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东方归元的脸色,已经阴沉下来,极度的难看。
天娇见东方归元脸色,将话吞回肚子里,笑道:“兄长如果不同意这个联姻,那么——我就马上回京上书,请求让自己和亲……次仁朱丹,你的父皇有多大了?好像还没有七十岁吧?”
东方归元怒道:“天娇,你别胡闹!这等混闹的话,你也能在公主殿下的面前说出来!你先将我的绳索割开!”
天娇再也不看东方归元,只对次仁朱丹说道:“公主殿下,请您立即去拉萨,告诉你父皇,就说你在鄯州附近,遇见了大兴朝的天娇公主殿下。殿下对国王非常仰慕,希望能有机会服侍国王……”
东方归元再也按捺不住,几乎气得吐血,厉声说道:“天娇,你这样说话,小心回京之后我上奏父皇,将你锁起来!”
次仁朱丹再也不做声,当下就走到东方归元面前,伸手递向东方归元身侧那个绳子的死结,慢慢的将它解开。
她的动作很慢,而帐篷之中另外两个人,根本想不到她会做什么,一时都怔住。
次仁朱丹慢慢将绳索解开,然后,一圈一圈的,慢慢将绳索松开。
天娇公主迷惘了片刻,蓦然大叫起来:“次仁朱丹,你在做啥?将他解开了,事情就不易办了啊……”
次仁朱丹不理天娇,凝视着东方归元,声音很轻:“大兴朝的太子殿下,你不知道,我真的很喜欢你。”
东方归元说不出话。
次仁朱丹又说道:“你不知道,从小,我就特别……崇拜汉人。我喜欢汉人的衣服,喜欢汉人的故事,喜欢汉人的书籍……我母妃曾经取笑我说,我这么喜欢汉人,将来就让我和亲,去汉人地方,让我得偿所愿。所以我一直在想,有一天,我能不能嫁给一个汉族的皇子,亲自去抚摸那雄伟壮丽的长安城门——”
东方归元悠悠的叹了一口气。
次仁朱丹自失的一笑,说道:“原谅我胡搅蛮缠——是这个词吧?自从听说了你的故事那一天起,我就开始想,我能不能嫁给你……一个王子,能为了一个心爱的臣子去涉险,那么,这个王子,对自己的妻子,一定也不会差。”
东方归元苦笑道:“你错了,我对自己的妻子,差极了……”面前掠过叶芊雪的面孔——她,现在过得可好?揉揉酸痛的手腕,站起身来。
次仁朱丹笑了起来。片刻之后才又说道:“好了,我现在知道,自己的举动是多么的鲁莽多么的无礼了。太子殿下……这些天次仁朱丹说的话,请您忘记吧——不过还希望,太子殿下看着次仁朱丹曾经对您有些小恩惠的份上,对我三哥哥——施以援手。”
次仁朱丹脸上的笑容,竟然是十分的开朗,十分的阳光。那样的笑容,让东方归元的心,再度触动了一下,说道:“公主殿下,惭愧了,我们这就告辞……”
天娇冷哼了一声,说道:“我胡搅蛮缠了一场,现在你们倒是好了,我倒是白白做了一场恶人,啥事情也没有做成……”
东方归元一笑。次仁朱丹笑容里盛满了苦涩,说道:“既然太子殿下不肯给我机会,那高原上的女儿,岂是不讲道理的人……”
东方归元凝视着次仁朱丹。少女的眼睛里,是那样的真诚与淳朴。那种真诚与淳朴,让他的心中,竟然装满了歉意。片刻之后,才微笑道:“来日公主殿下如果有空闲,还请来我大兴朝参观住上几日,去看看我大兴朝的风土人情……”
次仁朱丹的眼睛,蓦然之间放光,欢喜说道:“这话是真的?到时候——你给我当向导?你当——地主之谊?”最后一句话,却是说不通顺了。
东方归元点点头,次仁朱丹看着东方归元的脸色,终于再度爽朗的微笑起来,说道:“太子殿下,我能不能与你做一个约定?”
东方归元怔了一怔,说道:“约定?你说”
“如果三年之内,你还没有找到最心爱的女子,我还没有找到最合适的男人——那么,你就让大兴朝与我吐蕃,来一次联姻,好不好?”
东方归元万万想不到,次仁朱丹居然提出这样一个约定?
