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归元厉声说道:“你立誓!你用你的狼神来立下誓言,此生绝对不泄露!否则,你的家人,你的妻子,你的孩子,你的一切,都要遭受报应!”
阿史思那梁云倒也不迟疑,当下就立下了誓言。东方归元与阿史思那梁云命令一起下去,下面的打斗声渐渐停歇。阿史思那梁云看着东方归元,沉声说道:“兴朝的皇子殿下,咱们后会有期!”“后会有期”四个字咬得异常沉重。
东方归元哈哈大笑,说道:“如果你不来找我后会,我也会想办法找到草原上来与你后会!”
阿史思那梁云狠狠盯着东方归元,说道:“有一件事比较担心,那就是你还能活几天?我回去之后,每天三炷香,向上天祈求保佑大兴朝的吴王殿下健康长寿!”哈哈大笑,说道:“阿曼,我们走!”
阿曼松开了我,却没有动,看着阿史思那梁云,幽幽说道:“四王子,我背叛了你,你……现在还要我吗?”
阿史思那梁云说道:“阿曼,你背叛过我,但是现在,你不是已经回头了吗?不要理睬那个汉人了,汉人最爱骗人,你还是跟着我!”
阿曼幽幽说道:“我服侍这位玉大才子,这位大才子一睁开眼睛就问我是不是汉人,怎么给突厥人做事。我在草原上碰到的第一个汉人,这个汉人也告诉我汉人就该为汉人做事……我跟着您一路进入汉人的地方,我亲眼看见,您杀了很多人——我知道,汉人为什么讨厌突厥人了——我想,我还能跟着王子殿下回草原吗?……”阿曼声音很轻,有些断断续续,显然思绪有些紊乱。
步逍遥的声音里包含着深深的痛楚:“阿曼!”
阿史思那梁云厉声说道:“汉人是猪,是狗,是狼神送给我们的礼物——多杀几个,少杀几个,又有什么要紧?阿曼,你与那些汉人不一样,我还是要你,你跟着我走!”
阿曼的眼睛之中,渐渐的失去了神采,低声道:“我是汉人,还是突厥人?老天爷为什么要将我生成一个汉人,却又将我安置在突厥人的情谊中长大?我背叛了王子,我又背叛了汉人……我到底是谁,我到底应该怎么活?”
没有人回答她,也没有人能回答她。我已经慢慢的走到东方归元的身边,他已经将我身上的绳子都劈断,我握着他的手——他翻过手来,用他的大手,将我的小手包在掌心里。
阿史思那梁云不耐烦说道:“阿曼,你胡说什么……”
阿曼手腕一翻,对阿史思那梁云说道:“今天我就说过,我背叛了你的命令,我就将我的命还给你,十五岁的小姑娘都不怕死,我还怕什么死呢……”马刀,笔直的向喉咙割了过去。
众人一齐惊呼。阿史思那梁云路途较远,步逍遥先扑上前,抱着阿曼的身子。后者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然后——就咽下了最后一口气。阿史思那梁云粗暴的将步逍遥推开,将阿曼抱在怀里,狠狠的瞪了步逍遥一眼,说道:“我以狼神的名义起誓,阿曼的债,我一定要索要回来!”又狠狠瞪了东方归元一眼,厉声道:“你最好看好你的人,不要叫你的人再来勾搭我的侍女!”
回头看着我,阿史思那梁云蓦然又说出一句话:“假如吴王殿下亏欠你的话,你可以来草原找我,我将用最好的待遇来对你!你要什么位置,我就给你什么位置!我原先许给你的那个位置,十年之内,都会空着!”
我转过头,不理他。
阿史思那梁云扬长而去,步逍遥还跪倒在地上。常五走过去扶起他。不忍心看着地上的那一滩血迹,我扭过头,看着东方归元,好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刚才使用的是天神箭?你……没有将身子弄伤?你……”
东方归元手指在我的脖子上颤抖:“你的脖子——怎么还流血?怎么弄的,这么多天了……赵四,药呢,我们军医带来金疮药了么?”
一时之间,我说我的,他说他的,谁也听不清谁的。
我疾声道:“我死不了,你先听我说——阿史思那梁云最后那几句话,到底怎么回事,你使用的是什么武功,你怎么可以这么莽撞的与他对射,你不知道那很危险会送命啊……”
东方归元轻声说道:“我带的都是新兵,人数虽然有几千,但是阿史思那梁云手下,全都是百练精兵。早先还能靠着人数虚张声势,但是长久了就不对了,只能用擒贼先擒王的办法,速战速决。阿史思那梁云自高身份,别人与他约斗肯定不行,于是只能我自己上了。幸好有风行烈教的法子……否则还真不是办法。你放心,现在还没事,回去睡两天就好了。倒是你的伤……你怎么可以这样……你要将我们都吓死不成?”
