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袭城
我踏着白雪飞速到了火融泉边，然后大声呼喊她的名字。
涟漪，涟漪，涟漪。
却只听到那阵阵的寒风呼啸而过。我感到几许失落。自己马上便要离开，她却不肯出来见我。
我喊了很久，都看不到她的身影。
我扣起无名指将地上的白雪幻出一双翅膀，我将那翅膀捧在手心说。
涟漪。我走了。离开了云隐村。因为我要去为自己的祖国自己的大地去努力去拼搏。感谢那晚你的出手相救，我会在自己的生命里将它深深的刻成回忆。其实我一直都想说一直都想告诉你的是。我喜欢你。我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忘记不了你的脸庞与你的笑容。等我夺回了溯月，我便要你做我的王妃。现在的我颠沛流离，不想也没有资格去让你嫁给我。我的使命与我的处境，让我不得不学会坚强，学会伪装。我每天只能带着那没有表情的表情去说，去笑，去修炼，去在所有人面前强迫自己做溯月的最后一线希望。我看着自己冷峻如同父亲的脸，知道自己的责任。可其实我并不想这样啊。我多想在那湛蓝的天空下，在那皑皑的白雪中，在那最高的山峰最清澈的河流，就那样简简单单的抱着你，牵着你的手将你裹在我的长袍里。亲吻着你的睫毛。哪怕只有一天也好。但现实毕竟是现实，在我的另一边，有我父亲与母亲的亡魂，有我最尊敬最挚爱的师父与野草，有我溯月沦陷的大地与我未来的子民们。我是寒风澈，是寒风家族的唯一骄傲。在我的承诺没有兑现之前，我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弃。
天亮之前我便要走了。本想将这个秘密藏在心里，却不想就这样留下一个遗憾而日渐远去。我怕自己再次回来的时候早已是人去楼空。所以请你给我七年，七年之后我一定会回来。带着无限的荣誉与光芒，带你回到我的王国，做我的王妃。而在我离开后，我希望你可以开心的生活。我希望你的笑容就像夏日那样明媚，声音就像月色那样轻盈，眼眸就像春光那样清澈。
因为。我希望你快乐。
我将这双翅膀抛向了空中，它在我头顶盘旋了几圈后，慢慢飞向了远方。
雪落。
似璇水。
花开。
若相依。
我再次回头看了看千雪山。这必定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个地方。我纵身幻起了白雪，回到了云隐村。
他们已经等了我很长时间。我刚落至地面，袭水便焦急的询问我去了哪里。我没有回答，看到青枫那安静的眼睛我知道即便他不用摄心术也知道我的去处。我有些歉意的笑了笑。
随后天还未破晓时，我们便悄悄离开了云隐村。走之前袭水吩咐来时的那几名紫衣士兵在每家村民的门前都留下了一百两黄金。我与青枫袭水骑着独角兽走在最前面，听着那踩在雪中的沙沙声，我想起千雪山的那只烈风。还有，冥海森林的那只火驹。
是啊，鱼渊。不知道现在鱼渊怎么样了。。。。。。
七天不分昼夜的赶路之后，我们到了圣母城。
这是一座很荒凉的城池。处于浩渺一个极其偏僻的戈壁。我们隐匿在离城一里外的喋血丛中。那城墙上的石块早已腐朽不堪，护城河也不知干涸了多少年。城门的最高处，我看到几个人影闪动。袭水说那些守卫便在那一块块的巨石后来回巡逻。城门上模糊不清的刻着圣母两个大字。整座圣母城看起来凄凉而颓败。我很难想象若寒风城还在的话，这圣母城是否比得过它的十分之一。
袭水吩咐那些紫衣士兵拿出一个包裹，然后换上了一件极其华丽的紫色长袍。他又叮嘱了我们几句，便纵身跃上独角兽奔至圣母城门。很快便有人出门将他迎进城内。而我们按照袭水的嘱咐，换上紫衣士兵递给我们的几件圣母城普通士兵的衣服，顶着戈壁的风沙与身上喋血的尖钩，静静的潜伏着，等待袭水的信号。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我听到远处某种动物的长啸。幽怨，哀伤而如泣如诉。刹那间我的血液竟开始莫名的沸腾，我只感到一种神秘而无比熟悉的力量在召唤着自己的内心。我的手与心灵同时开始剧烈的颤抖着。青枫一见我如此反常，立即抓住我的肩膀摇晃着让我清醒。可那声音越来越沉重，越来越急促。如同疾风，如同骤雨，如同一张扑天而来的大网般让我无比的狂暴而躁动不安。我挣脱了青枫的手，一跃而起去追寻那声音的源头，却被身后数名带刀卫牢牢的压了下来。我很难确定自己是否还在呼吸，只是拼命的挣扎着，几欲从人堆中冲出去，而青枫立即便将那个小瓶放至我鼻前。紧接着又是一阵奇香无比的气息。
