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控诉,渺渺反而镇定下来。这个端容会抢先反咬自己一口,看来她还是很怕她的所作所为被暴露出来的。
想到这里,渺渺从南卿身后走上前扶住她,语带惊讶:“容姨,你是说那个洞原来是陷阱?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当时看到瑞青突然出现,一时情急就想推你到旁边的洞里去避一避,然后自己替你引开瑞青的……”
周围几人恍然大悟。
南卿虽然觉得渺渺对端容的态度有些奇怪,却也不相信她会无缘无故去害端容,何况他刚刚赶到的时候,渺渺确实是孤身一人在和瑞青与纪小柏两人对峙。
端容见到渺渺三言两语的就把自己从加害者变成了舍己救人的女侠,心里笑了笑,便也顺水推舟地柔声道:“原来是这样,好渺渺,是容姨误会你了……咳咳……”
渺渺做戏做到底,转头向朱信风问道:“喂,你们那个毒气陷阱很毒吗?快把解药交出来。”
朱信风来回扫了两个女人几眼,点头道:“解药自然是有的,我这就派人去丹房取。”说完又小声嘀咕,“龙鳞刀没保住,倒是添了这么多伤患,真是亏死。”
渺渺讥讽:“那下次孤月峰再问你们点苍派要什么东西,你们趁早乖乖奉上,别找人帮忙,也别做这些无谓的反抗了。”
朱信风瞧见她不爽的表情,觉得有趣,走过来凑近了她,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悄声道:“不过说起来,那毒穴和这儿相隔大半里路,以姑娘你的身手竟能将瑞青引来这么远,啧啧……”
还没“啧”完,人就被南卿一把拉了回去:“朱掌门快来扶在下一把。在下虚弱得很,走不了路。”
朱信风顿时挣扎:“靠,你都内伤了还这么大力气。喂,别把重量都靠在我身上啊!”
因为南卿受伤严重需要休养,众人决定在点苍派暂时借住,这一住就住了五日,朱信风的脸色越来越臭。他原本是指望南赋庄来帮他保住龙鳞刀的,哪知道宝刀没保住,现在还要留这么一大帮子人白吃白住这么久,真是想想就肉疼。
不过南赋庄众人这几日的脸色也不太好。当日谢红燕被瑞青和纪小柏掳走,现在想要救她回来,自然也只能去找孤月峰和祭门要人。然而江湖上没人知道孤月峰在哪里,因此线索就只剩下祭门一个。可谁也没有料到的是,那个做杀手买卖的祭门竟也都人去楼空了。
南卿坐在点苍派的偏厅里,听完手下的禀报,眉头就拧成一团:“祭谷里一个人也没有?”
姜管家道:“是。祭门现在就连杀手生意也不做了。虽然找到了几个已经叛出祭门的杀手,可他们也不知道祭门的人如今都去了哪里。”
南卿闻言,托着下巴做思考状。
姜管家忧心忡忡:“想当年谢家与南赋庄世代交好,谢家出事后,老庄主生前曾千叮咛万嘱咐要我们照顾好谢小姐。可现在……唉!”
众人皆是心情沉重,忽然有人看向渺渺:“对了,渺渺姑娘不也是祭门逃出来的么?你有没有什么线索?”
冷不丁被人点到名,渺渺一怔。可她也是刚刚才知道祭门人去楼空的消息,脑中思索了半晌,她摇摇头道:“我不知道……”
那人见她迟疑了这么久才答话,心中忍不住起疑:“是真的不知道,还是有所隐瞒?”
一时间有许多怀疑的目光扫向她,渺渺顿时尴尬起来。
南卿出声帮她解围:“渺渺不过是祭门一个丫鬟,能知道什么。”
“可是公子,她在庄里的时候挑水劈柴都不会,哪里像个丫鬟了?”
南卿淡然一笑:“可我信她。”
既然公子这么说了,众人就算心里有怀疑也不好再说什么,一时间偏厅里又安静了下来。
渺渺看着座位上的南卿,心情有些复杂。
花孔雀竟然这么理所当然地说相信她,可她却在谋划着要偷南赋庄的雪灵芝,不晓得等他将来知道了,会是什么表情。
感受到她的目光,南卿朝她招招手:“南卿哥哥好看吧?”
