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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新生不简单(2)

徐庶抖了一下,他于是用担忧加恐惧加悲伤的眼神看诸葛亮,诸葛亮起初混沌,后来慢慢品出来了,合着刚才被自己骂的九章算术系师兄是庞统的兄长。

当然,如果他知道,庞山民的爹庞德公是土木工程系的系主任,或者会冒冷汗。作为学校横行无忌的霸王,庞山民一半儿是仗着他爹的势,庞德公是荆州士林首脑,连荆州牧刘表还要礼让三分。

庞统像是意识到什么,他看住诸葛亮,"你刚才骂了庞山民?"

诸葛亮说不得该承认,还是该打个圆场,他倒也不害怕,就是觉得麻烦,刚入学,就和舍友结下梁子,半夜睡觉拖起床来打架,会导致神经衰弱。

庞统没表情地笑了一下,"那混账欠骂!"

别说是诸葛亮,连徐庶也呆了。

诸葛亮放心了,半夜不会有人摇醒自己打架,徐庶也放心了,身为土木工程系的好人,他可以省却当和事老。

这时却有人跑来找徐庶,告诉他一桩狗血八卦事件,他们宿舍的石韬和孟建在女校门口被人打了。

到晚上,石韬和孟建相互搀扶着回来了。

石韬的手崴了,孟建的脚崴了,两人的鼻梁都歪了,脸肿成面饼,纷纷躺床上呻吟叹息并且哀叹苦逼人生,老好人徐庶忙前忙后,给他们洗脸上药换衣服,外带安慰受伤心灵。

"谁干的?"徐庶问。

石韬哭丧着脸,"兄弟们出师不利,不知道犯了哪路神仙,人家看妹纸都完好无损,偏我们损零件。"

"你们看的什么妹纸,是被妹纸打?"徐庶脑补了一遍母夜叉大战两色狼的精彩画面。

"妹纸还是很正点,"提到妹纸,孟建连痛也忘了,"我敢说,绝壁是今年女校的校花,那脸蛋,那身材,啧啧,太正了!"

"妹纸是好妹纸,可是妹纸的保镖太凶残了,我们才搭讪了两句话,立马开打,太不文明了!"石韬叹道。

"都是什么人?"

"看都没看清,二十多人围着我们三五个兄弟,咱俩兄弟身手敏捷,只受了轻伤,九章算术系的那几个被打得门牙都掉了,太惨烈了!"石韬回忆起来,仍心有余悸。

徐庶深切地同情起他们,"这妹纸是谁啊,咋那么大阵仗?"

"名字挺水润,叫乔小小,还来不及追问来历。"

刚巧三一五的马良来三一三借榔头,顺风听了一嘴儿,"乔小小你们也敢惹?"

也就是说马良知道乔小小来历,三一三的三颗脑袋都转向马良,马良也不隐瞒,他是人来熟,虽然才入学第一天,却和人人投缘,熟络得仿佛已在本校待了很多年,当即不遑辞让,立马就说开了。

乔小小,她爹是江东豪富,做的是海上贸易,据说生意最远做到了大食,身为有钱人,乔公不仅拨得好生意经,还有精明的政治头脑,和江东孙氏攀着亲,大女儿就嫁给江东现任主公孙策。

乔小小五岁那年,她爹和她娘离婚,因她娘是荆州人,她便随她娘来荆州,她爹到也讲道义,除了分给她娘偌许多财产,每年还要寄去大笔抚养费,所以乔小小是衔着金钥匙出生,大概她吃一顿饭的花销能让土木工程系全体男生海吃一个月。

乔小小虽长期生活在荆州,可每年都会去江东度假,打小是美人胚子,越大越倾国倾城,她的美渐渐在江东流传开去,十二岁就有男生守在乔府门口窥美人,结果被乔府的家奴三棍子打成脑残。

