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中年男子哈哈一笑,说道:“这倒是……我……鲁莽了。”转过话题,笑道:“前些日子看了你的三篇六国论。瞬间做出三篇,而且各有见地,你的才学,确实不凡。”
我笑了笑:“长者夸奖了。”
那中年男子的眼睛始终落在我的脸上:“我又听说,当日夏州围城,你是其中功臣?”
我点头:“其实不过是说了两句话而已。”这事情知道的人不少,只要有心去调查,定然能查清。否认反而不美。
“当时你正在病中?不知什么何等疾病?”
这也不是什么秘密。我勉力笑了一笑,说道:“不过是身为天脉,却错练了地脉武功,走火入魔,如此而已。”
那中年男子蓦然伸手,扣住了我的手腕。我可以抵抗,但是他手一动,我就知道他没有恶意,因此也就任由他扣住。
一股气流在我体内游走了一圈,那中年男子放了手,眉宇之间,似喜似忧。凝眉思索了一会,突然问道:“你现在的武功,是谁给你的?”
我怔了怔,说道:“没人给我,不过是在一个窑洞之中,偶然得到一本书罢了。”
那中年男子哈哈一笑,说道:“这倒也算是奇遇!你现在的武功功法,练好了,练成百人敌,不是难事。”
我淡淡一笑,说道:“武功不过是小道而已。在下胸中,有万人敌的丘壑,为何还要花大心思学这个百人敌?”
那中年男子也笑了起来,说道:“既然你有万人敌的谋略,我们就在这地上,以泥为城,以石为兵,论道一番,如何?”
我含笑回答:“长者有命,自然奉陪。”
说实话,我学兵法,不过也是为了帮助李篁那小子作弊才学了一些而已。不过身为现代人,眼界就比这些古代人要高得多。身为万金油教师,又见多了古代的战例。他攻我守,我攻他守,一时之间,竟然不亦乐乎。
转眼之间,一个时辰已经过去。衙役吹响了哨子,那中年男子,自己往一边走去。我看他走的方向,是左边角落里的一个小窑洞。我也进了窑洞,衙役关上木栅栏,我再往那边那个角落看去,却发觉,那个窑洞竟然是一个视觉死角,站在我牢房里的位置,根本看不到。
坐在床上,默默的叹了一口气,又忍不住微笑起来。
放完风,休息了一会,立即又有人来提我上刑部大堂。昨天晚上问过的话,重新问一遍,而那夏大人与文大人,又与昨天一样,在公堂上公然争论起来。夏天的午后本来就催人欲睡,我今天中午又与人谈论了一个时辰兵法,现在又见到这样的情景,不由恹恹欲睡起来。看着堂上没人注意我,我悄悄的闭上了眼睛。当然了,人依然挺得很直,那是当年读九年制义务教育时候练出来的本事。老师不走近仔细看,绝对不能发现。
正在这时,听见外面有人一声长喝:“圣旨到——”声音却有些怪腔怪调。
圣旨到了?精神一振,我“腾”的睁开了眼睛,往外面望去。大堂外面是白花花的太阳,一个太监大摇大摆的走进。走过我身边,看也不看我一眼,只对着堂上三个官员,道:“三位大人,皇上口谕。”
堂上的三人慌忙下了位置,在下面一字跪下。那太监咳嗽了一声,说道:“三位大人,这等案子,本来就简单,你们却争论来争论去,争了两天了还给朕磨工夫。玉同尘一事,无论基于何种理由,冒贱为良,都是大罪。朕就直接断了罢。玉同尘冒贱为良,科场舞弊,理当问斩,以免天下效尤!速断速决,时间就定为明日午时!至于周元凯,理应刺配三千里,其直系家属,三十年内,不得应考!”
那太监话音落下,堂上跪着的三个大人,一齐轰然遵旨。我跪在地上,一字一句听的分明,不觉失声道:“不对!”
皇帝居然会因此判了我死罪?
不可能!
在我预想中,我这个案子,至少要经过几天甚至十几天的大讨论。毕竟我的名声摆在那里,皇帝只要特赦一个人,就能获得天下读书人的崇敬之心!
这样合算的生意,皇帝为何不做?
唯一的解释,是皇帝痛恨自己的儿子,居然与我玩断袖!
杀了儿子的男宠,那是很正常的选择——既然这样,皇帝完全可以赦免之后再悄悄动手,就可以两全其美!
今天中午,一个时辰里面——我回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应该相当的完美!该展现的,我都展现给人看了!
怎么还是死罪?
