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裙在寥寂的夜里显得十分抢眼,如一团鬼火般在空中飞来飞去,她轻功极强,脚尖点数,一一略过了根根壮树,终究,还是来到了这片静谧的丛林。
树叶婆娑的声音让挂在树枝上的愁召有所警觉,银白色的亮剑一出,闪着刺目的光芒,妲雪指尖捏起一个花瓣儿飞了过去,带着不悦的口吻,道:“愚蠢,连自己人的声音都听不出来。”
“哈哈”爽朗的笑声伴随着收剑的声音捻出:“要万一你被你的旧情人所迷惑了,两个人一齐找我杀人灭口可怎么办?所谓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谬论!”妲雪冷冷的反驳,眼底盛着一抹仇恨:“我怎会被他迷惑,他是我妲雪的第一号仇人,我恨不能将他碎尸万段!”
‘啪啪’的击掌声传出,愁召赞许的说:“恩,果然是女中豪杰,有这样一番骨气真是给天下女子长脸,你可不要学那些娇柔的女子,被人害了也舔着脸的去找人家和好。”
浓浓的冷哼声从妲雪的喉咙里溢出:“怎么可能?终有一天,我会让他成为我剑下亡魂。”
“希望你记住今天的话!”愁召耸耸肩,似是漫不经心的说,实则是在时时刻刻的提醒着她:“你的体内被主宫下了毒,这份毒你要谨记在心,只有用潇竹那负心汉的鲜血才能解毒。”
妲雪淡淡的掀起眼皮:“我自有打算。”
“好。”愁召见话儿已提点的差不多了,将话锋转至别处:“主宫要的东西带来了吗?”
顿了顿。
妲雪从自己的腰间加更方才从潇竹身上偷来的长萧取出:“带来了,不知道主宫要这个东西所为何用?”
愁召从树上一纵而下,带下来了几片树叶,他弹走了落在肩膀上的树叶,款款步子来到她面前,凑到她柔顺的发丝处,长指卷起一根在两指间摩挲着,把玩着,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女子淡淡的幽香撩拨着他的心扉,他魅惑的声音响起:“妲雪,不如我们把这绝情双煞坐实了可好?”
“若再放肆!我便把你送入皇宫!伺候那皇帝老儿!”话语间,妲雪的冰寒之剑不知何时从剑鞘中拔出,锋利冰凉的刀尖儿对准了愁召的某处,冷声的警告着。
愁召的视线一掠而过,他勾了一抹邪魅的笑容,双手擎在空中:“好,好,好,当我没说过,把东西给我,我要拿回去复命!”
妲雪并未犹豫,将玉体透凉的长萧递给了愁召,愁召接过长萧,塞进了腰间,脚尖点数一跃瓦顶,朝绝情宫的地方飞去。
黑曜的眸子映衬着墨黑的天空,里面有一丝丝清泓,妲雪稍稍有些凉意,双臂蜷着手臂慢慢的摩挲着。
忽地。
一道淡凝若水的嗓音在空中袭袭传来:“一睁眼你便不见了,原来是在这里散步。”
熟悉的声音让妲雪的心倏然一紧。
――是潇竹。
幻听的感觉萦绕在她的耳畔,她缓缓回头,潇竹的嘴角凝着一抹弧度,似笑非笑的凝着眼前这个微微讶然的女子,片刻,潇竹缓缓地说:“你的酒品还是从以前一样,不等怎样,把别人灌醉以后自己就偷偷溜出来玩了。”
妲雪的那些小手段潇竹又怎会不知道呢?
就在她朝自己介绍酒里的茉莉花时潇竹便已有所警觉,他虽然当着她的面将那一杯酒如数喝了进去,但是他一直将酒水抵在了自己的舌头下面,并未咽进去,待妲雪离开之后,潇竹将酒水全部吐掉了。
“你怎么会”惊诧的神情在妲雪的脸上转瞬即逝,她美眸眯起,她终于明白主宫为何不让她硬来,而是采取智取的措施了,眼前的这个男子神秘莫测,睿智无比,沉着冷静,心思缜密,法术极高,若硬来的话一定不是他的对手。
温怒的气息取代于方才惊愕的神情,妲雪的眸子里蕴着一抹哑光:“你耍我!”
潇竹行至妲雪面前,手里是方才圆桌上的酒壶,他轻轻一晃,一副佯装不懂的模样,问:“此言差矣,这酒的味道的确不错,在下也是一口也不舍得丢弃。”
说罢。
潇竹擎起酒壶,仰头将清澈的液体全部灌了进去,那烧灼的感觉直窜胃部,瞬瞬麻木了他那颗略微受伤的心。
他的警惕性比任何人都要强,但是他却万万没有想到曾经与他相濡以沫的女子竟会用手段来对付自己。
心,凉了大半。
酒肉穿肠过,****却扫空。
弥漫的夜色里浮着丝丝淡淡的草香,那是一股自然的清香之气,撩拨着人孤寂的内心,微风拂过,发丝缠绕在妲雪的额间,她的小手轻轻抚上,将发丝拨弄开来。
潇竹深眸微扬,目光缓缓的落在了眼前衣着单薄的女子,他的唇角轻抿,摇手变出来一个大氅,他行至到女子身前,贴心的替她披上,话语里夹杂着淡淡的哀伤:“曾经,你不喜红色的,只有在我们成亲的那一夜才着了一身红色的喜服。”
成亲?