我这才明白,低声问道:“你的兵从哪里来?我好像听说,你已经分封到晋州了……”
东方归元笑道:“那就是我的私兵了。按照规矩,我有五千私兵……”
我几乎要跳起来,说道:“你疯了!私兵——我还以为你偷跑出来,这兵是江上舟将军他们的呢——私兵!你晋州私兵居然越界……”
东方归元笑了一下,说道:“没事,我毕竟是皇上的儿子。能救回你,已经是天大的幸事了,回去之后朝廷要怎么样治罪,随便了。”
那满不在乎的笑容让我几乎想要伸手,将他脸上的笑容拧下来!恼怒道:“你对自己,向来这么不在意!你知道朝廷中那一位正睁大眼睛等着你的错处呢,你却自己将这么大的一个错处送上门去!瞧他怎么修理你!”心烦意乱,也不知该怎么说话了。
东方归元笑了笑,说道:“这些烦人的事情,等我睡好了再说——今天天色已经晚了,不能再耽搁,咱们先回庆州城去,好不好——我已经吩咐士兵给你扎一个担架了,你放心,路上不会颠簸的。等我回城睡醒了,我还有很多话要问你……”手指在我的脸颊上划过,低声说道,“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真的不敢相信——阿史思那梁云说的,你居然是女子——你……怎么可能是女子……”
说着话,他的身子却是滑下去了。想不到他居然说倒下就倒下,不由大惊,急忙用力扶住。只是我自己身子还是异常虚弱,这一使劲,脖子上的伤口又崩裂了,痛楚袭来,几乎被东方归元那身子压倒在地上!
幸好常五在旁边,急忙将东方归元扶住了,疾声叫道:“王爷,王爷!”
东方归元又睁开眼睛,道:“常五——你们几个,知道的——今天突厥王子那些荒唐的言语,你们都没有听到过,是不是——尘,你也先歇息,等伤口好了,我们一块说……”说着,再次闭上了眼睛——这一回,是彻底昏迷过去了。
常五低声告诉我:“王爷没事——玉……秀才放心。只是将三四年的力气集中在一次耗掉罢了。风少爷那次,就有药方剩下来,我们军医也带了药的,等回庆州,传话请风行烈少爷过来,让他帮忙调理,几个月也就好了——这个是风行烈少爷当初说过的。”
说着话,常五眼睛却往四周看去:“大家都没有听见过,是不是?”原来四周的人就不多,不过是四五个人而已,都是东方归元的亲信护卫。看见常五眼睛闪过,急忙都说道:“在下都没有听见过。”
赵四上前道:“现在王爷昏迷,玉少爷——”
我沉吟了一下,说道:“你们大军,是越界过来的。不能在庆州驻扎。那索性就在山中歇宿一夜。明天早上再回庆州,以免路上颠簸。”
深秋初冬,夜来临地特别快。土地庙之中,其实也不挡风,有些寒冷——我这才知道,我住了几天的地方,原来是个土地庙,不过上面的土地爷爷神像,却是被阿史思那梁云搬运到外面去了。
常五是个精细人,当下就在土地庙的另外一边,铺开了一张床铺,让我住下。就将东方归元安置在我原先睡觉的地方,自己却在另外一个床铺,也就是阿曼曾经住过的那张床铺上躺下。对我说道:“玉少爷,您将就一些。我守着王爷,有事情您叫我一声。兄弟们守在外面,您放心。”
我答应了。常五估计也是累着了,听着常五与东方归元的呼吸声,心潮起伏,竟然好久不能入眠。不过知道自己的身体不好,今天又累着了,当下也就强自逼迫自己闭上眼睛,调匀呼吸。
迷迷糊糊之间,觉得有些口干舌燥。一向都没有夜间喝水的习惯,今夜却是口渴难耐。也不想麻烦常五,回忆起水壶的方位,就自己摸黑去拿。小心翼翼摸到了,拿起喝了一口,却听见东方归元那边,有翻身子的声音。心中动了一下,就竖起了耳朵。却听见东方归元发出一声低低的深吟,似乎是在叫“水”。当下也不迟疑,就小心翼翼的拿着水壶,往东方归元床铺方位摸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