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毅站了起来,说道:“之前我也曾有梦,梦想能让自己出人头地。但是你的一番话,却是让我自惭形秽……从今之后,出人头地也罢,不能出人头地也罢,我已经铁了心跟在你后面,为了你的目标……而努力!”
“啪啪啪”却听见东门鼓起掌来。江上舟笑眯眯的将东门推进了书房,说道:“年轻人,气血旺,果然不错。”
东门看了一下江上舟的书房,皱眉道:“几年过去了,还是不脱武人习气。这么大的一个书房,居然只有这么几本书。”
江上舟笑骂道:“我知道我与你八字不合,总是少不了冷嘲热讽,现在有要紧事。既然你来了,就来帮着参详参详。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当下就将我们遇刺的事情说了出来。
东门目光转向我,眼睛里像是安了一根刺似的,让我浑身不自在。片刻之后才说道:“公子,这事情你做错了,你知道不知道?”
被东门这样的目光审视着,我也觉得有些不自在。低头说道:“我知道我是冒险了。”
东门摇头,说道:“你是要做大事的人,做大事的人,做事情当以稳妥为先。今天你冒险,幸好没有造成更大的遗憾。今后你身登高位,做事情还这么冲动,还这样冒险,那怎么行?要知道,天下的事情,是经不起冒险的!今天让一群书生受伤,让一位书生丧命,还算是小事。将来一件事情的错失,就有可能让千千万万的老百姓流离失所,让千千万万的士兵丧命!你做事情怎么可以冒险!”
东门话音不严厉,话里甚至还有些循循善诱的意思。但是温和的话语却让我凛然,垂头说道:“谨受教。我……再也不敢了。”
江上舟不耐烦说道:“他是冒险,不过那是每月办法的办法。谁知道会真的出意外?你快点说正经的,到底是谁在搞鬼?”
东门飘雪的手指在轮椅的扶手上轻轻敲击,微微冷笑说道:“这还不好猜。连降夏州城换防的消息都可以传给突厥人,那么派几个人帮突厥人传递一下消息,打探一下道路,又是什么大事?”
江上舟与欧阳毅同时跳了起来,江上舟先问道:“你说的是谁?”
东门飘雪看着我,笑着摇摇头,说道:“我这次深入突厥内地,还着意调查了一下去年的事情。去年夏州城的事情,的确十分诡异。我朝士兵换防,那是机密大事,就是朝中高官,也不见得知道确切日期。但是突厥人却是扑得如此之准,那是为什么?”
我苦笑道:“这还不好猜。定然是因为有人通消息给突厥人的缘故。当初我们也曾俘虏了好几个人,可惜除了一个首脑,其他的都给吴王殿下杀了。吴王殿下行事,确实莽撞。”提到东方归元的名号,心中微微有些黯然,随即恢复如常。
“吴王殿下可是行事莽撞之人?”东门飘雪笑起来,露出两颗大门牙。东门的牙齿非常的洁白,“虽然在牢狱之中,我依然关心着外面的一切。这位吴王殿下,是最有趣的一个人物。两年来皇帝陛下步步紧逼,他却异常聪明,假装纨绔,对皇帝陛下的暗示不理不睬。可惜那位太子殿下不晓得吴王的好意,居然对吴王下手,让吴王的处境越发的艰难……”
“我不明白。”江上舟两年来几乎是被放逐,对朝中的事情并不熟悉,他只是知道我与吴王关系匪浅而已:“皇帝陛下如何逼迫自己的儿子了?逼迫自己的儿子与太子去争夺大位?那么多皇帝陛下是看好自己的大儿子了,那为什么当初要立二儿子做太子?即便是皇后娘家权大势大不好处置,他先拖着不成么?”
“皇后娘娘一家啊……”东门的嘴角轻轻勾起来,那是一个淡淡的嘲笑,“权势也算是大到了极点。枢密使风宙本来在地方,那是皇帝陛下身边的老人了,他们硬生生将风宙挤上枢密使的位置。枢密使的位置看着高贵,实际上并不掌权。兵部尚书的位置他们让给叶凉了,但是下面却扎实安了不少人,叶凉也无可奈何。户部,管钱粮的部门,更是牢牢掌握在他们的手中。皇帝陛下安心将这个国家交给太子殿下吗?”
