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纤雪的笑容,明亮无比。
停着一个大肚子,她转身,就往廊檐外面走去。
一群士兵,对上女子那冰冷的目光,想起那个女子曾经的身影,情不自禁的集体后退。
断桥前的身影,恍若神人。苍狼岭下的女子,那种挥手之间灭数百人的形象,已经变成了传奇。
对这样的传奇人物,士兵们怎么能不敬畏?
鲁光厉声大喝:“站住……你们是皇上的士兵!”
士兵们被鲁光这样一声大喝,这才如梦初醒。不再后退,却也不敢上前拿人。
叶纤雪回头,看着东门遥越:“皇上,您的堕胎药没有准备好吗?我打算走了……你的宫人,熬这种药,应该熟门熟路了,很顺手了……怎么没有预先准备好?”
“雪雪!”东门遥越的声音异常凄厉,“你不要这样了……这之前说的,都是猜测是不是?都是猜测是不是?你说一声,那些都是假的是不是?只要你给我一个解释,我就相信了你!”
叶纤雪回头。夕阳的余晖照耀在她的脸上,散发着淡淡的光辉。她的笑容,鲜亮的就像是初春的桃花:“叶纤雪也好,南宫霜霜也好,都是世界上最骄傲的人。既然你已经舍弃了,我也不会再来乞求你的可怜。难道你还不明白?”
叶纤雪转身,就往外走去。对着士兵的利刃,就这样直直的走过去。眼见着自己手中的利刃,马上就要刺破那女子的胸膛,手也不由发颤起来。可是想起鲁光刚才的命令,又不能畏缩。
就在这时候,听见了东门遥越的厉喝:“还不将兵器收起来……”
一群士兵,如释重负。一片兵戈声响起,两边的士兵,一起将自己的兵器,收了起来!
是的,武器只能对准敌人,却不能对准军神。
叶纤雪回头,惨白的笑容如同白梅花片片凋零:“谢了……我只能说,你的心胸,比我预想的要博大一些。既然你打算放我走,那么……这就谢了。”
东门遥越发出一声呜咽,那不像是人的声音。
叶纤雪举步就往外走去,士兵们让出了一条道路。
周围的环境,清冷而僵硬。
行宫门外,一个士兵正翻身下马,似乎是禀告军情的斥侯。见到一群人出来,不由一怔。叶纤雪伸手,从那士兵手中拿过马缰,翻身就上马。
疾驰而去。
后面传来了司徒长风的呼喝,也传来了东门遥越的呼喊。只是叶纤雪不想听了,不想听了!
刚才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面貌,这时候却再也忍不住泪流满颊。
叶纤雪是世界上最强悍的女子,她绝对不容许自己在外人面前表现自己的软弱。
可是现在不用憋着忍着了,因为自己已经冲在最前面。后面马蹄的的,那是谁追上来了?
不想回头,也不想理睬。多好笑啊,几个月的生活,就像是一场梦境。
现在是梦醒时分!
前面是一条河。波涛汹涌,现在正是涨水的季节。
那是自己当初断桥为东门遥越求生的河。
桥尚未修缮。
叶纤雪没有勒住马蹄的意思,就这样直接冲了进去。
霉女穿越俱乐部不许自杀,凡是自杀者就不许再度穿越。不过那也没有什么,反正……我不想再穿越了。
就这样罢。
后面的惊呼声,成为了极渺远的背景。
“你!”练棿峡的手中的宝剑对准了东门遥越,“你居然逼死了她!她救了你三次……拿自己的性命冒险,救了你那么多次,你居然……怀疑她对你有恶意……怀疑她要算计你!”
周围一群人,所有的武器,都对准了练棿峡。司徒长风的声音在颤抖:“练棿峡,休得无礼!”
练棿峡不看司徒长风,转身,将手中的宝剑扔下。再也不看东门遥越一眼,转身,就跳进了大河。
河水很猛,练棿峡的身影,很快就消失了。
“我是不应该。”东门遥越的笑容有些惨淡,“我是不应该。早在她豁出性命来争取晋级天道来挽救我的那一天起,我就知道她没有恶意……可是,她不肯说出她的身份,不肯说明她的来历,朕怎么服众?朕……如果只要为自己一个人负责,朕就豁出去了,朕就相信她一辈子!可是朕身上,还背负着一个天下,朕必须为朕的臣子们负责,朕必须对天下负责!朕……不想这样,是她,她将朕逼到这个份上!”
“找船……快去找船!”司徒长风还算有些脑子,厉声吩咐,又叫道:“骑马,顺着河流,往下游去找!”
