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棍气派,却让张潜渊不由失笑。两个莫逆之交,就此大笑,半日不能停。
“既然决定联名上书,那我们人数是不是还太少了一点。”岳清文笑道,“瞧人家刘金文,一口气纠结了二十四人,也不怕人家说他接当年,难道我们就不能找几个人?”
“只怕天下都是明哲保身之辈,敢于你我联名的人不会多。”张潜渊沉吟着笑道,“何况玉同尘此事,触怒的可是天下的有田阶层。”
“尽力而为吧,天下爱玉同尘诗文的人,不在少数。”岳清文却是不肯死心,道。蓦然之间又想起一件事,疾声说道:“其实,我倒有一个……上不了台面的主意!”
“玉同尘……这等事情……居然真的是难逃一劫了么?”跪倒在皇帝面前,莲妃的眼泪,涔涔而下。
“朕……”看着莲妃的泪眼,东方啸鸣第一次如此的无力如此的慌乱,“朕……实在想不到,他……这事情,居然闹得如此之大……”
“玉同尘给皇上上书,那是皇上给他的权利,也是他尽臣子的本分。”莲妃声音颤抖,“怎么……却惹出这么大的祸事来?”
“这祸事不是他惹出来的,是朕惹出来的。”东方啸鸣的脸上,竟然是深深的悔意,“朕不该……让不该知道的人知道有这么一本奏折!”
“妾……不懂国家政治,却也觉得,玉同尘这本奏折似乎很有道理……怎么就闯祸了呢?”莲妃的双眸已经没有了神采,蓦然之间想起了什么事情,急忙慌乱的说道:“皇上,能不能立即密令玉同尘,让他上书,认错……以平息这些人的愤怒……”
“玉同尘这个孩子,朕比你熟悉。”东方啸鸣声音苦涩,“你不知道,这个孩子,性子与他母亲,简直是一模一样!简直是说不出的倔强……朕没有见过比他更倔强的孩子!……朕相信,即便是朕密令他认错,他也不会上这个认错的奏折!这个孩子……他甚至不知道服软这个词,怎么写!朕……最欣赏的少年血性,现在却成了朕最头疼的问题……”
“皇上……”沐辰怯怯的声音响了起来,“陆相派人送来了奏折,是礼部张潜渊等人刚才送来的。此外,筱风雨大人也有秘密的奏章送上……”
“送进来。”东方啸鸣轻轻叹息了一声,说道:“张潜渊等人,是要保玉同尘了。只是……他们几个人,分量不够啊。”
“皇上先看看张大人他们怎么说。或者有办法……妾先回避了。”莲妃说着,就要往后面去。
东方啸鸣蓦然开口:“莲妃,看样子……可以赌上一赌!”
“怎么赌?”蓦然之间生出了一个希望,莲妃回头,两眼也开始放光。听完了东方啸鸣所说,却又换上一副忧虑的神情:“皇上,这事情……到底是冒险。那孩子……撑得住么?”
正在说话,却听见门外有小星子的声音:“皇上,陆相说,登闻鼓院,就在刚才,收到了十四封民间上书!要求呈递给皇上……”
“民间上书!……”莲妃宫内,气氛一下子僵硬了。
“其势汹汹啊。”将手中的纸条递给我,东门的神情依然是云淡风轻;“公子,看样子,我们这条小船,是撑不住了啊。”
这几天,坏消息一个一个的传来。我们的小报已经被禁了,不过我也说不上话。因为明面上,那报纸与我无关。虽然,皇帝陛下心中有数。幸好,皇帝陛下没有将我的主编记者们都锁拿起来。否则,事情还不知怎么发展呢。
小报被禁,我就失去了最有力的一样宣传武器。
现在又得了消息,朝廷二十四位大员联合上书,要求治我的罪。虽然没说怎么治我的罪,但是听着奏折里的内容,就知道了,这些臣子,是非将我整死不可。
也是,只有将我整死了,才能为后来人戒。将我整死,起码一百年内,没有人敢再提这件事情。
联合上书弹劾,这样的事情,等于是撕破脸了。这样的事情,结局只有两个:一个是如他们所愿,治我的罪;第二个结局,那就是朝廷要罢免二十四个上书的官员!
朝廷不可能一口气罢免二十四个大员!
就是再有胆略的皇帝,也不敢!
