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霜霜面上已经罩了一层寒霜,厉声说道:“你给我说明白,你到底是什么人?”
那男子苦笑道:“我能是什么人,不就是一个最下等的猎人加樵夫嘛……你看我的衣服,难道还不明白?”
南宫霜霜不说话,手上的剑稍稍一使劲,就将那男子脖子上的一层油皮给划破了,鲜血登时就渗出来。沉声说道:“你不说明白,我就杀了你。”
那男子苦笑了一下,说道:“原来母老虎是那么可怕……喂喂喂,我真的没有恶意,我只不过是喜欢管闲事而已,你那个强硬的劲儿,又偏偏很合我的胃口,所以我就多管了一点闲事帮了你一把,你的良心可不能被狗吃了……”
南宫霜霜冷声说道:“你可知道我从小过的是什么日子?”
那男子一怔,说道:“过的是什么日子?你从小被当做皇后的替身来养大,过的当然是锦衣玉食的日子……”
南宫霜霜声音淡漠:“三岁那年,我走路还摇摇晃晃的时候,南宫世家就将我弄进他家后院。在那里,我接受了最好的教育。我学琴棋书画,我学武功计谋,唯独没有学习的两个字,就是所谓的道义。你救了我?哼哼,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以为你稍稍在我面前施舍两下恩惠,就能让我将你当做是恩人,从此感激涕零?且不说你来历不明敌友难分,就凭着你知道我真正身份这一个理由,就够我杀你一千次!因为我接受的教育里,有最紧要的一条,那就是——无论处在什么位置,都要保证自己的安全!”
那男子笑了一下,说道:“不对吧?首先要保证的是南宫天舞的安全吧……”
南宫霜霜手下使劲,宝剑又扣进了一分。那凝住的伤口又流出了新的鲜血:“你很熟悉南宫世家啊……你是南宫世家的什么人?为何守在那个河滩上?你老实说来,否则……”一阵冷风袭来,身子却是又晃了一下。
那男子苦笑道:“别倔强了,将剑收起来,我们进土地庙去慢慢说……”
南宫霜霜冷声说道:“你不说,我就真的杀人了!”
那男子苦笑:“世上最毒的果然是妇人心啊……喏,我才救了你的性命,你就对着我喊打喊杀的……喂喂喂,小心嫁不出去!”
南宫霜霜再也不说话,眼睛死死的盯着,淡淡说道:“我真下手了!”手上也没有迟疑的表示,当下就狠狠扣了进去。
那男子疾声叫道:“喂喂喂,你真下手是会死人的……你还真能下手啊……我告诉你吧,我叫练棿峡!”
南宫霜霜手上放松了一些,淡淡问道:“姓名说了,告诉我,你是什么人?”
练棿峡苦瓜着一张脸,说道:“好好好,我说……喂,南宫霜霜小姐,你……将剑松开一点成不成?看在我救命之恩的份上?”
南宫霜霜哼了一声,却真的将剑松开了两分。练棿峡嘻嘻一笑,说道:“温柔一点,才有女人味啊……皇帝不宠爱你,是不是因为你没有女人味?”
南宫霜霜冷笑道:“你是不是活腻了?你到底是什么人?”
练棿峡又是尖声求饶:“南宫小姐,手下松一些……我说不成吗,我……是天机门的弟子。”
南宫霜霜的手上一颤:“天机门的弟子?”
练棿峡伸手,叹着气,将架在脖子上的宝剑挪移开,说道:“你真的是怪吓唬人的……天机门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门派,我有必要冒充吗?”掉头就往里面走,说道,“你可以选择相信我……既然你背叛了南宫世家。喂,你先进来,门口风很大,会冻死人的。”
南宫霜霜跟着练棿峡进了土地庙。练棿峡在火堆边上坐下,说道:“南宫小姐,你真的很像一只刺猬……唉,早知道救回来的是一只麻烦的刺猬,我会三思而后行的……现在真是后悔莫及啊……”摇头叹气,感慨万千的样子。只是方才南宫霜霜的剑搁在他的脖颈上,少少的也割破了他一些皮肉,一摇头晃脑,就难免有些疼痛,他也不觉皱了皱眉。
南宫霜霜在他的对面坐下。见对方那吃痛的模样,忍不住微微笑了笑。淡淡说道:“你说你是天机门的弟子,就拿出证据来。”
天机门,是九州大陆之上最神秘莫测的一个门派。每一代弟子人数都不多,不过三五人而已,但是人人都是人中龙凤,每一个人出现在这个世俗世界上,都能掀起一阵风雨。
二十多年前,天机门弟子练九涟行走世俗世界之时,与南宫世家的家主起了冲突。之后是南宫世家追杀练九涟,顺带还要剿灭天机门。天机门弟子虽然是人中龙凤,可是输在人数少,因此就吃了大亏。包括练九涟在内的五个门人弟子战死,而剩余的两个天机门弟子,也从此销声匿迹。
练棿峡如果真的是天机门弟子,南宫霜霜就能放下一半心事。毕竟天机门与南宫世家有灭门之恨。
练棿峡也不答话,蓦然出手。一时不及提防,南宫霜霜手中的利剑,居然被练棿峡两根手指夺了过去。练棿峡嘻嘻一笑,说道:“这叫千钧指,你也练过的……这门武功,就出自天机门,你该知道的。”
南宫霜霜露出惊讶的神色,说道:“不错,我是练过这千钧指。不过这果然是天机门的功夫?”