东门飘雪笑着摇摇头,说道:“皇帝陛下要皇位,就少不了皇后娘家的支持。既然这样,就必须将太子的位置,交给皇后的儿子。但是皇后这个娘家,在皇上继承大位之后,却愈加的肆无忌惮。这样的情况下,皇上只能这样选择——逼迫吴王殿下站出来。”
“可是吴王却做了一个纨绔。”
“吴王不能不做纨绔。皇上需要吴王站出来,但是皇上却不能给吴王太多的支持。凭着吴王自己的力量与皇后与太子斗,那简直是螳臂当车。他即便真的有心要配合皇上的意思,也不能太性急,要慢慢的积攒力量,等到有把握的时候再摊牌……”东门笑了起来,说道:“一句话,吴王殿下不是莽撞之人。”
“既然吴王殿下是聪明人,那他为什么将活口都杀了?”再也忍耐不住,欧阳毅问出了最要紧的问题。
“那就只有一个解释,卖消息给突厥人的人,是我们的吴王殿下惹不起的人,甚至是能影响国政的人……吴王殿下不能让那些人送到京师去,不能让那些人将口供说出来!因为一说出来,就会逼狗跳墙!”东门的声音冷冷冽冽的,“我推算,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那是谁?”江上舟的声音有些沉闷,“如果是这样……”
“不是太子殿下。”东门轻轻一笑,说道,“这一点你放心。太子殿下已经坐上了这个位置,他只要安分守己不犯大错,那就能坐上那个最高的位置。所以,太子殿下不必冒险。要冒险的是另有其人。”
东门这样一说,一个名字就已经呼之欲出,就差没有说破了。欧阳毅张了张嘴,东门阻止道:“别说出来。”欧阳毅在桌子上画了一个草书“胡”字,问道:“确实是他?”
东门点头,说道:“在塞外得到的消息,偷卖马刀的、卖消息给突厥人的,都是他。而近日他的商队也曾在塞外晃荡,随后我就得到突厥人即将袭击的消息。”
我知道他们说的是谁。当朝的国舅爷,胡楚城。
“是这样……”江上舟明白了,叹气道,“你是说,今天的人,与卖夏州的人,是同一个人?”
“国之蠹虫!”欧阳毅重重一拳砸在桌子上,“这样的人,居然还在朝廷之中身居高位,而且还参与国家机密……”他用的是没受伤的手,但是愤怒之极,下手没轻重,居然将宅基地手给砸坏了,一时之间,龇牙咧嘴,颇不好看。
江上舟白白眼睛道:“欧阳兄弟,砸坏了我家的桌子,你赔钱?”
东门飘雪淡淡一笑,说道:“别这么小气。”
江上舟道:“你少来。先说明白了,那只蠹虫,为何这么性急?他的外甥是太子,妹妹是皇后,他权势之大,连皇帝都要让三分,为何还这么着急,要冒这么大的危险?”
东门飘雪手指再次在扶手上轻轻叩击:“冒险吗?只要有两倍的利润,商人就会去做这门生意了,只要有一百倍的利润,就可以冒杀头的危险!何况现在不是一百倍两百倍利润的问题?”摇了摇头,说道,“其实,他这么性急,也与皇上有关。皇上的小动作,也实在太显眼了一点。”
欧阳毅目瞪口呆。东门看着我,说道:“公子,你要知道,上层人物做事,牵一发而动全身。皇帝陛下不能轻动太子,所以逼吴王殿下站出来。吴王殿下还没有答应站出来,却惊动了那一位,让那一位加快了动作。皇帝陛下这一着棋,算是下输了。”
东门是将我当学生来教导了。心中感激,连连称是。
现在整件事情后面已经渐渐明朗,江上舟笑骂道:“娘的,上面的人争来夺去,却叫下层的百姓送命!连国家都可以出卖的……东门,你来了,你给我一句话,你能不能帮我将这个城池守住?”
东门摇了摇头,说道:“守城是你的事,你问我做什么?”
江上舟跺脚,说道:“你居然这厮居然想要置身事外?”
东门淡淡笑道:“现在有兵法大家在这里,你问我做什么?”
江上舟怔了一怔,说道:“玉公子?”
东门打了一个哈欠,笑道:“我要休息去了。三天了,没日没夜坐在马车上,浑身骨头都散了。你们慢慢议论去吧……公子的兵法能耐,我是信得过的。今天山头一战,你也看见了……”对东门笑道:“吩咐一个小兵,将我送到最干净的住所去?”
江上舟怒道:“干净?你要什么干净住所?你监牢里也混了这么多年,还要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