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1年我在杭大学习时,有时进城也逛逛友谊商店。一天,我看见里面有金项链出售,十分稀奇。那条金项链标价36元。那时我虽然是第一次看到金子,心里并不羡慕,相反,觉得那光泽有点俗气。
回到宿舍一讲,大家都没见过,就说看看去看看去,却并没真去。到了晚上,78级的老金就鬼鬼祟祟跑来问我,而且张罗着要借钱。我说老金一个大男人怎么想起来买这个?真腻味!就有人说,老金家是资本家,他母亲是小婆子,自然好这些。
一个月后再进城,那金项链涨到了120多元。我们都很纳闷,站那看了好半天。
在杭州,我攒的钱都买了表,是从台湾走私过来的。这台湾表很漂亮,只是走不多久就停了,而且永远不再走,因为机芯是塑料的。结婚之后,曾给我爱人说过这事,他说笨蛋!要是我,就不买那三块表,买回三条金项链!
说这话时,金子已涨到40多元一克,一条金项链要大约500元钱了。
我有一个好朋友是上海人,多次劝我趁便宜买两件金首饰,现在自己戴,将来还可以给女儿做陪送。我说有什么好看?俗不可耐。我认为很有一部分上海人在金子面前有一种摆脱不掉的陈腐观念。我坚信多年来知识所给予自己的自信,足以抵拒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的黄金的诱惑。而且更重要的是我周围的人也和我持同样的观点。因为这个背景,当系里一位女同事戴上金项链时,立刻遭到我们全体一哄而上的嘲笑,我们说难看死了难看死了,像资本家的小老婆。她吓得慌忙摘下来。但后来有人说她仍然偷偷戴,藏在高领毛衣的里面。我听了好半天想不通,说那有什么意义呀,又看不见。
那时我们的环境不崇尚金子,那时我们大家都很穷,但绝不穷酸。
可是突然地,就都变了,人们疯了一般地谈改行、谈下海,谈弃文经商、谈白手拿钱。我的同事中,连小伙子也戴一枚大马桶箍的金戒指,黑社会似的,并不觉得难看。金价一涨再涨,短短几个月的功夫,就由每克95元,涨到每克125元。前几天我到商场的首饰柜去站了站,看见一拨又一拨的人在买黄金首饰,纷纷传言:金子又要涨了,就这两天!
在我们的环境中,已经没有什么人还坚信知识比金子更贵重,人们说,金价只要上涨,那么知识就必定下跌。世风如此,我自然也不能免俗;一定要免,那就是酸。而且据我那天在首饰柜前的新感受,金子的色泽确实很美丽,我当时的想法是:啥时也买条金项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