乔公是生意人,如意算盘拨得欢,他将来一定会把乔小小嫁给如意郎君,此如意主要是乔公如意,首选目标便是东吴大学的杰出男生。

东吴大学是江东的贵族学校,进去的学生不是官二代,便是富二代,总之,都是名流,平时校门口总是香车宝马,奴仆成群,排场一个比一个牛逼。

乔小小,是东吴大学所有男生的梦中情人,为了争夺乔小小,无数贵胄子弟踏烂了乔家的门槛,每逢乔小小生辰,那送礼的队伍排去了长江里。

东吴大学虽夺妹激烈,可对外却枪口一致,称道乔小小只能嫁进江东,决不能嫁去别处,尤其不能嫁去荆州,比如襄职院的男生胆敢对乔小小动歪心思,东吴大学定会灭了襄阳职院!

"又是东吴大学!"孟建喷了一口火。

东吴大学和襄阳职院是宿世冤家,荆州和江东有仇隙,学校也有仇隙,两所学校打过架,骂过阵,抢过妹,东吴大学嫌襄阳职院土鳖,襄阳职院嫌东吴大学装逼,总之是针尖对麦芒,互相看不顺眼,但因为襄阳职院学生的财力比不过东吴大学,经常败下阵来。

"今天打我们的会不会就是东吴大学的杂碎?"石韬说。

孟建拍了一下脑袋,却觉得痛,"难说!"

于是,想到看妹纸也要被东吴大学糟践,心里的酸楚更深了一层。

"既然乔公有意让乔小小嫁给江东权贵,为什么不让乔小小在江东念书?"徐庶问。

马良也困惑了,"那我就不知道了,也许他打算广泛撒网,重点捕鱼?"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八卦?"徐庶好奇地问。

马良摸摸脑袋,"嘿嘿,我是百事通。"他有点得意。

八卦百事通马良,这是他后来名扬职院的名号。

夜深了,襄阳职院灯火俱灭,唯有路灯在幽幽地眨眼睛,诸葛亮躺在床上辗转不眠,窗外一轮月亮穿过莲花云,仿佛腰间冰凉的带钩,却锁不住那飘逸的魂魄。

他翻过身,对面床的庞统静悄悄的,许是睡着了,侧边的马良也没动静,对角床的崔州平正坐在床边捯饬什么,大约感觉到诸葛亮在注视他,他抬起头来,露出在黑暗中闪闪发光的脸,像是一张鬼面,倒让诸葛亮吓了一跳。

"我在敷面膜。"

诸葛亮差点噎着了。

"保养不是女人专利,男人也要保养,眼看着年龄大了,得对自己好点儿,才能青春永驻,容颜不老,话说诸葛亮,你要不要敷?"崔州平言之凿凿。

诸葛亮不知该说要还是不要,幸好四周黑寂,映不出他诡异的笑。

"妖孽!"对面床的庞统忽然发出一声。

庞统永远都这样,要么不出声,要么出声就戳中死穴。

崔州平翻翻眼睛,"这是生活品质,你们不懂。"

马良忽地爆发出吓死人的哄笑。

原来他们都没睡着,诸葛亮想,也许所有的新生在学校的第一夜都不会平静,会畅想未来,会忐忑彷徨,也会怀念家园,他看着那轮水润如玉的月亮,真的想起家乡阳都的绿水青山,月亮还是那轮月亮,只是很多东西都不一样了。

襄阳职院的第一个夜晚,像水漫开,漫成了一种湿漉漉的记忆。

新生军训开始了。

军训前,先举行了开学典礼,六百多新生聚在礼堂里,胸口统一别着校徽,动一动,一片灼人的闪光,校徽由大儒宋忠设计,上边"明德至善"四字校训红亮亮的,据说是荆州牧刘表手笔。

校长蔡瑁在会场上慷慨陈词,说到激动处,唾沫星子溅到旁边端茶水的女侍从脸上,她又不好当面擦脸,以免被校长责怪她连本校长的玉液都不能忍,你是不是对我意见很大?只好强忍着满脸的校长口水,撑到了散会。