清风安然散。。。。。。
恍惚中，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我睁开眼看到了夜空中袭水的信号。转头去看青枫与其他人，竟然已经不在了。而面前一道人影闪过，小五一把便抓起我的手。小爵爷，侍卫长已经发出信号了，我们赶快进城。
我应了一声，立即便扣起无名指准备瞬移离去。而身后又是一人拉住了我的手。我转过头，居然是青枫。他身上斑斑血迹，手中紧紧握着象牙杖。他喘着粗气说。我们中计了，袭水是炽刀城的奸细，你若进城便死路一条，快随我走。说完他立即幻出一道炎火，回身挡住了挥刀而来的龙云。
小五说。小爵爷不要听信他所说的话，是他要杀了我们去向炽刀城领赏。侍卫长已在城中做好了接应，请快随我进城。
我的大脑混乱了。我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说。你们让我怎么相信谁是谁非。
小五说。小爵爷，侍卫长在寒风府三十年的忠心难道还有我说于你么？他若要杀你早在云隐村就可以，为何还要等到进城再杀？
我点点头。袭水在寒风府三十年，我没有理由怀疑他。而若他要杀我，的确在云隐村就可以动手了。
而青枫此刻正被几名带刀卫围攻着，他大声喊道。袭水是看上了你的九龙骑士，等你进城后一幻出诛仙令，他便立刻会杀了你。
我心头一紧。但我仍低着声音说。我凭什么相信你的话。
青枫说。我救过你，我是你的救命恩人又怎么会再来害你。
突然，青枫的眼睛光芒骤增，脸上闪出无比的恐惧。你不信，你。。。。。。你看身后。
我回头望去。苍凉的月色下袭水手中握着长刀，目光冰冷的如同石头。他身边站着一个身穿紫色占星袍的女巫。长长的头发遮去了她的脸。我知道，她便是那法力可与师父匹敌的依星。此时她正笑得花枝乱颤，她说。袭水本还想再将这戏演下去，看你最终会如何决定。可我是等不及了，过来让这闹剧收场。劝你还是早早把九龙骑士召唤出来，我还可以考虑留你一个全尸。否则仅凭你与这个不知死活的药师，我一挥手便可将你们化作灰烬。
我的心通透的冰凉。我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袭水会在这一年的时间里放弃了自己三十年的尊严。背叛了我，背叛了寒风家族。我从他那冷若磐石的目光里看到一丝讥讽和不屑。青枫已经倒在了我身旁。血流不止，气若游丝。那些带刀卫将我围在圈内。拔刀相指。
我倒不是怕，只是感到无比的失望与悲哀。
我幻出了银杖。想起那日鱼渊带着我便是如此般拼死一战。只是相比之下，怕是我现在的处境更让人绝望。这些带刀卫加上袭水依星，我恐怕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
依星已经扣起了无名指，在手中凝聚了无数的月光。袭水也将长刀高高举起，刀尖上泛着光芒。
绝望。只有无边无境的绝望。只有渺无边际的绝望。只有永不休止的绝望。。。。。。。
。。。。。。
寒风澈。
小爵爷。。。。。。。
我缓缓睁开了眼睛，看到青枫那安静的身影与几名带刀卫焦急的神情。
原来只是一个梦。
青枫将我扶起来。说。之前你怎么了。
我摇摇头。不知道，只是听到那个声音便控制不住自己。
然后青枫就沉默了。我问。那是什么声音。
狼啸。
狼啸？我瞬间明白了。寒风城地处江南，我从小生活在那里自然是没有听过狼啸的。而我也再次想到。自己是狼族人。
青枫又问我。你刚才梦到了什么。
我便将梦中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他。
听完后青枫再次沉默了。许久，他才抬起头望着苍月，喃喃的说。想不到，天狼力量的交换代价便是改变人的心性。你梦到了我们背叛了你，善恶互换。
