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很短,而凌轩的寒假更短,因为他已经是高二了,学校只给他们七天的假期。这七天假期对凌轩、对我来说显得特别的宝贵。我们几乎是每隔一天通一次电话,每隔几天写一封信,有时对方的来信还没收到,就马上回一封信,就怕凌轩一开学就没空听电话和写信。
这七天里,我白天做功课,晚上给凌轩打电话,或写信,根本没空写作。凌轩很是过意不去,他在电话里对我说:“真对不起,为了我这七天的假期,你一个字也没写。”
“没关系,春节一过,你就要开学了,我们又要很长时间不能通信和打电话了。至于写作,等你开学后,我还有一段时间开学,我会抓紧的,别为我担心!”
“等我考上大学后,我一定跟你好好聊一个夏天!”
“不用等那么长的时间,今年夏天我就会来四川看你!”
“真的?妮妮,你不骗我?”
“谁骗你了!我已经跟我妈妈说过了,我妈妈基本上同意了,如果真的决定了,我会打电话通知你!”
“妮妮,我、我真的不知说什么好!”凌轩在电话里激动地说不出话来。
寒假一结束,我凌轩都投入了紧张的学习之中。一切又恢复了平静,我和凌轩偶尔也通一个电话,但都非常简短。倒是Roel来了两次电话,他告诉我,最近他们班里来了个中国女孩,他向她学中文,还把我的照片给这位女孩看。他告诉我,那位中国女孩很热情,每周免费教他一次中文,节假日他也常常带女孩出去玩。
Roel在电话里高兴地谈着,我总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是失落,还是渐渐远去?但不管怎么说,我还是由衷地为他高兴。
星期六的上午,我收到了凌轩寄来的《草堂三味》,厚厚的一叠,一共有三篇散文,用了三种不同的手法去描写杜甫。
阳春三月,申城还是有点春寒料峭,我坐在靠阳台的座椅上,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手中的稿子虽然远涉万水千山才到我的手里,但纸上仍散发出一个男孩子特有的风格,刚劲有力的钢笔字,和特有的书法,构画出凌轩的特征。
面对凌轩的稿子,我努力地回想一年多以前凌轩的形象,生怕他的影子随着岁月会淡忘。
“妮妮,你在看什么?”是妈妈的声音。
“妈妈,我在看凌轩的稿子。”
“噢,是吗?他好像很久没写作了!”
“是呀,这次他一口气写了三篇散文!”我走到妈妈面前央求道,“其中一篇苦涩难懂,你帮我看看好吗?”
“你呀老是给我布置作业!”妈妈笑着刮了一下我的鼻子。
“好呀,今天是双休日,是不是都不想吃饭了?”爸爸从厨房间伸出头问。
“对不起,等我把这篇稿子看完后,帮你一起弄菜!”妈妈抱歉地说。
“我认为这三篇散文写得最好的是《草堂的境界》。”妈妈看完后对我说。
“我也是这样认为,文章颇有点余秋雨的风格,可凌轩认为是《草堂旧事》较好。”我为难地问妈妈,“正好报上要征文,我该把哪一篇散文寄去呢?”
“还是尊重凌轩本人的意见吧!”
晚上,我站在阳台上眺望着西边的星星,凌轩的家乡就在西边。阵阵夜风轻轻拂着我的脸颊,“凌轩,我一定要来看你!”我含着眼泪对着满天的星星说。
“叮铃铃……”桌上的电话铃声大响,我不由得一愣,这么晚了,难道凌轩 还没有睡?
我三步并着两步走到电话机旁,急切地问:“是凌轩吗?”
“怎么啦,你在等我的电话?”电话里传来凌轩 浑厚的嗓音。
“果真是你!”我显得有些激动,莫非真是老天爷听到了我心中的呼喊,“凌轩,你已有很长时间没打来电话了,你好吗?”
“很长时间?记得上个月我们还通过电话呢!”凌轩在电话里提醒我。
“可我总觉得这段时间很长很长!”我委曲地说,“我们彼此隔得那么远,见一次面都那么困难,电话是唯一能听到你的声音的工具。可盼你的电话就像盼星星盼月亮一样!”
“妮妮,对不起!我真的很抱歉!”凌轩在电话里诚恳地对我说,“等我考上大学了,我一定来上海来看你!如果考上复旦,那我们就能天天见面了!”
“你真的想考复旦?”
“当然,不欢迎吗?”
“欢迎,我一定让我爸爸烧几个很辣的四川菜给你吃!”
“那敢情好!你知道吗?我的外号就叫‘吃、喝、睡’!”
真不愧是属猪的!我噗哧一声笑了,说:“凌轩,你最近好吗?”
“你是问我学习还是写作?”
“都问!”
“那么好吧,我告诉你,本人学习成绩保持第三名,但写作是个零!若要我教你写作,只能抱歉了,因为我现在只会写应试作文,心中的文学已经死掉!”凌轩用自嘲的口气说。
“不要这么玩世不恭好吗?”我在电话里嗔道。
“好吧,我洗耳恭听你的教诲!”
我松了一口气,对他说:“我背一首你最喜欢的诗给你听,好吗?”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
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他在电话里轻声地和我一起背下去:
吹笙鼓簧,承筐是将。
人之好我,示我周行。
我挂上了电话,转身看了看一旁的电脑,轻轻试去上面浅浅的一层灰,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下来。一个多么优秀的作家班学员,如今却倒在应试教育面前,如果让北京的老师们听到我和凌轩的这番谈话会难过成什么样子!我真不敢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