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晴朗的星期天的早晨,深秋的上海已显得有一丝寒冷,阳光从窗外射进病房,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今天是我出院的日子,妈妈早已来,在楼下办出院手续。衣服之类的东西已整理好放在两个大大的包里。
我坐在床上看凌轩寄来的信。信是早上妈妈来医院时带给我的。
妮妮:
你好!听说你要出院了,我真高兴啊!这几天我的功课做得也特别顺利,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嘛!这是人的意识的能动性原理。
真的,完全是因为你,突然从千里之外闯入我的生活,狠狠地把我从井里拉出来,让我见到了井口外真正的天。哎呀,吓得我这个蛤蟆哟,真不知往哪儿藏!你为我打开了一扇通往世界的窗户,这种感受,也许你无法体现,但它实在对我影响大了。
这次为了我的文章,又生了一场重病,心中的歉意真不知该怎么说?好希望这次能获奖,否则让我怎么对得起你!
凌轩
于鹿鸣书屋
信很短,是凌轩寄给我所有的信中最短的一封,我却反反复复地看了好几遍。妈妈结完账回到病房,连催了我好几次,我才如梦方醒,拎着包跟在妈妈后面,走出了医院。
“妮妮!”
我回头一看,是文琦。
“你怎么也来医院?”
“我也是来接你出医院的!”
“谢谢你!其实你不用来,你功课很多。”
“再忙也要来接你!昨天我听你妈妈说你今天要出院,真把我高兴死了!”文琦边说,边拿过我手中的包,“我们已经好久没在一起玩、一起好好聊聊了,真把我寂寞死了!”
“你已经说了两个‘死’字了!”我伸出两个手指在她的额上点了一下。
“好啊,一场病把你越生越调皮了!”
医院离我们家很近,步行才15分钟就可以到了。我和妈妈,还有文琦一行三人说说笑笑很快到了家。
刚进家,就听到电话铃声,莫非是凌轩?今天是星期天,他不上课,肯定是他!
我一把拎起话筒,快速地问:“凌轩吗?”
“Hello!Florence,Im Roel!”
“Roel!你是从哪儿掉下来的?我还以为你失踪了呢!”
“不是我失踪,而是你失踪了!”Roel在话里抱怨道。
从Roel的话里才知道,前几天他打了好几个电话到我家,总没人接。
“Im ill。”(我病了)我抱歉地对他说。
“Are you ill?”(你病了?)
我简单地告诉了他我生病的事。他说他会尽量争取再到中国来一次,一定到上海来看看我!
他还笑着问我:“在北京看到的那个可爱的Florence现在是否长高了。”
我笑了:“当然长高了,中国有句古话:‘女大十八变’嘛!”。
是不是越变越漂亮了?
“不,是越变越丑了,等你到中国来时,肯定认不出我这个丑小鸭了!”
“不会的。我给你弹奏一曲《The maidens prayer》(《少女的祈祷》),祝你越长越漂亮!”
尽管Roel远在美国的波士顿,但他那娴熟的指法弹奏的乐曲还是清晰地从大洋彼岸传到我的耳边。
窗外明丽的阳光透进屋里,折射在天花板上,像一片轻轻荡漾的河水。我坐在沙发上,左手拿着电话筒,静静地听着醉人的旋律。我仿佛看到一个白衣少女虔诚地默默祷告。她在祈望着遥远的朋友,专注而纯净的面容里露出一片圣光。
静谧恬淡的乐曲声带着我所有的思念越过窗槛,飘到无垠的蓝天里,只留下无奈的诉说在琴声底下淙淙流淌。
挂完Roel的电话,我还久久地沉浸在美妙的乐曲中。好久,我才回过神来,转身一看,文琦不知什么时候走了,妈妈正忙着做饭。屋里静静的,总觉得想说些什么,我在电话机旁犹疑着。
手指不知不觉在电话上触摸着、弹奏那几个早已背得滚瓜烂熟的电话号码。我忍不住还是拎起了电话,传来却是一片忙音……
妈妈精心烧了几只我最喜欢吃得菜,但我一点胃口也没有。
“怎么啦,妮妮?”妈妈用手轻轻摸了摸我的额头说,“刚出医院,不要太累了,下午躺一会儿,然后整理一下书包,已经好几天没上学了!”
书桌上摊满了教科书,我一本本整理着。在病床上躺了几天,人变得懒洋洋,一看到书,一种久违的亲切感油然而生。
我坐在书桌前,摊开作业本一本接着一本写着。因为生病,欠下的作业实在太多。
这是住院回家的第一个晚上,周围静静的,我是个喜欢安静的人,在医院里总觉得很吵,回家的感觉真好!
深夜十点,我总算完成了所有的功课。我站起身,又走到窗户前,眺望着西边的星星。
薄薄的云时而飘移在明月中,时而又延伸到苍穹的深处。清清的月色勾画出周围高楼大厦鳞次栉比的轮廓,冷冷地伫立在那儿,一种说不出的惆怅涌上心来。不知凌轩在干吗?明明知道我今天出院,可他……
“我这是怎么啦?那么在乎他的电话?”我苦笑了一下,走到床边躺下了,翻来覆去睡不着,忍不住去拿电话筒,犹豫了一下,还是拨了他的电话号码。
“嘟嘟嘟……”电话里还是传来一连串的忙音。
这么晚了,他还在和谁通电话?
我一夜失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