校长蔡瑁是荆州牧刘表的舅子,自家大姐是刘表的续弦,比刘表小上二十余岁,是不折不扣的老牛吃嫩草。刘表素日在僚属面前威风八面,偏在这个小妻面前温软得像稀泥,蔡夫人一声咳嗽,堂堂帝胄后裔荆州牧刘表就得屁颠屁颠地奔去嘘寒问暖。

因为连襟关系,蔡瑁攀上姐姐的裙带,跃升为荆州数一数二的头面人物,手下管着政,更管着兵,头衔多得他自己都数不清,反正整个荆州都是他姐夫的,扔一堆官帽子给舅子,就像把自家菜地的白菜挖出两棵派出去,不值当什么,便是这襄阳职院校长也是兼职。蔡瑁平时忙得很,轻易请不出来,若不是陨石撞地球外星人入侵之类的天大事,轻易不要找蔡将军,蔡将军每日都在思考国家大事,劳心劳力,没功夫管鸡零狗碎的杂毛事。

蔡瑁校长在开学典礼上的一番话,新生们半个字都没记住,只感觉那骇人的声音像阴云覆盖在头顶上,散会后,各系发下通知,要求每个新生写一篇对蔡校长典礼讲话的心得体会,还要分组讨论,写得好的文章,会登在校报上,年终测评可以加分。

学校发下了戎服,一水儿的绛衣行滕,那一片灰扑扑的暗红,像搅在泥塘里的猪大肠,军训总教官是张允,荆州牧刘表的外甥,他和校长蔡瑁一样,算是兼职。张允的官架子比蔡瑁还大,平时眼皮子从不往下看,因为走路时总是仰望苍穹,以致于经常撞在树上。

第一天军训,张允总教官就发话了,当然不是他亲自出面,他正坐在熏香的屋里陪着蔡校长品酒赏乐讨论国计民生,而是派了一个小校出来传声,那小校站在操场的高台上,插着小蛮腰训话道:

你们听好了,张将军说了,尔等新生不可懈怠,需谨记蔡校长的香香教诲,刻苦训练,学成报效国家!

"啥叫香香教诲?"底下听训话的崔州平听不懂了。

马良偷笑道:"恐怕是谆谆教诲。"

崔州平恍然,那小校原来把谆谆认作享享,听来却像香香,崔州平忍不住了,他竟然笑出了声,小校虽在训话,耳朵却尖,当即扫过一个眼风,指着崔州平斥道:

"那位新生,你为何于众中喧哗!"

崔州平响亮地回答道:"报告教官!我没有喧哗,我在琢磨蔡校长的香香教诲!"

顿时,整个操场爆发出一阵哄笑,小校愣住了,总觉得哪里不对,可又想不出到底出了什么错。

军训很辛苦,每日卯时起床操演,酉时才散操,只留了半个时辰吃晚饭,晚上还要组织学习蔡校长的各种讲话,有他在荆州代表大会上的工作报告,有他视察民生时泣泪横溢的倾诉,有他在毕业生晚会上热情洋溢的祝福,有他在无数纪念活动现场的深情叙述,总之,蔡校长无处不在发言,无时不在说话。

新生给蔡瑁悄悄取了一个绰号:蔡话痨,都说荆州和江东打仗时,应该派蔡瑁去前线,让他对着江东军队说上一天话,那成群结队的汉字儿会漫过广阔的长江水,化作坚不可摧的汉字方阵,一日之内必将克定江东。

密集的操练和学习让新生们叫苦不迭,崔州平头一个就熬不住,他是好尚精致生活的小资青年,人生的梦想是坐在洒满阳光的草坪地,腿上放着一册披发行吟诗人屈原的《故乡,离开你不是我的错》,也不看,畅想着那不是心事的心事,以某个角度仰望天空,看白云一朵朵飘过,而后优美地流下眼泪,呢喃道:像我这样一个纯洁的孩子,为什么这样忧伤?

