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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炕的温馨

在这样静谧的夜晚,睡在巴拉提家的炕上,踏实,没有一丝的杂念。

这是一个占据了整个房间三分之一的大炕。剩下的地方只是一条用来供人行走的通道而已。对于北方少数民族来说,炕,有着生活的全部内容。一间屋子只要有了炕,屋子就是满满当当的,特别是炕角码放整齐高高的被褥,散发着生活的温馨和踏实。

整洁大方的炕,必定与一个贤惠温暖的女人有关,这样的女人总是将一个家全部装在心里,而最直接的对于室外人的表达就体现在炕上。家里有一个温馨的女人,这个家就必定是一个温馨的家。

炕和床的最大的差别就是,睡在炕上的感觉是踏实,睡在床上的感觉是浪漫。占据三分之一的大炕给人的感觉是舒适和辽阔,并且直接和地面相接,从墙的一头延伸到另一头,晚上的梦境和翻身都给人一种放心和舒展。床是按照人的需求制作的长条形的仅供用于睡眠的用具,如今那些高级的少了护栏的床,无论是翻身或是做梦,似乎都有一种放不开,因为一旦翻下床,整个晚上或者以后的几天,都会留下郁郁寡欢的郁闷,再到晚上睡觉或做梦的时候,自然就多了一些心理负担。

睡在床上的感觉,如同城市里渐渐不见了土路,只有柏油马路一样,总是和大地有一层隔膜。

然而,炕和床,其相通之处就是同样承载了人的命运,每个人的诞生、成长,每个人的悲欢离合、喜怒哀乐,他们以一种本初的方式打量着,都在默默接纳和忍受着。

在长期劳动和实践中,炕也有了分类,按照供热方式分为两类:一类是那种不分冬夏的普通的炕,一种是火炕,冬夏都可使用。火炕有三种供暖方式,一种是与灶台相通,做饭也就烧炕了;另一种是以炉火供暖,在卧室或厨房安一炉子,炉子的烟火走炕;最后一种是直接烧炕,即在炕下设炕洞子,直接把柴禾塞到炕洞子里烧。按照用材方式也分为两种:土炕和砖炕,土炕用土块,砖炕用砖,也有坯砖混用的。炕里面设置有烟道,烟道有散放式的,也有直肠式的。后来有人发明了节能炕,炕里面是空的,仅留一些立砖支撑着炕面。炕面上,靠近炉灶那部分叫炕头,靠近烟囱那部分叫炕梢。炕和山墙相连,山墙上凿有烟道,连着房顶的烟囱。

每个人从父母的孕育开始,就没有离开过炕,我们的第一声哭泣来自于炕,我们的生命走到尽头的时候,是炕摊平了我们的躯体,并且在平静中送我们升上天空,而我们的灵魂还要很长时间在这个炕上萦绕徘徊。

炕是人们温馨而又踏实的避难之所。也是人世间最激情澎湃和最温馨平静的地方。这里是安放我们灵魂和肉体,安放我们的生活和梦想,融入了我们生活的每一个细节的地方。

我们的一生,几乎有三分之一的时间实在炕上度过的,这是不是和人们建筑炕占据一间房子的三分之一是一种巧合,我不得而知,但,炕在人们生活中的重要性是可想而知。炕是我们高兴的时候温馨和激情的摇篮,使我们沮丧和忧伤时的避难的港湾,高兴时,我们睡个天昏地暗,郁闷的时候,同样睡个天昏地暗,不管那种方式,炕,都在默默地承载着我们的命运之舟。

在新疆的草原上行走,走进任何一个毡房,都可以看见奇大无比的炕,这些炕有高有低,有木制的,泥土铺就的等等,这些炕上都铺着羊毛毡子和褥子,角落里还码放着被褥。走进了这样的毡房,就是走进了牧民生活的某个瞬间。

客人在这样的毡房受到的待遇无需质疑。客人将被主人让到大炕中央的位置。喝奶茶,饮酒,吃手抓肉,聊天,游戏、唱阿吾勒的六支歌,弹冬不拉,大炕用最热烈的方式接纳了远道而来的客人,以一种巨大的包容为客人摊开被褥,把人带进辽阔的梦的故乡。

坐在巴拉提家的大炕上,我们喝奶茶、聊天,巴拉提的母亲在靠近火炉的地方忙着一幅哈萨克族风情的刺绣活,偶尔会为我们续上奶茶。

当他们沉入梦乡,辽阔的草原上万籁俱寂。炉盖上的一壶水在“咕咕”地响着,偶尔从炉口掉下的一粒火星在房间一闪,很快又归于暗之中。此时此刻,那只出生不久的小羊羔趁着巴拉提熟睡之际,跳上了炕,挨着巴拉提的父亲躺下来,静静地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