这时我突然想起山洞里白虎对我说过的话。
如果有一天你受到某种召唤而热血沸腾时，一定不要迷失了自己原有的心性。
难道。。。。。。
可青枫又皱起了眉头。鱼渊也是狼族人，在某种程度上他也受着天狼星的眷顾。但他以前为什么在听到狼啸后却若无其事。
龙云说。普天之下天狼星的选召者只有小爵爷一个，这自然是不能相提并论的。
而青枫本还想再说些什么。小五却突然伸手一指。
看，侍卫长的信号。
漆黑的夜空中，一道蓝色的火焰破空而上。在那被照亮的一瞬间，我看到城门上袭水举起一道紫色的令旗。
守卫开始换防了。
几乎与此同时，我们全部一跃而起。不断的瞬移着，顷刻间便到了城墙角下。然后我们开始倒计时，所有人都小心翼翼的呼吸着数着自己的脉搏。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刚数到一我们再次向城门上瞬移，紧接着便听到不远处一声巨大的轰鸣。当我们的脚刚落在城门上那坚实的石板时，所有守卫的脸恰好在那一刻全部转向了一边，所有的目光都去看那声轰鸣的源头。我暗自钦佩袭水所把握的时机。未等那些守卫们转过头来，我们已经再次瞬移，进入了城内。
按照袭水的地图我们避过了城中几队巡逻的卫兵，每个人的速度都发挥至了极限。在城中快速穿梭了几条街道后我们进入了袭水准备好的密道，密道的另一头是袭水在地图上标出的一座废弃的宅院。我们刚到宅院不久，袭水便到了。他看了看天色，告诉我们现在只需低头跟着他，不可多言。然后又逐一检查了我们每个人的着装，便带着我们缓步走了出去。
一路上遇到了许多卫兵。他们一见袭水便恭敬的退至道路两旁，脸上满是敬意。我没想到袭水这一年里在圣母城竟然会有如此之高的威信。所以我们在路上没有遇到任何阻拦，很快便到了圣母府。
淡淡的月光下那圣母府看起来极其华丽。原本淡紫色的琉璃瓦在月光下幽幽的闪着光芒，大门上方挂着一颗硕大的夜明珠，照的前庭如同白昼。我看到所有带刀卫的眼中都是难以掩饰的惊愕，他们与我一样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如此荒凉的一座城池里，竟会有如此豪华的府宅。我本想问问袭水，又想起他之前嘱咐我们不可多言，便只得就此作罢。
可等到进了圣母府，我又再次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谁能想象的到，如此荒凉的一片戈壁上，我们竟然看到了小桥流水，曲径长亭。我突然想起那日在涟漪的空间里也是如此。都是那些让我，让我们熟悉的不能再熟悉，期盼的不能再期盼的景象。此时，除了袭水与青枫，所有人都抬起头不可思议的看着四周。看着那些久违的不敢想象的画面，如同时空变换般重新回到了寒风城。
见过护城使。
两名全身铠甲，战将打扮的人不知何时站在了袭水面前。
袭水略一抬手。免礼。
其中一人说。护城使不在城门镇守，不知深夜来圣母府何故。
袭水说。我有要事与城主相商。
另一人说。城主的禁令您也知道，此时城主是不允许被打扰的。
袭水一笑。我的确有要事，希望两位明白。
说完袭水便径直向内走去，那两名战将急忙闪身挡在袭水面前。护城使万万不可。
袭水脸色一变。知道拦我的后果是什么么。
他们显然有所顾虑，随后又附耳商量了一会儿后，说。那请护城使一人进入，其余人得留下。
好。袭水点点头，然后独自从二人中间走了过去。
当我正揣摩袭水的意图时，看见他已经悄无声息的出现在那两名战将身后，接着两人便悄无声息的倒了下去。我们悄悄将他们的尸体藏在了一处花丛中，继续向里走去。之后又遇到许多巡逻卫，他们见我们没有被开头那两名战将拦下来，并且是袭水带着我们，以为有要事便没有多问，直接放行。我们跟着袭水走了许久，在那些错综复杂的长廊里我几乎失去了方向。很难想象在这种与它的格局格格不入的地方依星为什么会在圣母府花这么大的功夫。
不过也好。等到日后我们占据圣母城时，也住的习惯。
我们一路低着头随袭水走到一座极其豪华的屋子前。袭水吩咐带刀卫们四处潜伏在屋子周围，暂时抵挡可能前来的巡逻卫。之后便上前敲门。我与青枫则绕至屋子两侧，伺机而动。
谁。屋内传来一声听似极其柔弱的女子的声音。
