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恶狠狠的警告了。鲁光眼皮子跳了一下,终于说道:“皇上放心,臣一定不辜负皇上的信任。”
东门遥越哂笑了一声,说道:“你不用发誓表忠心的。朕知道你可信,否则朕还真不会与你说这个事。”
鲁光重重磕头:“多谢皇上知遇之恩。”似乎是心中感动,他的声音有些哽咽了。
东门遥越的目光掠过重重屋宇——重重屋宇后面,有皇帝的后宫,后宫之内,有来自南宫世家的女子,作为皇后,坐镇后宫。
两百年前,大名皇朝开国之初,开国皇帝与南宫世家的始祖,风雨同舟,生死与共,结下了生死交情。为了帮助东门一脉开国,南宫一家的直系子弟,一共有七十六人死于开国之战。立国之后,皇帝历数南宫一门功勋,封以土地,赠以爵位,并与南宫世家结下儿女婚姻。开国太祖,当庭立誓:南宫一门,长子为公,长女为后,大名一朝,永远不变!
太祖立誓,于今已经一百九十六年了。
一百九十六年中,南宫一门,一共出了十四位顺国公,十七位皇后。为了避免婚配频繁带来的负面影响,所有的皇帝,都非皇后亲生子,都是嫔妃所生,过继给皇后的。
也就是说,东门皇族,根本没有南宫家的血统。尽管南宫家的女子,是皇后。
当然,东门遥越的出生与南宫世家无关;当然,东门遥越的皇后,也是南宫世家之女。
南宫世家之女,南宫天舞。
谁都不能否认,南宫天舞,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子,是世界上最优雅的女子,也是世界上最厉害的女子。
这个女子,相貌或者只能说是中上,但是她的仪态风华,却是举世无双。
作为一出生就被定为皇后的女子,南宫天舞一出生就受到最好的教育。琴棋书画,这些都是怡情小道;刀枪剑戟,那是日日也不离身;兵法策论,从来都是当闲书杂书来读的。从小受到这样教养的女孩子,能长成怎样的气质?
东门遥越还记得,将南宫天舞迎进宫的那个晚上,他掀开南宫天舞的盖头,看见盛装华服下的女子,那个微笑,那个让人心颤的微笑时——整颗心就这样沦陷进去了。
征服东门遥越,她只用了轻轻一笑。略带羞涩略带欣喜却又不失大家闺秀该有体统的一笑,风华无双。
这个女子,曾在大名皇朝的名媛琴会上,轻轻一曲《百鸟朝凤》,招引附近山林,无数鸟雀来朝。那时,她十二岁。
这个女子,曾在大名皇朝的书生诗会上,援笔成文,一首《诗会即兴》,压得无数书生,五体投地。那时,她十五岁。
这个女子,曾在皇帝领军出征遇险之际,带着南宫世家五千亲兵,奔驰三日三夜,亲解龙城之围。那时,她二十岁。
整个大名皇朝的赞叹声,都集中在南宫天舞身上。这个二十三岁的女子,是名副其实的天之骄女,是大名皇朝真正的皇后!
只有南宫天舞,才有真正的母仪天下的资格!
整个大名皇朝都疯狂的崇拜着南宫天舞,这种崇拜,这种盲目的崇拜,甚至超过了对东门遥越的崇拜。
但是,整个大名皇朝的人,都没有想过皇帝是否喜欢南宫天舞。
东门遥越不喜欢南宫天舞。很久很久以来,他就不喜欢南宫天舞了。虽然那一笑曾经沦陷了他,但是东门遥越,他是皇帝。大权在手,能对天下一切生杀予夺的皇帝。当他警觉自己的心沦陷时候,他很及时的将自己的脚……提起来,逃命一般的离开了沦陷区。
此后……对南宫天舞的厌恶,就荒原上的野草,一点一点的冒芽,一点一点的生长,在一场一场春雨的催生之下,很快就连成了一片。
为什么会厌恶?没有理由。如果有理由的话,那就是南宫天舞实在太完美,完美得让东门遥越自惭形秽。
南宫天舞是真正没有瑕疵的南宫天舞,没有弱点的南宫天舞。她的笑容永远无可挑剔,遇到坏事从来没有任何惊惶,遇到好事也从来没有过度的惊喜。她的仪态,永远是最最标准最最美丽……
东门遥越曾经一度非常怀疑,南宫天舞根本不会除了微笑之外的其他表情。
东门遥越还记得,那年,南宫天舞带兵来到龙城,带着五千人马,冲进了突厥人的包围圈,冲上了城楼,与他见面。
