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起来了,我第一次被暗杀的时候,与吴王殿下的关系,并不算十分亲密。而我的表现,除了外貌上有些出色之外,我并没有表现出让人感觉到威胁的地方。
所以,当日东门的猜测,是错的。那是因为,东门并不清楚
而现在,这一阵暗杀停止,一方面是因为皇帝,另一方面,估计是因为知道我对当年的事情一无所知……我轻声说了一句:“胡楚城?”
蓝十三点了点头。片刻之后才说道:“我不知道你母亲是如何得罪国舅爷的,让他们对你母亲……这样赶尽杀绝!但是我记得他右手上的一颗大红痣,粉嫩嫩的大红痣,记得很清楚!就在右手手腕的背面……如果你能证实这个人是谁,就能确定当日买凶杀人的是谁。”
我咬牙:“你确定,就是胡楚城?哦,不对!”
蓝十三问道:“怎么不对?”
我咬牙说道:“十六年前,正是国朝初定的时候,胡楚城作为开国功臣,书里士兵不少。这样的人,要杀一个孕妇,用得着买凶杀人?随便安排一队士兵,也就杀了!”
蓝十三沉默了片刻,说道:“这个我知道。你母亲——是入室高手。当时是不逊于欧阳十二的入室高手。”
我怔了怔,随即明白过来。我是天神脉,我的父亲是地神脉,那么,我的母亲定然是天神脉。母亲是天神脉,修炼成一个入室高手也不是什么难事。涩声道:“将要将一个不逊于欧阳十二的入室高手置于死地——那该有多少人?”
蓝十三说道:“具体情况我不清楚。当时我只是一个十一岁的孩子。我……又没有你这么早熟。你母亲那时濒临生产,正是一个高手最虚弱的时候,那胡楚城就趁着这个时机动手。我父亲说,他们一路追杀,也是经过了好几天才得手……”声音慢慢低沉了下去,说道,“似乎路上还死了不少伙伴。当然最后,所有人都死在了欧阳十二与我父亲手中。”
随即想起母亲说过的一些事情,我疾声说道:“你可知道,那凶手……除了胡楚城之外,还有什么人?是不是胡楚城与其他人合作——买凶杀人?”
蓝十三摇头,说道:“这事情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就我所知,国舅爷当初也是一方军阀,手中有力量,这等事情——只是花几个钱而已,似乎用不着与其他人合作。再说,既然选择了暗杀,甚至没有调动军队,这事情总是越隐秘越好。”
“这事情越隐秘越好……”我咬牙说道:“我母亲到底是什么人,居然劳动一方大员暗杀?”说着话,心底的希冀,却一点一点的上升起来——也许,母亲弄错了,莲妃,与这件事情无关?
蓝十三说的有道理。既然是暗杀,又只是买凶杀人而已,这么几个钱,国舅爷实在没有必要与人合作。
这样想着,心底竟然又有了一点让我雀跃的东西——随即,我明白了自己的心思。不由又有几分惊惶,当下将这个念想生生的压下去,将那个人的面影,再次打入大牢,挂上一把大锁。
蓝十三摇头,说道:“我不清楚。后来我也曾游走江湖,也着意打听当年的事情,可是人海茫茫,又难以找到当年的人,一直没有什么进展。后来终于找到了你——这事情也就落下了。”
“国舅爷,胡楚城……”我慢慢咀嚼着这个名字,突然对蓝十三笑道:“你信不信,我有能力,将这位国舅爷,从那至高的位置上拉下来?”只有将他从那至高的位置上拉下来,我才能与那国舅爷站在平等的位置上对话。
蓝十三目光凝注,好久才说道:“你要小心。不管怎样,我……总是站在你身后。”
我点头,声音温柔了下来:“我等着,等着你愿意站到我身边的那一天。”
蓝十三点头,我又说道:“不要苦了自己。”
蓝十三出去了,我坐下,对着镜子,微笑起来。随即,欢畅慢慢变成苦涩,然后——眼泪竟然不由自主的冒出来。
蓝十三——这就算定情了吗?
这就算定情了吗?
我得到了蓝十三的一句承诺,我也给了蓝十三一句承诺。这句承诺没有具体内容,但是不妨碍那是一句承诺……
只是,心为什么酸酸的呢?
蓝十三答应得——很艰难。他答应下来,对他而言,不啻于一场战争。我……似乎是胜利了,但是这场胜利,却让我……心酸。
将这些杂念摒除,我高声吩咐:“如意,将我的官袍拿来,我……要审案了!”