我，袭水。袭水门外垂手而立。
何事。
袭水说。我有要事与城主禀报，门外不便多言。
我的屋子外事没有人的，这你知道。
是。可是。。。。。
门却渐渐打开了。屋内的灯光洒了出来。一紫衣女子倚门而立，我看不清她的脸，却看得到她纤弱而美艳的侧影。她打量了袭水一番，朱唇微启。进来吧。
就在那一瞬间，袭水突然出手。他双手同时幻出炎火向依星扑去。而依星反应出奇的快，她立即瞬移避开，闪至门外几丈远处。那正是青枫所在的地方。青枫手中的象牙杖光芒四射，幻出一阵极强的风暴掠向了依星。我也立即在银杖上幻出寒冰，纵身一跃自上而下向她扑去。
依星一声冷笑，左右手同时扣起无名指。
散星术。破。
一片亮的让我眩晕的光芒从依星的身体散发出来。我的寒冰与青枫的风暴同时被那光芒瞬间化去。
我落至地面，与袭水青枫形成一个三角，将依星围住。这时我才看清她的脸。
倾国倾城貌，惊煞天下人。
依星的长发在风中飞舞，她看着袭水，眼睛里没有丝毫的怒气。她说。为什么。
而袭水没有回答，他暗中向我做了一个手势。我明白他的意思，抬手在空中幻出了诛仙令。将它按至心口，念动咒语。
现身吧，九龙骑士。
顷刻间天空一片漆黑。大风四起，电闪雷鸣。一道金光从天而降，带着千钧的霹雳与一声响彻苍穹的龙啸震得大地微微颤抖。一阵极强的气流从那金光中扩散出来，逼得所有人都后退了一步。九道血红的光芒绕着那道金光旋转着，然后逐一消融。
金光散去后，九龙骑士站在了我面前。通身金甲，光彩四射。手执九龙剑，胯下金麒麟。一种圣洁的无法抵抗的力量顿时让我热血沸腾。破天之势，拭神之勇。天神降临，无可类同。
他下了金麒麟，对我略一弯腰。主人。
我说。请与我并肩作战，打败这自已女子。速战速决。
是。
然后他转身提剑。剑尖直指依星。
依星则不可思议的望着从天而降的九龙骑士，她又看了看我们三人，轻叹一声后说。有此神人相助，我输了。随你们处置。
这时几名守卫听到声音后已经赶了过来，被潜伏在四处的带刀卫瞬间秒杀。
袭水的目光有些暗淡，他说。我们是溯月国人，只是想借圣母城重振旗鼓，等我们召回了溯月四散的大军，便将圣母城返还，别无他意。
依星冷笑，她不去看袭水，转头盯着我。这么说，你就是寒风澈。
我说。是。
她说。你十六岁前从未修炼过，现在只用了一年便能到今天这种境界，天赋很高。
我浅浅一笑。谢谢。
我与依星之间只过一招，她便能看出来，的确厉害。
依星抚过额边的头发，又问我。你这神人朋友是谁。
我正准备回答，却听到四周一片吵杂。所有的带刀卫已经撤回来将我们围在圈内。我看到已经有数百名守卫冲了过来。青枫与袭水立即向依星逼了一步。
依星一摆手。全都退下。
那些守卫们很是犹豫。看到自己的城主被围攻却又被命退下，的确进退两难，可最终还是纠结着退后了数步。
我见他们不敢妄动，便说。这是九龙骑士，诛仙令所召唤。
依星点点头，又说。现在我是你们的俘虏，你们准备怎样。
青枫说。禁锢你的法力，直至我们离开。
依星这才注意到一直安静如初的青枫。她仔细凝视着青枫的脸，说。你们的法力不及我，而凡是召唤出的东西都不可去封印。你们如何禁锢。
从她的声音里我听出了几丝嘲讽。
青枫从手中幻出一个小瓶，说。这是消神散，你涂至额头在我念动咒语之后便会进入你的血液，封印你的一切法力。直至我为你解除。
消神散？我丝毫不知道。这应该是袭水与青枫独自商量的吧。
而依星的脸色突然变得煞白，她艰难的说。消神散。。。。。。你是什么人。
青枫。
依星显然吃惊到了极致。你就是天下第一药师，青枫？
是，云隐药师，青枫。
依星的眼睛暗淡了许多，她终于完全放弃了，长长的叹了口气。。。。。。。
后来她便将消神散涂至额头，接受了青枫的咒语。我们住在了她那间屋子的不远处。依星很快便将城主令交给了我，然后布告全城称自己身体不适，由我代理城主之职。袭水则依旧做着护城使，将二十余名带刀卫分散至城中四处。
过了几天，我布告天下。开始召回溯月四散的大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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