两个字如同一道闪雷霹雳在妲雪的心头,他们两个人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事?
望着妲雪微微诧异,茫然,不解的神情,潇竹哀哀的叹了一口气:“你若忘了,我不勉强,我会陪着你一点一点的寻回我们曾经的回忆,一些事,你若不愿说,我也不勉强,我会静静的等,等你愿意与我说的那天,妲雪,你记住,不论何时,不论何地,我都会在原地等你。”
简简单单的话却如一把带着蜜糖的针淬不及防的刺进了妲雪的心窝里,甜甜的感觉却带着隐忍的仇恨。
美眸轻掀,淡淡的凝着眼前深眸里溢满悲伤的男子,妲雪愈发的看不懂他。
忽而。
薄凉的空灵之音辗转而来,一片深林的树叶映照出来的是斑驳的影子,笼罩在布满石子的地上,声音习习,妲雪的视线落在了潇竹唇边的长萧上,心中暗惊,那长萧不是被自己偷去了么,怎么还会在这里?
红唇轻启,心底想问出口的话生生的吞了下去。
鸟儿们安安静静的蹲在了树枝上,草丛内悉悉索索的小虫声也消弱了不少。
那清凉悠扬的萧声勾勒着令人心酸哀伤旋律,潇竹墨染霜华的眼眸盛满了冷浓的海水波澜,微微荡漾,仿佛要溢出来了。
一曲终落,心窝略沉。
“你将我的长萧献给你的主宫,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做会要了我的命?”潇竹修长的手指轻轻的抚上凉萧,那冰凉的触感让他的心略微的沉寒,他深眸涌动,凉唇轻启:“还是你真想取我性命?”
凉风瑟瑟,将圆未圆的月儿悄悄的升到了天空上,银白的光晕隐照在幽绿的树叶上,泛着哑暗油油的光泽,草丛内小虫子拖着两个小腿儿顺着妲雪的裙摆朝上面爬去,妲雪的秀眉间浮了一抹厌恶之色,她俯身弯腰,两根手指合在一起,将裙摆上的虫子弹飞。
她轻轻掀动眼皮,嘴角勾起了一抹不屑的笑容,吹了吹葱玉的指尖。
那一颦一蹙让潇竹的冷眸愈加的深邃,他定定的望着眼前这个陌生且熟悉的女子,悠悠的说:“以前,你从不会伤害其他的生命。”
呵――
那飘渺的冷笑声从妲雪的唇瓣儿中慢慢吐出,她的美眸盈动着一丝丝激动的情愫:“以前?”
她的视线落在负手而立的潇竹身上,打量了他一番,这样一个风华绝代的男子竟是如此的心狠手辣:“我不伤害其他人,其他人便会伤害我!”
他修长的指尖被月光照的煞白,透白的指尖指着草丛,问:“那没成精的虫子又怎么伤害你了?”
她步步踏到潇竹面前,穿着绣鞋的脚尖踩上了他所指的地方,似乎只要他维护些什么,她便要毁灭什么,脚尖轻轻辗转,她字字回答:“因为它弄脏了我的裙摆。”
立在两侧的拳头被潇竹紧紧的握紧,手背上青筋凸起,一同握紧的还有那隐隐的温怒和对妲雪的无奈之情。
曾经,两个人相濡以沫。
现在,两个人相待如冰。
曾经,她是他的不知所措。
现在,他是她的无关痛痒。
“妲雪,你为何变成这幅样子?”潇竹黑曜的眸子里闪着心痛。
妲雪不以为然,将他那满满的悲伤抛之脑后,她挑起秀眉,反问:“变?莫非以前你跟我很熟?那,你来讲讲我们的故事,恩?”
话语里带着丝丝的挑衅之情,妲雪就那么一瞬不瞬的望着他,曾经也许自己很爱很爱他,但是他却将自己弄得遍体鳞伤,甚至想把自己置于死地,如今,她不能重蹈覆辙。
“怎么?”妲雪见他薄唇紧抿,没有开口说话的意思,冷哼了一声:“是不敢?是不想?还是做贼心虚了?”
“妲雪!”潇竹沉着脸,冷声呵斥着她:“你不要像一个刺猬一般。”
妲雪双臂展开,迎接凉凉的薄风,吹在她白嫩的小脸儿上,发丝调皮的被她含在唇里,她望着皎洁的月亮,幽幽地说:“像刺猬有何不好?最起码可以保护自己。”
“我们谈谈。”潇竹不知何时站在了妲雪的身后,后面的凉风被潇竹用宽大结实的后背遮挡的严严实实的,妲雪只觉得脊背一暖,他仿佛一个保护神伫立在她身后,那大树旁便是两个人交叠的影子,潇竹比妲雪高出好多,二人的影子一上一下,远远望去,仿佛是相依相偎的姿态。
妲雪望着这般亲密的影子,心里自嘲:影子,原来你也会欺骗别人的视觉。
“谈什么?”妲雪似乎有些不适应这般亲昵,她不着痕迹的从潇竹的轻怀里离开,面对着他站在他眼前,头微微扬起,,一半明媚一半阴影的小脸儿现在他幽深的眼底:“谈风花雪月?谈诗词歌赋?谈江山社稷?谈武艺修炼?还是谈”
“谈我们的爱情。”潇竹一字一字的将妲雪后半句话拦截下来,双手握住她削弱的肩膀,那深眸里勾勒着疯狂的火焰,隐隐待发,仿佛只要触碰一个点便会立即喷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