崔州平不喜欢被暴晒,他觉得变黑的人生比考试不及格还恐怖,眼看着军训一日日过去,皮肤一日日变黑,每晚敷面膜都不能挽回颓势,于是他开始频繁请假,有时是贫血站不得军姿,有时是肚子痛不胜劳作,有时是晕眩症犯了,实在找不到理由,便是男人嘛,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

教官每次听完崔州平的理由,都会满脸黑线,崔州平偏是个伶俐人,懂得略施贿赂,他把自己用不着的洗面奶爽肤水面膜香水送给教官,哦,不,是让教官转给他老婆或者小蜜,说我那里太多了,教官辛苦了,略备心意以表感谢,这是今年的限量版哦。

很多的日子里,被晒成炭烧饼干的新生们,顶着火辣辣的毒日头站军姿,眼睁睁地看着崔州平翘着二郎腿坐在操场边儿的树荫下,和教官畅谈人生理想,说到兴头上,笑得得儿得儿,活似一头欢乐的叫驴,都生出这妖孽咋不被雷劈死的痛恨感。

徐庶也加入了军训,但不是被训,而是训人,他因为在去年入学军训中表现太突出,被选为今年的学生教官。

可徐庶和别的教官不一样,他太好说话,新生们起初还畏惧他,后来摸熟了他的脾气,知道他是菩萨,要求便多了起来,动辄就要休息,一休息就是大半天,还得麻烦徐师兄送水送茶送温暖。

可惜的是分给徐庶训练的是九章算术系新生,土木工程系偏偏没这个好命,每回只能充满艳羡地看着自家师兄冲上冲下地伺候新生,不由得哀叹,命再好不如教官好。

"咋我们就摊不着徐师兄呢?"马良悲叹道。

"摊不着徐师兄不要紧,学习崔同学就成!"庞统精辟地总结道。

诸葛亮却满不在乎,"不就晒得黑点儿么,黑了建康,谁愿意学妖孽!"

马良发觉,诸葛亮确实比入学时黑了,便是黑也还是帅哥,是咯,人家底子好,晒是晒,可不会影响大局,他其实也看出来了,诸葛亮其实极度自恋,无论何时何地,他都会摆出拽翻天的表情,笑时微微扯嘴角,因为那样显得酷。

诸葛亮在新生中有点小名气,一是因为他是新一届校草的有力竞争者,二是因为他入学第一天就冲撞了庞山民,胆敢以新生身份和庞霸王顶牛,虽然众同学都为他捏了一把汗,也不得不佩服他不惧死的勇气。

已经有八卦神经敏感的女校学生来打听诸葛亮,抢手货永远是抢手货,走哪儿都是万众瞩目的焦点,诸葛亮对此心里很清楚,于是格外酷了,他天生儿知道自己会受瞩目,风度仪态言行举止都力图做到与众不同,这人活得挺累,可他喜欢这种时时矫正自己的生活,体任自然属于另一个世界,和他格格不入。

马良后来总结道,能成就大事的人一般都自恋,那时诸葛亮刚刚晋升丞相,一身簇新的朝服贴着他的肩流淌下去,他用一种优雅得溺死人的笑容看住马良,仿佛在问,我是不是很好看?

马良当时很想说,二十年前就知道你是自恋狂!可他只是匐下身,行了一礼。

午后阳光直刺下来,仿佛神灵犀利的目光,看穿了世间的苟且,新生们被晒得昏昏欲睡,教官也熬不住酷热,便宣令暂时休息,一众人仿佛脱缰野马,飞奔去树荫下乘凉,你躺我卧,横七竖八,仿佛腌菜缸里泡得太久的萝卜菜。

徐庶刚刚寻得一处旮旯坐下,那一身热汗还颗粒清晰地贴着脸欢跳,恰有教官过来,让他给土木工程系办公室送文书,两大捆竹简甩在面前,顿在地上像两根钢管,徐庶很想耍赖不去,可他从来就不是摔盆子不干的脾气,虽然满心的不情愿,还得硬着头皮接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