“果然是雷霆手段。”空善和尚将手中的奏折合上,递还给皇帝,微笑道,“恭喜皇上。”
“真想不到,真想不到!”朝堂之上很少喜怒形于色的皇帝陛下,居然兴奋得手舞足蹈。“朕还以为,这孩子太过于慈善。现在看来,这孩子……居然真的有雷霆手段!三天三夜,连审四十五桩案子,斩杀七十八人,发配苦役四十七人!先用暗访方法,取得着实证据,再用公开审理方法,威服众人!就这么几天功夫,就将鄯城县治理成铁桶一般!”
空善和尚微笑看着皇帝:“皇上今天来贫僧这里,就是为了向贫僧……介绍这个孩子?”他本来想要用“炫耀”两个字,话到嘴边,却又改成“介绍”。
东方啸鸣哈哈大笑,说道:“这个皇帝做得……也实在不是滋味。能说话的人越来越少,就是风宙,也渐渐将君臣之礼摆得越来越严谨了……”苦笑道,“也只能在你这里,才能找到片刻的轻松。”
空善和尚摸着白胡子,笑道:“贫僧都想,近日要出去走走了。”
东方啸鸣睁大了眼睛:“你……你居然也要走?你……居然想要朕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空善和尚哈哈大笑。
两人对话的地点,是大雁塔下的大慈恩寺后院的大树底下。大树洒下浓郁的树荫,大树底下一片阴凉。边上没有服侍的人,只要远处的屋檐底下,一个小和尚正在煮茶。茶水冒着袅袅的香气,衬托得周围的环境更加的安静祥和。
很少有人知道,这里的一个老和尚,空善法师,是皇帝当年的谋士。只不过这个谋士,喜欢当和尚超过当军师,只愿意穿袈裟不愿意穿官袍,皇帝也无可奈何。
东方啸鸣着急的模样,空善不由大笑。好久才说道:“我听说,那孩子身边出现了一个瘸子,复姓东门。”
东方啸鸣点头,说道:“我知道……啊,你是说……”
空善笑了笑,说道:“东门……废太子殿下苦找了四五年找不到的东门,应该再度出山了。”
东方啸鸣站了起来,猛然怒道:“这个东门……坑了废太子还不算,还来坑这个孩子?”疾声说道:“和尚,你打算出门,就是为了这件事情?”
空善摇了摇头,说道:“皇上,贫僧倒也不认为是东门坑了废太子——说实话,皇帝陛下,贫僧想来,其实皇上还应该感谢这个东门。若不是他及时放手,当年事变,到底结局如何,还是难说。而且那废太子殿下,说实话,也不值得东门这样的人,为他卖命。东门这样的选择,贫僧倒也不认为是大错。”
东方啸鸣冷笑了一声,说道:“话不是这样说。为人臣子,应该忠于主子!主子有难,他居然逃跑……有这样的臣子?这可是为‘士’之道?”
空善摇头笑道:“当日事情,可为东门飘雪一世之羞——然而其人才华,却有可取之处。若是真心为那孩子效力,也就罢了。皇帝陛下可以将当日事情忽略不计。”
东方啸鸣冷笑一声,说道:“朕只怕他带坏了那个孩子。”
空善笑了笑,说道:“皇上难道对那个孩子还不放心么。少年天才,人品又是世上一流……”
东方啸鸣一时语塞。空善看着皇帝陛下,片刻之后才说道:“贫僧想要问皇帝陛下,您……打算将这个孩子,摆在什么位置上?”
东方啸鸣一时语塞。片刻之后才说道:“这个孩子想要什么,朕就给他什么。朕……当年亏欠了他的母亲,朕就补偿给他。”
空善再次笑了笑,说道:“既然这样,皇上——又将这个国家放在什么位置上?”
东方啸鸣完全怔住。
空善淡淡的笑了笑,站了起来,绕着大树走了一圈,再次回到东方啸鸣的面前,站定:“皇帝陛下,您可知道,您必须做出选择了?”
东方啸鸣喃喃自语:“做出选择?”
空善淡笑:“皇帝陛下,我知道,您一直在给太子磨刀。您磨刀的目的,是为了让太子殿下有足够的能力,将来对付那一位。为了给太子殿下磨刀,您将大皇子作为牺牲的对象,不知我说的是否正确?”空善笑容,依然是淡淡的,那是老狐狸的笑容:“皇帝陛下,你最爱那个孩子。如果您有心立皇长子殿下为太子,那就不会拒绝两个孩子交往。穷时结下的情谊是最难忘的,皇帝陛下却使用各种手段要将两人分开,就说明了皇帝陛下对皇长子殿下的态度。皇上并没有犁皇长子殿下做储君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