那夏大人已经站起来,听闻我的声音,不觉回头,对我说道:“玉同尘,皇上旨意,已经无可更改。本来……你也算是惊采绝艳的一代人物,能博个青史留名,也算值得了。最后一天,别叫人小看了去。”
我已经将诧异的神色收起,依然淡淡含笑:“多谢大人教诲。玉同尘记住了。”
那夏大人长长叹息了一声,转身出去。自有衙役将我带回囚室。我已经恢复了云淡风轻的才子风度,只不过手脚还是忍不住冰冰凉凉。
不对……不对!但是到底哪里不对?
晚饭倒是很丰盛,还有一壶老酒。粗粗吃了几口,就上了床。躺在床上,合上眼睛,却哪里来的睡意?
到底哪里错了?
我不怕死,但是,这一回,实在有些稀里糊涂!
中午出现的那个中年男子,绝对不会是真正的囚犯。他与我交谈的每一句话,都似乎有其目的。这样的人莫名其妙出现在监牢之中,应该是奉命而来。
莫非我中午的表现,还不能令他满意?
辗转反侧,直到半夜。听远处打三更的声音响过,终于迷迷糊糊有了些睡意,却隐隐约约听见了外面有呼喝的声音,有打斗的声音!
有人劫狱?也是,所有关闭要犯的大牢,总少不了劫狱的。打了一个哈欠,又想睡了去。
打斗呼喝的声音,渐渐平息下来。这时,我似乎听见了一个很熟悉的声音!
语音语调非常熟悉……那是谁?不是蓝十三,那不可能,他应该还在延州做他的衙役……
心中一个激灵,我从床上跳下来,没有想到,猝不及防,头砸在了木栅栏上,登时好大一个包。
声音渐渐清晰……果然,还有另一个熟悉的声音!是谁,却一时不能判断!
天哪……他们来劫狱!
皇帝的一道圣旨,将他们逼到了绝路上……蓝十三的声音,愈发切近了,他已经冲进了中间的井底空地里!
他厉声叫:“尘,你在哪里?”
又听到了一个声音:“你往这边走,我往那边走,一个个搜过去……”
那声音……愣了片刻,我才反应过来,那是欧阳十二的声音!
是欧阳十二!只有欧阳十二这等本事,才能进出这大牢,恍若平地!只是,欧阳十二,怎么与蓝十三混在了一道?
我突然想起来,当初重伤之际,蓝十三赶来,欧阳十二曾直接称呼蓝十三为“蓝静海”。那是蓝十三的名字!
蓝十三的名字,知道的人不多,就是我,与他如此熟悉,他也没有正式告诉我他的名字。而欧阳十二,却知道蓝十三的名字……
猛然之间,我明白了什么!
我疾声叫道:“十三,快离开此地!”
我一发出声音,蓝十三发出了一声欢呼,立即窜了过来。那木栅栏虽然粗壮,但是蓝十三一刀劈下,那是何等大力?当下将栅栏劈断了一根。
我道:“十三,就你们两个闯进来了?”
蓝十三冷笑了一声,说道:“风行烈去找了吴王殿下,那位殿下已经决意置身事外!今天三更,正要出发之际,那风行烈的父亲,枢密使大人,居然拿了一把剑挡在了风行烈的房间门口,说是风行烈敢走,就自杀给风行烈看……没办法,我只能找来了欧阳十二,就我们两个,也照样能闯刑部大牢!”
说着话,蓝十三又劈断了两根栅栏。已经可以让一个人侧身挤出来。
吴王殿下决意置身事外……我的心神,有一瞬间的恍惚。
蓝十三一声欢呼,手先伸了进来,疾声道:“尘,快出来!”
欧阳十二的脚步声奔近,疾声道:“快,外面的兄弟,只怕支撑不住……”
我疾声道:“十三,欧阳十二,你们快走!皇帝并没有杀我之心……这是陷阱!”
这话音刚刚落下,我们就听见了外面响起了嗖嗖嗖的声音!
四周土壁之上,突然亮起了无数的火把!无数箭簇,突然在四周的土壁上出现!
无数箭头,在火把的照耀下,森森闪着寒光!
如果说,原先这个监狱,还有鸟可以从上面飞出去的话,那么现在,就是连鸟也飞不出去!
欧阳十二狠狠咒骂了一声,说道:“狗皇帝,居然闹出这么大的阵仗!”
他的武功控制力极强,但是那些弓箭手,却在他控制的领域之外。只能控制飞出来的箭镞。而现在……那么多的弓箭手,那么多的敌人,只怕熬不到耗光对方的箭镞,欧阳十二的领域控制力量,就要耗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