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脑猛然轰隆了一声。吴王殿下,东方归元,还是不愿意见我!
我收到了请帖,前来道贺,他将我们的位置排在外面,那也就罢了。因为我知道,我与风行烈的身份,也只能呆在外面。可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还是不愿意见我!
我知道皇帝肯定对他说了什么。他肯定也答应了皇帝什么——但是,这样的情况下见面,他并不算违约!
大庭广众之下见一面,又如何?难道还能说多少私房话不成?难道还怕这样的大庭广众之下见面会传出多少绯闻不成?
他……我竟然是看错了他!
他或者不怕死。他或者是真的爱惜我。但是……他怕他的父皇!在父皇的压力面前,他练抵抗的勇气都没有!
头脑轰隆隆的,我心中只有一个冷笑的声音:李筝,你看错人了!
看错人了!
我知道我的脸色苍白得吓人,我也知道,我的头脑很不冷静,我也知道,我会闯祸!
但是我知道,我不能控制自己了!如果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要克制自己的话,那我就枉做了穿越者!
穿越者,穿越到异时空,就是为了享受那种自由自在的恣肆感觉,是为了享受生活,而不是为了忍受生活!我能忍受陌生人的鄙视,我能忍受敌人的欺辱,但是我不能忍受——东方归元的躲避!
东方归元,你不该躲我!
既然要躲我,那我就让你躲不成!
我哈哈大笑,道:“吴王殿下,吉时一共有一个时辰,难道就这么想要成亲,连这么一会功夫也等不得了么?”说话功夫,我已经将笔抓在手里,顺手就扯过一张纸,大步就往内堂走去。
云大人急急忙忙跺脚道:“先拦住他!”
但是众人一愣之间,我已经过了一道门槛。后面的士兵忙忙追上,但是这是什么地方?吴王殿下的婚礼现场!怕磕着这个,又怕撞着那个,又怕声音大了,惊动里面的高官……所以,等他们上来的时候,我已经发动了风行烈教我的轻功,过了院子,在一群人诧异的目光中,跨进了内堂的门槛!
就在我跨进内堂门槛的那一刹那,我听见司仪高声呼喊:“一拜天地——”
然后,司仪的声音像是被斩断了一般,司仪的声音,就凝固在那里。
喜堂之上,张灯结彩,高官云集。上首位置,似乎坐着一个宫装美妇,还有其他一个高冠博带的老者。什么人,不认识,我眼睛有些朦胧,也看不清楚。
四周还有一群人,都是这个国家的上层贵族吧——不认识,懒得管。
我看见了他。
他一身华美的喜服,头上簪花,面上傅粉——那是这个时代的习俗,成亲大喜,男子女子,都是面上傅粉,厚厚一层——竟然看不出表情。他的一只手,抓着一根五彩缎带,缎带的中央,就是大红的绣球。缎带的另一边,盈盈站着的,是一个盖着盖头的女子。
大红盖头,遮住了女子的面孔。女子的身材纤细,那是男人最喜欢的盈盈一握。只是那盖头下的身子,竟然微微有些颤抖。
我靠着门框站着,一手拿着纸,一手拿着笔,看着东方归元:“吴王殿下,别来无恙。”
东方归元站着,我努力想从他的眼睛里看出点什么。可是,似乎酒意上来了,居然看不清楚。或者,我根本看不到什么。
我淡淡笑:“吴王殿下成婚,如此大喜,在下身受殿下恩惠,自然应当前来道贺。只是不想,方才在外面,与宵小之辈竟然起了冲突,翻了两桌喜宴。得蒙外面主事大人的宽宥,说是为吴王殿下作诗作画,权作道歉,在下听了,倒也欢喜,却不想吴王殿下成亲心急,竟然连片刻的时间也等不得了。”
我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边上传来一个苍老的威严的声音:“玉同尘!你好生无礼!人呢,快将他赶出去……”那是坐在上首的那个官员,依稀有些眼熟,却不认得。
我哈哈大笑,说道:“这位大人,吴王殿下成婚,有人要作画来记此盛世,以作对新婚夫妇的祝福,你也不同意吗?”
那位大人倒是一滞。古代人,说起来最是迷信。皇家的婚礼,更是严格按照礼节行事,一丝不苟。有人要来送祝福,却是不肯接受,这是自古所无。难怪他们反应不过来。
我眼睛落在东方归元的脸上,哈哈大笑,说道:“吴王殿下,您要还是不要?”
