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龙三急忙说道:“本来是想要当场杀了的,只是……”
“只是什么?”那县尉大人觉得自己的威望受到了挑战,大怒说道:“本官说的话难道没人听了?逮住盗贼,当场格杀!脑袋拎回来,示众!”不由分说再次挥手:“带下去,杀了!”
这下可不是玩的,手试了试,很好,手能动。我那三脚猫的功夫,从这个大堂跑路还不成问题。不过就这样跑路,作为县太爷而言,是不是很没面子?于是我还是说话了:“县尉大人,人还是不要杀的好。”
龙三这才反应过来,急忙说道:“他说,他家里还有很多钱,可以拿来赎取!”
李县尉的眼睛死死的钉在我身上,声音嘶哑:“嗯,能拿钱来赎取?你家里能拿多少钱?”
我扭动了一下身子,看准了一张凳子,跳过去,舒舒服服坐下:“县尉大人要多少钱?不用客气,我家有的是钱。”
这样说话,李县尉不免诧异,睁大眼睛看着我说:“你家人在哪里?怎样传消息给你家人?”
我笑了一下,说道:“我家人么,就在路上,他们与我走的不是一条路,具体走哪里也不知道,您老人家只要将我的消息散布出去,他们一定会来。嗯,发个告示吧,就说你们逮住了一个江洋大盗,年貌如何,他们得到消息一定会来。”
那李县尉终于听出一点味道来,厉声说道:“难道你还想要你的同伙来将你救出去不成?”
我笑:“李大人,难道您以为,这满天下都是盗贼不成?就是学生也是被冤枉的,嗯,龙三也知道,学生曾经有机会逃跑,但是为了证明清白,学生不跑了……再说了,您老人家将我看死一点,弄个笼子什么的将我关起来,难道还怕我的家人不乖乖听话?”嘴里说着最没营养的话,心里却在想:哼哼,等下秋如意与东门与一群护卫带着我的身份文碟还有官诰大印来,瞧你怎们开价!
好汉不吃眼前亏,咱现在陪你说说话……
李县尉眼睛慢慢抽紧了:“这位公子爷,临危不乱,好生佩服。却不知高姓大名。”
我哈哈一笑,说道:“李大人问什么姓名呢。您只管将我关起来就行了——碰到这事情,说实话,丢脸得紧,这姓名么,还是不要说的好。”
李县尉哈哈大笑,说道:“果然是自古英雄出少年!来人,将这个大盗带到监牢里去,单人一间,不许松绑,好好看守!”又低声吩咐了身边的龙三几句,那龙三急忙下去了。
一顿忙碌,天色已经转亮了。一群人将我送进了监牢。
这次入狱,与上次入狱又不相同。上次入狱,虽然置身在地痞流氓之中,但是身子不曾捆绑,身边又有一群小弟可以戏弄,还有东门可以与我出谋划策,虽然对前途颇有些忧虑,但是心境却愉快得多。但是这次,身边没有小弟戏弄,也没有知心人与我商议,身上又被限制住了自由,更重要的是,对鄯城县,我实在有些狐狸咬刺猬,无从下口的感觉。
松了松绳子,知道自己能挣开。但是——暂时不想挣开。累一点就累一点。我知道,一旦我挣开了绳索,一场大战就不可避免。身边十多个狱卒看着呢,那看着我的眼光,与恶狗看着肥肉类似。
大战我不怕,至少跑路不成问题。现在的关键是——我现在还没有想好怎么处理这头疼的问题。等我家人护卫带着我的官诰前来,我又该如何处理与李县尉王县丞之间的关系?
后面的处理,头疼啊。
要修理他们,但是这个鄯城县蛇鼠一窝,怎么修理?
要修理,必须一锅端!
必须一锅端……我的心渐渐冷下来,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大开杀戒!
大开杀戒——我无声的叹了一口气。想着东门的名字,知道他定然能及时作出安排。我只要坐着等就是了。
天很快就亮了。终于忍耐不住,用脚踢了踢身边的狱卒:“给我找点吃的,我饿了。”
那狱卒正眯着眼睛做清秋大梦呢,却被我这样一踢,满肚子不乐意,嘟囔道:“也不知县尉大人是怎么想的,居然留着你一条性命!居然还敢来嚣张!”
我笑:“喂,我可是你们的金主,能给你们挣钱的,你们连早饭都不给吃,我家人怎么舍得花大钱?”
