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下站定,厉声说道:“不要追击了,大家回来!我们先去前面,汇集弟兄们再干!”
就在这片刻之间,那些人,已经将刑弃棋被杀的消息,如潮水一般的散发出去!
得知大将阵亡的消息,一群浴血奋战的士兵,登时失去了继续战斗的勇气……
失去战斗勇气的士兵,其结局只有一个!
城中胶着的形势当下就一边倒!
季同云知道,首领已经死了,下面的士兵缺了主心骨,这个城池,已经不可守!力战下去,只能全数被人歼灭,当下厉声吩咐:“刑将军遗命,命我季同云收拾队伍,投奔鄯城县,弟兄们,随我来!”
附近几十个士兵汇聚在一起,一起向东城门杀去!
季同云最是骁勇善战,当下带头,知道现在的形势已经不可挽回。看见有落单或者几个人一从与吐蕃人奋战的队伍,就杀将过去,将人带过来,滚雪球似地,将人越带越多。
吐蕃游骑,攻打的是西城门。现在靠西边的大半个城池已经在吐蕃人手中,唯一在自己人手中的,就只有东城门了。
唯一值得幸运的是,马监设在东城门附近!
季同云汇集了一千多士兵,与原来守在东边的一千多士兵会合,传达刑弃棋遗命。打开马监,每人牵上两匹马——而后,一把火,将能看见的东西,全数烧毁!
带着剩余的弟兄——甚至来不及细点剩下多少弟兄,就往东门之外冲了去!
季同云,就这样,带着四千弟兄,跑了出来!
跑出来的路上,遇到了詹远志和他的手下。当时,詹远志正丢了粮草,失魂落魄,不知往鄯州城去好,还是回鄯城县好。
我苦笑了一下,说道:“虽然我提前一天通知了刑弃棋将军,但是刑弃棋将军陡然遇变,居然没有空派人来接应你们——你们丢了粮草,也怪你们不得。再说,现在鄯州城中,也不需要粮草了……”
季同云蓦然抬头,睁开了眼睛,厉声说道:“不对!”
我沉声道:“季将军,如何不对?”
季同云沉声说道:“也就是昨天夜里,刑将军还与末将提起,不知玉大人能否将粮食送来,又不知能送多少粮食过来!还说,如果鄯城县不及时将粮草送来的话,这长时间守城,士兵的军心只怕也不能稳固……”
这样一句话落下,我就大吃了一惊!沉声说道:“有人故意掩盖了粮草即将到来的消息?”
站在边上的香墨,沉声插嘴,说道:“不是我们派去的人没用。我们派去的人,一共有三组,都是鄯城县本地人,家眷都在鄯城县的,绝对可靠!”
“即使遇到吐蕃游骑,三组人马,至少能派回一组来报讯——”我沉吟道,眼皮子也是禁不住跳了一下!“最大的可能性,就是这三组人,都到了鄯州,只不过,有人故意向刑弃棋隐瞒了粮草即将到来的消息!故意向士兵们隐瞒了粮草即将到来的消息——为了让城中的士兵,惊惶!”
“那……难道是三位县令的人马?”李思晨的口气不十分肯定,“如果是三位县令亲自守在城门口,将信使截下,隐瞒消息,或者可能。可是三位县令大人,并没有时时刻刻都守在城门口……”
我脸色铁青,没有说话。李思晨的声音越来越轻,也没有说下去。
季同云也没有说话!
因为如果这样揣测下去,事情的结果,就实在太严重了!
简单的来说,这场吐蕃游骑的攻城战,就是一个巨大无比的阴谋——而且是由自己这方的内奸制定的阴谋!
我方发生兵变,这事情发生才几天时间,现在朝廷附近的军队还未曾到来。但是,吐蕃游骑却是先到了,而且,不是普通的游骑,数量,竟然有七八千人!
或者说,季同云等人,城破之后,惊慌失措,对敌人数量估计有误。但是无论怎么估计有误,我们能确定的人,这支游骑,数量不会太少!能进入城市之后,将将近两万士兵,打得没有还手之力的,绝对不可能少于五千人!
吐蕃地方,与汉族地方不一样。那是地广人稀的高原地带,一个部落,能有一两千青壮男子,那就是绝对的大部落了。现在,却至少有五千人的军队打着游骑的名头出现在鄯州城下——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这至少是好几个吐蕃部落的联合!
