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城市呓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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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奚美娟

周采琴曾经说过:奚美娟是我碰到的最不演戏的演员。周采琴是京剧表演艺术家周信芳的女公子,英籍华人,在西方,是和卢燕齐名的亚裔女演员。她的评价,当有东西方交汇的文化视野。

但奚美娟却是话剧出身,她是上海人民艺术剧院的演员。演舞台剧的人当然基本功好,但话剧的表演化要求和影视的生活化要求,又有着天然矛盾。优秀如“人艺”老艺术家蓝天野,在《渴望》中的表演尚有浓重的舞台痕迹,更遑论其他。而奚美娟的表演,却十分生活化。看她的戏,真是一种享受,那样扑实无华,自然流畅,只有东坡居士所谓“行云流水”的境界,才能形容。她出名的几部戏,《蒋筑英》、《一个医生的故事》等等,都是严肃的教化题材,很难演,她都拿下来了,而且举重若轻。《蒋筑英》中“夜探太平间”一场戏,有这么一个镜头:她俯在已经死去的丈夫身上,久久不动,突然抬起头来,泪流满面。那是一种无言的悲痛,给人强烈的震撼。她的高潮戏不“陡”也不“过”,总是自然而然地达到,不像有的演员,快进入高潮那会儿,让人看着费劲。

这个人在表演上天份很高,而且我觉得她特别善于表现崇高和牺牲,这在这个时代尤其不容易。象对赵雪芳这个人物的处理,就始终很平缓,她似乎蓄意要让自己的整个表演,呈现出平易近人的风格,以此抵御这些年来,人们对英雄对崇高的逆反心理。她的表演,有浓重的人文气息,还有一种让人深深感动的大悲悯。这些年,各种功利主义思潮泛滥成灾,人类灵魂渐趋麻木,有关拯救和终极关怀的话题,虽然已经被提出,但在功利滔滔的现世,它将变得倍加艰难。奚美娟对教化题材的处理,完全脱略了教化痕迹,而直接进入人的心灵,成为一种对疲惫灵魂的抚慰和拯救,我因此特别看重这个演员。

多年以前,奚美娟首次从舞台走向银幕,出演《假女真情》的女主角,轰动影坛。多年以后,在电视机前,看了哪怕是电视剧《小墩子》中奚美娟微不足道的几个镜头,我也要在心里再一次感谢起用奚美娟的《假女真情》的导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