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雪健厚道。若说清清白白做人,认认真真演戏,演艺圈中,李雪健算个典型。他是从外码头闯进北京的,又不是科班,比起“中戏”和“北电”的那帮人,条件真有天壤之别。所以他初到北京的时候,常常是百结愁肠,一个人坐小酒馆。他后来“发”起来了,据说也还坐小酒馆。古语说“物维其新,人维其旧”,人维其旧,就是有情之人了;若是物也维其旧,就是至情。所以他后来坐小酒馆的情形,让我感动。
他的宋大成演得不错,但就表演来说,也还是一言以蔽之:厚道。角色和演员的本色接近,容易演好,而演好焦裕禄,情况就不同了。说真的,报纸上大张旗鼓地开展这部戏的宣传攻势时,我正在旅途,我绝不相信这部片子会象新闻界鼓吹的那么好。但走进去一看,李雪健的焦裕禄,确实出人意料,那样劳心苦神,矻矻终日,脸上始终蒙着一层忧心重重的神色。单就这一点,就把人物的“神”抓住了。病中的焦裕禄,更是形销骨立,满面疲惫,眼神也由原先的沉重,一变而为焦灼。这里面的变化,要十分用心,才能体会得到。表演也和写文章一样,讲究层次感,李雪健的焦裕禄,层次感就好。这是单从表演而言,若再说深点,他能把英雄人物人性化,人情化,这在政治教化题材中,就尤其是一种突破了。
说起来,李雪健如今怎么也是一个“腕”了吧,可他在公开场合,硬是找不着“腕”的感觉。他太过忠厚,以至拘谨。但也没有什么人欺负他,新闻记者们还一致折服他的“无腕”风格。让我借用文论中的一句话:风格即人——风格即人格。演艺圈中人,立品自爱最难,因为有太多的诱惑,太多的夸饰,太多的浮光掠影。李雪健能恭谨如初,这值得尊敬。
忘了哪一位歌星说,有一回和李雪健同台演出,李雪健演唱《焦裕禄》主题歌,一张口,台下就疯了。吓得这位歌星差点没有勇气登台。但依我看,他唱得并不多好,他就是率性天真,不藏拙,不矫饰——观众是喜欢他这个人。
大约很少有人知道,在话剧舞台上,李雪健演过林彪。阴鸷,但也大勇若怯,并不是一个獐头鼠目的小丑。但他那样忠厚的人,怎么能演林彪呢?真让人难以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