东门遥越凝视着面前的河流,站了很久。
一句话也没有说。
鲁光站在他身后,想要说什么,却又不敢说。
皇帝的状态……将他吓坏了。
皇帝没有大发雷霆,皇帝甚至没有多说话。可是那样的神色,却告诉他——今天的事情,可能是他这辈子做得最坏的一个决定。
船只找到了,顺流而下,一直找到了这条河的入江口。
大江宽阔,水面无边。
已经到了次日的傍晚时分了。
司徒长风回来,神色疲惫,跪下说道:“皇上,实在找不到了,两个人都没有找到……”
东门遥越的声音很平静:“知道了,既然这样,那就回吧。”
转身,就上马。
在河边站了这么长时间,他的腿脚已经有些僵硬了。脚步甚至有些趔趄。身边的太监急忙扶着。司徒长风站在后面,蓦然惊叫起来:“皇上,您的……头发!”
就在一群人的视线里,东门遥越的头发,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寸一寸的变成灰色,然后,一寸一寸的变成白色。
一寸一寸的变成白色,从发根到发梢。
那是一个触目惊心的过程——
皇帝浑然不觉,他翻身上马,不发任何命令,就直接回城。
而护卫在皇帝身后的人,所有的眼睛,却不由自主的都盯在皇帝的头上。
一寸一寸的变白。
回城的路并不长,就这么一会儿功夫。等到了城门口的时候,守在城门口的士兵,全部都目瞪口呆。
年轻的君王,头发已经白如雪。
“得了得了,不用再给自己找理由了!”桂圆将叶纤雪摁在椅子上,“不用激动地给自己找理由了,反正自杀就是不对的……”
“那我怎么办?继续活下去,还要给他生孩子?”叶纤雪鼻子哼哼,“我穿越这么多次都还没有生过孩子呢,第一次生孩子就要给一个这样一个心狠手辣的家伙生?”
“雪雪,你弄明白……你生孩子为了孩子好不好?”李筝无奈叹息,“生孩子是为了男人?你好歹也是一个现代人,不要反而给古人洗脑了。”
“反正我不会回去了。”叶纤雪冷笑了一声,说道,“筝宝,你别给我说什么孩子不孩子了。反正那个孩子也是我无意识的状态下得来的,根本不是所谓的爱的结晶!再说了,现代人流行计划生育,流产事情屡见不鲜,哪个女人不流产?”
燕无痕叹息了一声:“嫣然,咱穿越俱乐部规矩在这里,不许随便浪费穿越资源,绝对不允许自杀。你现在居然自杀了,那就要剥夺你的再度穿越资格……”
“剥夺就剥夺吧。”叶纤雪身子重重的靠在椅子背上,声音里有几分疲惫,“不穿就不穿……穿越其实也没有什么好的,还不如打游戏看小说来得有劲……桂圆,你开新文了没?唉,你已经半年没写文了,我都不看小说了……”
“你不好奇你这回哪个东门遥越的反应吗?”水菀央笑嘻嘻的凑过来,“嗯,你曾经说过,最高明的报复,不是从肉体上消灭对方,而是从灵魂上消灭对方。最高明的刺杀,不是用兵刃,也不是用毒药,而是让对方心甘情愿的自杀?这一回你做得很成功,……喏,你家东门遥越正在自杀。”
花雨打开了监控屏幕。屏幕上是一片刺眼的白。
叶纤雪一时不明所以。
监控器的镜头往远处后退,那片白色逐渐缩小。看清楚了,那是一个白色的头。
长满白发的头。
看清了那个人的身影。很熟悉的身影。
叶纤雪目光怔忡了片刻,才说道:“这又是什么人?算了,我累了,要睡一会……”
声音很平静,平静得不像叶纤雪的声音。
转身,就往自己的休息室走去。
“站住!”花雨大叫起来,“你不看你家的小弟弟怎么救你的画面?好歹也为他掬一把同情之泪好不好?”
“我家小弟弟?”叶纤雪倒是有些糊涂了,“我家哪里有什么小弟弟?”
人却是转过来了。
花雨已经将监视屏幕掉转了一个画面。
江边,芦苇棚子。咕咚咕咚冒热气的小药罐。
男子从江边回来,一只手拖着渔网,一只手却拎着两条鱼。到了小屋门口,将渔网扔下,将鱼顺手扔进门口的大缸里,然后就去看小药罐。看着药罐,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走向屋子。
门口走出一个女子,对男子裣衽为礼。男子挥手,低声询问着什么。那女子摇了摇头。镜头将男子脸上的无奈无限度放大,然后看见他长长的吐了一口气,虽然听不到声音,但是很显然,那是一声漫长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