渺渺嘴角抽了抽,收回思绪小声道:“我是真的不知道要怎么找祭门的人。”
“嗯,我说了我信。”南卿冲她微笑,“怎样,是不是很感动?”
还真的有点感动……
渺渺不自在地岔开话题:“对了,阿梵呢?”
“唐少爷那晚从八卦阵里出来后就去找谢小姐了,一直没回来。”姜管家道。
渺渺担忧:“他一个人,不会有事吧?”
南卿道:“老姜已经写信通知唐堡主了,唐家堡应该会派人去照应他的,再说阿梵也没那么弱。”
渺渺点点头,再次发问:“难道就真的没有人知道孤月峰在哪里?那瑞青八年前就得了谢家的宝刀,现在为什么还要抓走红燕?”
姜管家叹息:“因为那魔头想要谢家刀法吧。”
“谢家刀法?”
“是啊。当年瑞青虽得了谢家的祖传宝刀‘离人泪’,但是没有谢家刀法始终发挥不出‘离人泪’的真正威力。”
渺渺想了想:“既然我们找不到孤月峰,那能不能用本假刀法引他出来?”
“可以试试,但希望不大。”南卿捏了捏眉心,淡然道,“瑞青不是那么容易上当的人。”
商量了半天也没想出一个好方法能救出红燕,众人只好先各自散去,继续想办法打探孤月峰的所在。
渺渺心情沮丧,独自一人漫无目的地在点苍派里瞎逛。不远处朱信风迎面走来,见她闷闷不乐,打趣道:“小丫头,怎么不开心?”
渺渺没好气地踢他一脚:“走开。”
朱信风瞪眼:“你们南赋庄现在这么多人赖在我这里,吃我的住我的,你还敢对我这么嚣张?”
渺渺正烦着呢,闻言毫不客气道:“是啊,一天找不到红燕,我们就一天赖在这里不回去。”
朱信风顿时深吸了一口气,瞧着她想了一会儿:“其实要找人,也不是没办法。”
渺渺眼睛一亮:“你有办法?”
他蹲下来,神秘兮兮地掏出一个细竹筒:“瞧见这个没?这里面是我派独门秘方调制的追魂香,只要撒在一个人的衣服上,在一定时辰内不管那个人到了哪里,用本门专门饲养的追魂蝶都能追踪到。”
渺渺陪他蹲下来:“然后呢?”
“然后只要抓一个孤月峰的人来,把追魂香撒他衣服上就能追踪到了啊。”
“哦,那去哪里抓孤月峰的人呢?”
“呃……”
说了半天等于白说,渺渺翻他一个白眼,站起身正要离开,忽然心念一动,又转身朝朱信风道:“喂,这筒追魂香送给我吧。”
“干吗?难道你能碰上孤月峰的人?”
“少废话,给我啦。”
渺渺的想法是,虽然现在她找不到孤月峰或者祭门的人,但是纪小柏说不定会主动来找她。毕竟他需要她去偷雪灵芝,不可能就这么不闻不问不联络吧。
尽管不知道纪小柏为什么会和瑞青混在一块儿,但如今的祭门看起来和孤月峰关系匪浅,她若有机会把追魂香撒到纪小柏身上,说不定能顺藤摸瓜找到孤月峰。
边走边胡思乱想着,渺渺一脚踏进了自己住的房间。点苍派地方不大,这次南赋庄来这么多人差点都塞不下,不过还是给女眷单独分了一个院落。
不过所谓女眷,其实也就渺渺和端容两个女的。
渺渺一进门就看见本该住在隔壁的端容出现在自己房间。她眼皮一跳,这几日她只想着救红燕,都没怎么去想端容那日加害她的事。而端容也可能碍着人多,这几日都没再做什么。可是这会儿她出现在自己房里,难道又想找她麻烦了吗?
渺渺一手抓住门框,试探着开口:“容姨?”