吐蕃人,部落与部落之间,距离都相当遥远。最近的两个部落,即便是骑马,一般也要一两天。这样的联合——需要多长时间才能完成?
他们联合了,不但联合了,而且,还在我方兵变之后,第一时间,来到鄯州城下!
这一事情的本身,就说明了一件事情:这些所谓的吐蕃游骑,早有准备!
这些吐蕃游骑,早有准备,显然,是早就得了有用的情报。得到情报的时间,甚至在鄯州兵变之前!
想起这一点,我心中一点一点的发冷!
也就是说,鄯州兵变并非意外,而是有心人操作……
这个有心人,在鄯州兵变之前,就敏锐的感觉到了鄯州军营的情形,根据具体情形,制定了挑唆兵变的计划。而且,他有足够的把握,让这场兵变,取得成功!
他果然成功了——
吐蕃人也按照他的计划,如期赶来!
为了让这个计划更加完美,鄯州城里的内应,甚至截下了我派去的报讯人,甚至连一个“粮食即将到来”的消息也不肯传递给城中的士兵!
城中的士兵得到这个消息与得不到这个消息,其实也没有很大的区别,但是这个心思敏锐的对手,竟然连这么一个小小的细节上,也要做到最好!
这是一个野心勃勃的对手,这是一个心思缜密的对手,这是一个我从来没有见识过的野心家!
我见识过所谓的野心家,比如说前宰相,胡楚城。胡楚城能成果一国宰相,能成为宰相中的首相,他的心机已经是非同一般了。然而胡楚城与我面前这位阴谋家相比,胡楚城简直是三岁孩子!
更让我绝望的是,我根本不知道这个阴谋家是谁!更严重的问题是,我为了恢复鄯州城里短暂的和平,甚至劝说独孤英寒等人离开此地,借道吐蕃,前往突厥!
独孤英寒带走了一群人——那个阴谋家,说不定就趁着这个机会隐匿起来,让我再也找不到!
我面前的阴谋家,成功的设下了这样一个计谋,成功的将大兴朝的鄯州大门,打开!
我现在确定了,这群所谓的吐蕃游骑,不会简单的劫掠了鄯州就逃逸回去。他们会占据鄯州城——将大兴朝的西大门,掌握在自己手中!
然后,试图向中原夺取进一步的利益——
否则,煞费心思,设计了这样一个惊天阴谋,也太亏了!
然而,最严重的问题不在这里。对我而言,最严重的问题是——
不管这场阴谋的初衷是什么,现在这场阴谋的直接结果,首先是将我送上了死路!
是的,将我送上死路!
朝廷之中,必然有明智之士,能从这件事的蛛丝马迹中,分析出什么。而在这件事情之中,我曾经做过一件让所有的人都不能原谅的事情——那就是劝说独孤英寒离开鄯州!
如果独孤英寒不离开鄯州,而是占据了鄯州称王的话,吐蕃游骑或者不敢如此迅捷的南下。那样,鄯州也不见得会有失,今天的事情,就不见得会发生!
当然,这是假设。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假设,就足以将我送上死路——更何况,我是在朝廷没有任何指令的情况下,擅自行动!
朝廷之中,如果有政敌,或者就能以这件事作为攻讦的借口,甚至可以指责我与吐蕃人有联系,是吐蕃人的内应——各种各样的罪名与猜疑,就会接踵而来!
这些罪名到来不打紧,那被我劝说去了突厥的独孤英寒,与一群将军,将无法再取信于朝廷,他们的九族,不可幸免!
这些也不打紧,打紧的是这些跟随着季同云等人跑回来的士兵,跟随叛乱在前,守城不力在后——军法如山,面对着这些士兵的结局,很可能,也是全数坑杀!
这些也许还不是最打紧的,最打紧的是——我三年的心血就将化为灰烬!
是的,现在整个大兴朝,已经在极缓慢的发生变化了。在南边,大型的战舰与大型的货船已经准备出港,那是东方归元三年的心血。在各地,在皇帝陛下的铁腕政策之下,用土地税取代人头税的税法改革,已经大面积铺开。在我鄯城县,已经隐隐约约形成了一个对外贸易的集散地,我已经成功的借助对外贸易,铺开了我对吐蕃的全线计划。我借助贸易,已经成功的将一群吐蕃贵族掌握在自己手中——别的且不说,现在很多吐蕃人已经养成了吃小麦穿棉衣的习惯!
如果再给我一点时间,或者我就能实现对吐蕃人的真正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