迷离的眼中,我看见,东方归元手中的那个绣球,才不住的微微颤抖。接着,我听见了东方归元的声音:“如今已经开始成礼,玉同尘,你要写诗作画祝福,还是等礼成之后吧。”
“你的成礼……”我笑嘻嘻看着司仪,“似乎已经被我不小心打断了。既然打断了,为什么不稍微等一会?”顺手将纸铺在地上,顺手从边上一个小姑娘的手中拿过一个茶杯,泼掉残留的茶水,拿笔在茶杯的边缘顺了顺,顺手就画了下来。
一半是想要捣乱的愤怒,而另一半是因为酒意上来,张狂的个性不能压抑。再也不管其他人的眼光,我长声一笑,说道:“就给你画一幅今日的观礼图罢!”
从右下角开始下笔,刷刷两笔,先将观礼的小姑娘给画下来。小姑娘一脸的好奇,那是重点刻画的对象。不过小姑娘虽然好,却不是主角,罢了,略过。刷刷两笔,又画下小姑娘身边的一个老者,高冠长髯。脸上的表情,是一脸的探询之色。
两个次要人物画好,四周诧异愤怒的目光已经大半转化为惊疑。门外有声音响动,那是士兵终于怯怯追上。却听见上首那个宫装美妇叹气说道:“且让他画罢!”
画完两个人物,笔下已经没了墨汁。长声大笑,叫道:“墨汁呢!不用上色,就用纯墨!”
很快就有墨汁送上。不但有墨汁,还有砚台。站起身来,顺手又从两个观礼宾客手中,要过两个茶杯,泼掉一些茶水,留下的,就做了润墨。
见我下笔迅捷,一群观礼的嘉宾,都不觉向我这边移动,眼神之中都是好奇的神色。我不耐烦了,冷哼了一声,说道:“只要几分钟!都给我站住,别动!”似乎“几分钟”不是这个时代的说法,不过我也管不得了。
一句话喝下,一堂的宾客,都站住不动。将笔重重一顿,道:“该看哪里就看哪里,看我这里做什么?”
听我这样的呵斥,一堂宾客,都有些诧异。上首那个宫装美妇,道:“大家都是来观礼的,就不要看那边吧……”
听宫装美妇这样说话,一群宾客都硬生生将眼睛给扭过去。刷刷刷一会儿,我已经将次要人物都画好,只剩下中央的两个中心人物。
我放下笔,上前两步,目光直视着东方归元。
东方归元依然挺立着,眼睛落在我的脸上,我依然看不清,他眼睛里的神色,到底是喜是悲。
我抬起手,手指,在东方归元的脸上划过——触手,是细腻的脂粉。
四周寂静,没有声音,几乎所有的眼睛都这样看着我——我伸手,指尖在新郎官吴王殿下的脸上划过。我嘴巴里重重的酒气,就喷在新郎官的脸上。
这样肆无忌惮的举动——没有人起来抗议,没有人起来反对。
我摇头,说道:“你脸上的粉太厚了,不好看,不易展现情感——你笑一个,我画起来好看!”
东方归元咧嘴笑了一下,说道:“这样笑,好看吗?”他的声音里,很冷静,冷静的没有情感。似乎,刚才,划过他的脸的,不是我的手指,而是……一根树枝。
我哈哈一笑,说道:“你今天太紧张了,太紧张了!新郎官,笑起来都不够自然……算了,你别笑了,我照我自己想的画罢!”迈步回到自己的原位,依然画画。
王侯冠带,几笔带过。大红喜服,几笔就渲染出来。那只手,紧紧将绣球彩带捏在手中,那凸起的关节,是我重点描绘的对象,因为那可以透露出主角的紧张。
沉吟了片刻,我开始刻画主角的脸。透过那厚厚的脂粉,竟然回想起窑洞中见到的那个满是污秽的脸庞,手指竟然也有些不稳定了。
深深吸了一口气,我将主角的脸蛋刻画了出来。那是从下水道中钻出来的形象,一脸的惊喜,一脸的紧张——应该很符合结婚现场的男性形象罢?
画好了主角,整幅画顿时丰满生动。只听见边上响起了惊呼之声,又听见一个小男孩的声音:“王先生,这是什么画技?哪个画派的画法?”
听见一个苍老沙哑的声音:“这种画法,前所未见,闻所未闻——玉同尘,画技如此神妙,简直是神乎其技!今天此画,当流传千古!今日此行不虚!”
画好了男主角,我又上前几步。边上的人纷纷让路,我直接走到女主角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