端容却像是没听见,只看着桌子发呆,眼神有些迷蒙。
渺渺奇怪,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这才发现自己一直随身带着的笛子今早给忘在了桌上没带走。她心里越发奇怪,又喊了她一声:“容姨。”
端容总算回神,指着那笛子笑道:“你的?”
渺渺有些吃不准她的想法,照实答道:“是啊。”
端容轻轻“哦”了一声,脸上没有太多表情,随手取过笛子,只听“啪”的一声,那翠绿的长笛就在她纤细的手里折成了两段。
渺渺目瞪口呆:“你、你、你怎么随便毁坏我的东西?”
端容看也不看她,抚着手里断成两截的绿笛:“这是我送给他的,就算他现在死了,也轮不到你来用。”
渺渺只知道这笛子是师父的东西,听了她的话呆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这笛子是你送给我师父的?”
“你叫他师父?”端容先是一愣,随即冷冷地笑开了,“可怜,是他徒弟又怎样。你身上的‘梨花’就是他转给你的吧。”
这女人怎么会知道她身上中了“梨花”?渺渺顿时呆住。
端容却不再多说,握着两截断掉的笛子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转身走了。
莫名其妙折损了一支笛子,回过神来的渺渺心情更差。然而眼下救寻红燕的事总算有了些头绪,她也无心去探究端容的古怪情绪,只将追魂香揣在怀里走来走去,盼望纪小柏快点来找她。
大概是心诚则灵,入夜的时候,渺渺刚爬上床,忽地听到有人掀窗的声音,她回过头,就见到一身紫衣的纪小柏跳了进来。
渺渺大惊。她虽然想着要见他,可这里怎么说也是点苍派的地方,何况现在还有很多南赋庄的人在,纪小柏竟然独自一人跑这里来,也太自负太大胆了吧。
像是想到了什么:“你是来杀我的?”
纪小柏走到床前,冷眼瞧她:“我杀你做什么?”
“……之前那个瑞青不是叫你杀了我么?”
纪小柏皱了皱眉不答话,反而质问她:“我叫你去南赋庄偷雪灵芝,你跟着他们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我也不想的啊,我是被他们强拉过来的。”看他不像是来杀自己的,渺渺飞快地爬下床,极其狗腿地给他倒了一杯水,“小柏哥哥,红燕……那个,红燕……”
纪小柏眼皮都不抬:“我不会救她。”
“哦。”渺渺扁扁嘴,“那她现在还好吧?”
“还没死。”
还没死?这语气怎么听着像半死不活的样子?渺渺的心凉了半截,强自镇定地从袖子里悄悄摸出追魂香,她继续说话转移他的注意力:“那小柏哥哥,你能不能告诉我孤月峰在哪里?”
纪小柏不耐烦:“现在南赋庄和唐家堡都在想方设法救那女人,你操什么心?那个瑞青不是你能惹的人,你还是早点回南赋庄去找雪灵芝。”
“哦。”渺渺乖乖应声,藏在袖子里的追魂香竹筒已经被拨开,她暗暗吸一口气,佯装递茶杯给他,“那小柏哥哥,你今晚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纪小柏这才想起来找她的目的,正想从怀中掏个东西给她,忽然凤眼一凛,他猛地伸手扣住了她的手腕:“点苍派的追魂香?”
渺渺吓得一抖,袖子里的竹筒“啪”地掉在地上。
“想算计我?”纪小柏的眼神骤然变冷,语气森寒,“渺渺,你可真是好得很!”
幽暗的屋内,静谧得让人窒息。渺渺的手腕被纪小柏扣着,大气也不敢喘一下,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地和他对视着。
纪小柏脸色铁青。他今晚原本是想来告诉她,祭门如今已经空无一人,所有的人都撤走了。他怕她找不到他,特意冒险过来想把联络用的信物交给她。
可是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竟然算计他?手指渐渐收紧,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你就没有什么要解释的?”