心中不由自主想起另外一个约定,那个约定的期限,是三十年——现在,才过去三年。
三年过去,那个人,却已经找到了最心爱的男子——事实上,也是自己,劝说她接纳了那名男子。所以自己根本没有必要觉得心中失落,自己应该为那个人感到高兴……
只是,心中还是酸楚……
东方归元还没有说话的时候,帐篷之外,蓦然又响起了声音:“他不会答应。”那声音,却是喑哑低沉。
次仁朱丹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直觉就反问道:“为什么?”
“因为……他不快活。”
脑子轰隆隆的,东方归元的脑子,陷入停顿。
她——来了……
她来了。
走近帐篷,听见了东方归元的声音。一瞬之间,恍若一个世纪那样漫长。
我说话的声音,非常轻松写意,就像是六月阳光下的飞尘,在帐篷之外,随风飞扬。
我的笑容,非常灿烂,就像是高原上六月的花朵,繁茂的铺满我的脸颊。
只是我知道,我的心,跳得很厉害。
终于见到他了——隔了小半个月。小半个月里,日夜思想,甚至无数个夜晚,胡思乱想。直到见到他的那一刹那,一颗心才算砰然落地,砸地而起的,是满地如烟尘一般的欢喜。
他终于平安了……
天娇听到我的声音,转过脸来。一张脸上,却是写满了阴云,怒道:“你这厮,怎么总是在这样的关键时候出现?而且,一开口就是这样煞风景的话?”
我淡淡笑了一下。这位天娇公主殿下——似乎总是喜欢将自己表现的不正常。其实我知道,她是一个正常不过的女性。
三年了。当初一时兴起的主意,想要付诸实施,却又担心各个方面的疑忌。于是索性将自己的想法,写成奏折,用私人渠道,传递给皇上——或者说,我应该叫他父皇。
皇上当时就曾回书问我:谁能主持这件事?
皇上是回书信问我,不是下旨意问我。这些日子以来,皇上——一直在努力靠近我。这种态度,让我感觉到了温暖——恍恍惚惚,我又忘记了李素月的指控,我想起了之前,他曾对我的种种好处。
不知怎么的,回信的时候,我竟然推荐了天娇公主。或者是鬼使神差。
说真的,做这件事第一是需要胆子大,做事情不拘泥;第二才是小心谨慎。天娇公主符合第一项条件,但是第二项上,我曾经建议给天娇安排一个心思缜密的副手。可是没有想到,皇帝陛下并没有给天娇安排副手。
而天娇公主的心思,其实相当的缜密。想想也是,当初她杀人,手段隐秘,直到现在,天下大多数还认为林明之死的莫名其妙;而少数人,却是直接开始怀疑我。这位天娇公主殿下做下了偌大的一桩命案,居然密不透风,就是没有人怀疑她。
这样的人,心思能不缜密么。我是多虑了。
大大咧咧只是外表,不懂事也只是外表。皇家的子女没有一个简单的角色,即便是一直被皇帝宠爱的公主。
接到东方归元失踪的消息,我第一时间赶到了鄯州城。先将鄯州城中,纷纷的议论压下来;一边却联系公主殿下,请公主殿下安排在吐蕃的人手加以调查。实际上,我自己的人手,也参与了调查活动,只不过这一切在公主那些人手的活动掩盖下,稍微隐秘了一点而已。
是的,三年下来,在吐蕃,我已经建议了自己的信息渠道。这个渠道不等同于以前的报纸渠道。我的信息渠道,已经与吐蕃的贸易紧紧联系在一起。三年下来,就是布匹衣服一项,我就扼住了吐蕃人的命脉。
原先的吐蕃人,穿着以毛皮衣服为主。冬天倒还好,夏天就太过炎热。这些年,我给吐蕃送布匹,用相对来说非常便宜的价格,让各种布匹在吐蕃用最快的速度得到了推广。
除此之外,我还有意限制了缝衣针在吐蕃的销量,却有意增加了服装加工的业务。在吐蕃收购了毛皮,送回中原做成衣服之后,再度卖回了吐蕃。还记得冬儿不?那个挂着鼻涕的满手都是针眼的小女孩?在我的扶持之下,她开了一个服装加工作坊。眼睛看着是一个小作坊,但是实际上,鄯城县以及附近的几个县的数千户农家妇女,都是冬儿线下的工人。因为采用了“流水线”的工作方式,成衣的工钱也降低到了一个极其便宜的程度。
这样的情况下,再度将毛皮成衣卖回吐蕃。虽然利润薄了一些,但是那个价格,却让吐蕃妇女,大觉得合算。再加上缝衣针短缺,这两年,吐蕃妇女,都渐渐将做衣服这件事荒废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