕,那动作轻柔若海水般,冰凉的唇瓣儿细细的吻着她的手背。
妲雪挣扎了几许,却挣脱不开,无奈之下只好别着头,精致的锁骨划出了一抹性感的忧伤,因为潇竹看到一滴晶莹剔透的泪水顺着妲雪的眼角滚到了修长的脖颈上,又流到了脖颈上。
“你哭了。”潇竹的声音沉厚的如醇醇的美酒。
“是,我哭了。”妲雪的鼻息有些困难,泛出的音调竟然是那般闷沉。
眼泪在潇竹的心里荡起了一丝涟漪,他的身子朝前凑近,再凑近,直到闻到了她的幽香:“你为什么哭?你为谁而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