东门遥越欣喜若狂,就要上前拉住皇后的手。其实,东门遥越更希望能抱着皇后……可是,皇后微微笑着,后退了一步,说道:“皇上,人臣之前,请注意君王威仪。”
皇后没有与东门遥越拉手。
那时候,欣喜冲淡了一切。东门遥越也没有想到其他。
突厥人再次攻城,他们要将大名皇朝的帝后都留在这里。虽然多了五千士兵,城楼之下,还是岌岌可危。
东门遥越与皇后一起站在城楼之上,看着下面的形势,东门遥越忧心忡忡。这时,皇后身边的侍女南宫珊珊,指着下面的一面帅旗道:“这贼人得意忘形,作为主帅,竟然不加遮蔽。如果得一把好弓,得一个好弓弩手,将这厮射死,这突厥人非退不可。”
南宫天舞微微一笑,对东门遥越道:“妾去换套衣服,回来帮皇上解决这个疑难。”是的,南宫天舞从来都是最优雅的,最讲究礼仪的,如果要动武器,定然要换武服。
南宫天舞与南宫珊珊一起,款款去了,片刻就回来,南宫天舞果然换了一套衣服。南宫珊珊取了弓弩,南宫天舞拉开长弓,一箭飞出。
天地之间一片静谧。
就在那瞬间,似乎天地之间,只剩下那一箭。
皇后一箭,敌军首脑,应声倒地。
突厥人从此溃去。
龙城之内,欢声雷动。
东门遥越再次去拉皇后的手,皇后的身子微微一颤,终于没有挣脱。
皇后的身子微微一颤,东门遥越的心也微微一颤。就那微微一颤,将东门遥越的心,推落到了冰点——就在那一刻,东门遥越认识到,有一个完美的妻子,其实也不是很幸福的事。
那夜在龙城之内,东门遥越还是想要要了皇后。领军出征已经三个月了,他没有碰过女人。现在女人终于来了,而且是自己的皇后……他怎能忍得住?
然而,皇后忍住了。轻轻推开了东门遥越,她淡淡的微笑:“此处是军营,皇上乃主帅,妾乃将士。军营之中,不能及乱,否则不吉。皇上身为主帅,当守此规矩。”
胯下的****,轰然倒塌,就像那倒塌的城墙。东门遥越心中那仅存的男子的自尊,也轰然倒塌,就像那倒塌的城墙。
从那一天起,东门遥越就很少碰皇后了。当然,他们之间,还是经常见面的,淡淡的微笑,不咸不淡的交谈,相敬如宾或者相敬如冰,是世界上最好的帝后典范。
如果不是那桩子事情,东门遥越或者还会与皇后继续相敬如宾或者相敬如冰下去。
只是……出了那桩事情后,东门遥越,觉得自己对这个皇后,是无法忍耐了。
南宫天舞,将东门遥越最宠爱的妃子肚子里的孩子,硬生生给打了下来。
自从发觉自己无法与南宫天舞并肩之后,东门遥越花了很大的力气,才给自己找到另一个可以替换的女子。那个女子,永远都温柔如水,那个女子,面对君王的恩宠,从来不会拒绝,那个女子,永远都以最卑微的姿态,蛰伏在君王的脚底下。
那个女子名叫杨清华,那是真的如水木一般清华的女子。
就在半个月之前,杨清华曾含羞告诉东门遥越:“妾有身孕了。”
东门遥越欣喜若狂——只是没有想到,半个月之后,皇后就找了一个理由,指使宫女太监,硬生生打了杨清华十杖!
十杖!
当天夜里,杨清华下体血流如注。直到现在,杨清华依然昏沉沉的睡着,她甚至还不知道,她肚子里的孩子,她后半生的全部希冀,已经离她而去。
“朕要废后……朕要废后!”东门遥越喃喃自语,声音嘶哑,透着疯狂,“朕一定要废后!”
“皇上!”鲁光抬起眼睛,看着东门遥越,“南宫世家的皇后,不可轻废……如果要废,那就要将南宫世家,连根拔起!”
片刻之后,鲁光说出了第一句话:“如果皇上一定要废后,三天之后,祭天之时,可以动手。”
东门遥越点了点头。鲁光匍匐前行:“皇上……细节还需要商量。”
祭天台,高九丈九。
面朝平地,背靠大江。江声汹涌,成了整个祭天活动最精彩的配乐。
层层盔甲闪寒光。刀枪剑戟如林立。太监宫女尽彩衣。
祭天台下分三重。第一重位置,站着的是大名朝的一等公爵。大名朝一等公爵不多,总共才三个人。南宫世家的南宫瑥瑜,封顺国公;梁家的梁龙影,封利国公;唐家的唐虞镇,封唐国公。今天梁龙影告病未曾前来,第一重的位置,只站着南宫瑥瑜与唐虞镇两个人,周边却是有近百个侍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