那狱卒大怒,顺手抡起了鞭子,道:“小爷就不相信,给你吃些苦头,你家人就舍得将你扔掉不要了!”
想不到居然碰到这样一个火辣子,心中还有些惴惴然。唉,未来的县太爷,在自己的县衙里被狱卒打,那真是天大的笑话了。当下色厉内荏,笑道:“你当真敢打?不怕我等下多送县尉大人三百两金子,让县尉大人来治你的罪?”
那狱卒倒是一怔。边上还有几个狱卒,倒是也有几个懂事的,当下就劝住了。其中一个年纪老迈的,当下说道:“王大啊,这书生——明摆着是被冤枉的。他被囫囵扔进这个监狱,已经够冤了,又要家里花费一大笔钱财。无论如何,总不能打他了。”
那王大听到县尉大人的名字,本来就有些心虚虚的,现在听老人这样一说,顺坡下驴,收起鞭子,说道:“看在顺子叔的份上,咱不与你计较!嗯,好人做到底,扬子,去买两个包子来,给这个倒霉鬼喂喂肚子!”
一个年轻人接了王大递给的两个铜钱,揉着眼睛出去了。我笑着看着那个顺子叔:“老人家,多谢您了。”
顺子叔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个监狱里的人,都粗莽了一点,但是——还真不算坏。王大这小子也没有脑子,公子爷您是有心胸的,就不要与他计较了。”
我叹了一口气,说道:“我要计较也另外有要计较的人,与你们计较什么。”
那王大在边上,却听得满不是滋味,当下厉声说道:“你这厮——自己死活还不知道呢,居然还敢大喇喇说什么风凉话!”
却听那顺子叔厉声说道:“王大!”随即发现自己的口气不对,当下对王大放缓了语气,说道:“王大,县丞大人县尉大人在管事,你跟着胡闹也就罢了。幸好也没有做多大的坏事。现在朝廷那边消息传来,玉状元要来做县令了,你怎么还是原来那副样子?还不赶紧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那王大不吭声,片刻之后才说道:“现在鄯城县里这副样子,就是文曲星来了也没有办法。”顺子叔厉声说道:“怎么没有办法?玉状元法子多呢,就是调动天上的雷神来助威,也不是什么难事。再说了,玉状元没有办法,他是朝廷的臣子,皇上爷爷的心腹,他只要一封奏折上去,皇上爷爷就将大军派来了,会没有办法?”
听那顺子叔这样说话,我倒是啼笑皆非。估计在场的十多个狱卒,没有人会想到,那个文曲星居然会被他们五花大绑而且险些挨了鞭子。听那顺子叔头脑清楚,当下就问道:“顺子叔,请问一句,这鄯城县——怎么会弄成这样子?我看就是玉状元来了,也难以下手呢。”
那顺子叔苦笑道:“唉,一时半会也说不完。这鄯城县已经是痼疾了。原先地方兵丁,收着朝廷官饷,倒也有个为民的心思,可是——这鄯城县本来就没有油水,这两百兵丁,又要剿匪,又要忙家里的活,更是没有一点工资,这实在维持不下去了啊。所以,县尉大人渐渐就放开了——没有想到,这一放开,就再也管不牢这群兵了。”
几句轻描淡写的话叫我浑身毛骨悚然,疾声道:“怎么,朝廷没有给军饷么?”
顺子叔苦笑道:“县衙兵丁的官饷,一向是两个来源,一个来源就是上面的调配,一向是占了十分之六。还有一个来源,那就是地方收入。可是鄯城县是一个穷县,地方收入向来困难,县丞大人又不加税收,怎么支撑得起?只能靠着上面的十分之六了。前些年还好,县尉大人是鄯州将军麾下出来的,有些香火情在。可是这两年来不行了,鄯州将军调任了,这些军饷也拨不下来了。这些士兵总得找个活路是不是?再不找活路,就要兵变了。那黑石山上的首领,叫什么郁明旌的,就趁机给县尉大人送来了一份大礼——县尉大人就收下来了,这事情……就现在这个模样了。这事情一次两次三次之后……总之,就不可挽回了。”
顺子叔在说话,边上的王大却是不耐烦,当下厉声说道:“顺子叔,你老胡说什么!”
顺子叔自失的笑了笑,说道:“唉,事情其实也不像大家想像的那样,人天生就是坏的……如果不是县尉大人压着,说不定当时就兵变了呢……直到现在,他们还是只劫杀商旅,不伤当地百姓,而黑石山那一伙,靠他们一百来号兵丁,实在也没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