练棿峡的脸色慢慢沉冷下来,说道:“当初南宫世家与家母起了冲突,就是因为这千钧指。杀母之仇,灭门之恨,我练棿峡虽然不才,却也不能轻易忘记。断断不会拿这件事情来撒谎,来开玩笑。”
自从认识练棿峡以来,南宫霜霜见到的青年男子,都是嬉皮笑脸,没有一丝庄重的。可是现在的神态,却是没来由的让她感到一阵酸楚,当下轻声说道:“你既然有这样的心……这个仇,总是能报的。”
练棿峡笑了一下,说道:“好了,不说这些不痛快的。我也二十四了,也出师了,就离开师父下来晃晃……想要找南宫世家算算老帐,却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后来见到祭天台附近御林军调动不寻常,猜测将会发生什么事情,于是想要靠近。只是那边查得严,我居然无法靠近。于是就守在大江的下游,想要潜水过去……只是还没有行动,那边就有打杀声响了起来,我就躲在荆棘丛中等候。只是没有想到恰好遇到了你。我母亲之前与南宫世家的家主有过瓜葛,知道南宫世家都会给长子长女训练几个替身。之后又刻意调查,知道南宫天舞小姐自幼身体孱弱,没有练过几天武艺。也调查到南宫天舞小姐的两个最强悍的替身,一个叫南宫珊珊,一个叫南宫霜霜。你武功如此之强,自然是学武的南宫霜霜。”
几句话就将自己的来历介绍清楚了。南宫霜霜悠悠叹了一口气,说道:“是的,我是天舞小姐的替身。世界上……最没有前途的替身。”
自从生下长女开始,南宫世家,就开始挑选合适的同龄孩童。将孩童教养长大,让孩童模仿长女的一举一动,模仿到惟妙惟肖任何时候都不会露出破绽为止。
这样的婴孩,可能是十三个,也可能是三十个。等到了一定的年纪,身高与小姐相差太大的孩子,全数处死。脸部轮廓与小姐相差太大无法修整的,全数处死。变声期之后,声音不能惟妙惟肖模仿小姐的,全数处死。甚至,不小心在手上划上一道不能消除的疤痕的少女,也必须处死。
而后,用药物调节孩子的身高,使孩子的身高保持在与小姐基本等同的程度上。至于面目上不同,那很好解决。南宫世家有制造人皮面具的本事,尽管外人都不知晓。
这些留下来的孩子,开始系统学习。根据各人所长,各学习一门专业。当然,其他的专业,也要基本通晓。一个皇后,至少有三个甚至更多的替身,以便在各种场合,拿出最完美的表现。
所以,南宫世家才制造出了举世无双的南宫天舞。琴艺天下无双引来百鸟朝凤的,是另一个姑娘,南宫珊珊。诗会上大出风头的,那是已经死去的四号替身,南宫师师。一箭射死龙城之下敌军主帅的,就是南宫霜霜。一群替身之中武艺最高的南宫霜霜。东门遥越不知道,当日一起奔赴前来解龙城之围的人,是戴着人皮面具的南宫霜霜与南宫珊珊。南宫霜霜说可以射死敌军主帅,南宫珊珊会意,两人下去换衣服,也交换了面具。
所以,那天,当东门遥越想要牵起南宫皇后的时候,南宫珊珊后退了一步。
所以,那天,敌军溃去,当东门遥越想要牵起南宫皇后的手时,南宫霜霜的手,瑟缩了一下。
所以,那天晚上,当东门遥越想要与南宫皇后欢好的时候,南宫霜霜严词拒绝了。南宫霜霜知道,东门遥越的男性自尊,因此轰然倒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