扫了一眼,我叹了一口气,说道:“那位胡宰相这么着急?我还以为,我还有一点时间做其他的事情呢。送到吐蕃去的东西还没有回来,这里的囚犯还没有发落……”
“你少想那些事情成不成?”欧阳毅又气又好笑,说道:“没有见过你这样的主子,我们给你忙着,你却是满脑子杂念!”
“事情已经到了最坏的地步,我们着急也不管用,是也不是?”我将桌子上的一个油炸面酥送到嘴巴里,鄯城县小地方找不到这种吃食,这是秋如意摸索着做的。虽然手艺不怎么样,但是到底是一番心意是不是?这几天如意也不知怎么回事,天天想方设法给我做我喜欢吃的东西。
心中却隐隐约约有些明白,如意这样做,大约就是因为那场大战的缘故——
我拒绝了其他人的援手,但是他们几个,却是将自己绑在了我这艘小船之上。这几天,大家都在笑着,但是大家的心底,都是沉重之极。如意想方设法给我做我最喜欢吃的,也是这种心情在作怪的缘故。
心中隐约有些歉意,但是面对他们几个人,这种歉意却无论如何也不肯说出口。有些感情,心中明白就好,说出来,就生分了。
欧阳毅苦笑了一下,说道:“倒有几个好消息。第一个好消息,是三天前,您的老师,张潜渊张大人联合礼部的其他三位大人,上书朝廷,力陈您的无罪。”
我呆愣了一下,说道:“张先生……怎么也扯到这事情中来。”心中浮起一阵一阵的暖意。
欧阳毅笑了一笑,说道:“第二个好消息,是三天前,吴县已经将秋税送到京师。按照朝廷律令,藩王地方的秋税,应该是藩王与朝廷七三分成,但是因为今年情况特殊,吴王感念朝廷恩典,决定将其中一半献给朝廷,一共十三万担。”
“十三万担!”听闻了这样的数字,我不由呆了一呆。我在鄯城县当县令,知道鄯城县一年的赋税,也不过两万担不到而已!吴县虽然富裕——但是也不到这个程度!
纵然是再蠢笨的性子,我也知道,吴王……为什么要这样做!
他是用这样的手段来引诱朝廷,让朝廷看到新税法的巨大好处……这十三万担粮食,不知他从哪里拼凑出来!
心潮激荡了一下,随即平静的问道:“还有好消息吗?”
欧阳毅道:“第三个好消息,就是滞留京师的寒门十三学子,联合上书皇上,请皇上实行新税法!”
再镇定的性子,我也不由大吃一惊!失声道:“朝廷才禁了三个报纸……朝廷法度,禁止以民议政!他们这样做……等于是自己找死!即便皇帝看着他们帮我的份上,想要从轻发落,那些……寒门学子,前程也尽数毁了!”
我看着面前的东门飘雪,后者却是毫不惊奇的样子。蓦然之间明白了一件事,疾声说道:“东门先生,前些天你说过,要派人进京,利用说书先生为我造势……你早就知道这件事是不是?”
东门飘雪神色,依然是这样安定:“是的,或者……可以说,这事情是我一手安排的。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皇上看到,让朝廷的臣子看到,来自民间的呼声!”
“你一手安排!”我的身子在发抖,“你应该知道,有皇上的宠爱,这些所谓的罪过,都有可能大化为小!我不见得会死,说不定不过是流过的罪!可是……这些寒门读书人,他们以民议政,这个罪过却是实打实的,即便皇上想要赦免,恐怕也力所不及!他们的一生……就算毁了!”
“这场大战,一定要有人做出牺牲。”东门的目光毫不动摇,“这不单是公子一个人的事情,也是天下的事情!既然有寒门学子,愿意为公子牵马执蹬,那么,公子就该给他们一个机会!”
“这不是机会不机会的问题,这是……说不定是他们的性命!”
“公子您应该知道,您的性命,与普通学子的性命,完全不同!只要有万一的希望,天下不知有多少学子,愿意为你去送命!这是他们自己的选择,而您……也应该接受!只要有利于天下,您……就应该接受!”
“不。”我竭力压抑自己的心潮,说道,“在我看来,天下的性命,都是等价的,不存在着值钱不值钱的区分。”
“天下的事情,不是公子想象的这样。”东门已经静静打断了我的话,“您应该知道,天下的性命,都是等价的,但是人的价值,却是不等价的。公子您也善于用兵,您就该知道,用兵之道,就该用最小的牺牲去取得胜利,为了保住主帅,下面的士兵,往往不计代价!而现在的情况,与用兵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