渺渺疼得倒抽一口凉气,却仍然大着胆子虎口拔牙:“我只是想知道孤月峰在哪里。小柏哥哥,要不然你告诉我孤月峰在哪里好了。”
纪小柏气得丢开她,冷笑:“告诉了你又能如何?他们会信你?”
渺渺愣住。对啊,就算她去通知了花孔雀孤月峰在哪里,可是要怎么向他解释情报的来源?总不能和他说是从纪小柏口中得知的吧。花孔雀那么信任她,如果知道她和纪小柏暗中来往,那他会怎么看她?
脑中转了好几个念头,正垂头丧气时,她忽然眼前一亮,蹲下身捡起地上的追魂香就往自己身上倒:“那要不然你抓我去孤月峰吧。他们发现我被人掳走,一定会循着这个追魂香来找我,到时候他们不就能摸到孤月峰的所在了嘛。”
纪小柏差点没气晕过去。这个女人的脑子到底是用什么做的?他咬牙切齿道:“你要我背叛瑞青?”
渺渺忙道:“我只是想救红燕。”
纪小柏理都不理她,甩手就想走人。
渺渺急了,扑上去抱住他:“你不帮我,我就不偷雪灵芝了。”
纪小柏怒极:“你敢威胁我?”想了一下,更怒,“而且你竟然拿这个威胁我?!”偷取雪灵芝明明是他给渺渺解除“梨花”的交换条件,而今竟然被她用来威胁他!
渺渺挤出十二分的骨气:“要是救不回红燕,我就、我就……”
纪小柏语气冰冷:“怎样?”
“我就不活了!”渺渺捂脸。娘啊!为什么她要说这么肉麻的话,而且还是为了一个女人!
纪小柏简直恨不得掐死她。为什么这个女人总有办法气得他食不下咽夜不能寐睁眼闭眼全是她?口中的牙齿咬得咯咯响,他恨恨地拉起她:“好,既然你这么想去孤月峰,到时候是死是活都不关我的事!”
“等一下!”
纪小柏神色稍缓:“怎么?改变主意了?”
渺渺摇摇头,推开他蹭蹭蹭地跑回去,很快手脚并用地将屋内弄得一团凌乱,又把倒空了的追魂香竹筒扔在地上最显眼的一个位置。布置完毕,她满意道:“好了,这样看上去才像是我被人掳走的样子嘛……”
话未说完,人就被狠狠拽过。在继续被这个女人气死之前,纪小柏凶狠无比地将她往肩上一扛,闪身出了房门。
月升月落,又是一天一夜过去。
这么多年来没人找得到孤月峰也是有原因的,谁能想到孤月峰是建在四面环山的封闭山谷中,而且出入都必须要经过弯弯绕绕的密道?
渺渺紧紧抓着纪小柏的手,边走边忧心:“这里的路这么复杂,花孔雀他们能不能循着追魂香找进来啊?”
纪小柏斜她一眼:“他们若是连个密道都通不过,那也不用妄想在孤月峰救人了。”
说话间,两人已经钻出密道,入眼是一片松柏叠翠的景致,中间环着一座巨大的木石建筑,苍劲到让人感到沧桑。
门口没有守卫,纪小柏抬脚就往里走。渺渺慌忙拉住他:“等等,你就这样带我进去?被瑞青那个魔头看见的话不会杀了我吧?”
纪小柏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不是想当英雄么?来到这里,你还指望能瞒得过我义父?”
说罢,他拎起她堂而皇之地踏门而入,待到穿过一条长廊,果然有一名孤月峰守卫冒了出来:“纪掌门,尊主让你过去一趟。”又瞥了一眼他手里的渺渺,补充道,“带着这个女人一起。”
渺渺僵硬地扭过头:“小柏哥哥,我现在后悔还来不来得及?”
“你说呢。”
“……”
丹楹刻桷的聚月堂内,立着许多孤月峰弟子。身披黑氅的瑞青高坐于上首,手中正轻轻摩挲一把晶莹透亮的冰蓝色宝刀。
渺渺一进门就被他浑身上下散发出的冷漠气场给压迫得呼吸困难。纪小柏倒是镇定自若,略略俯首:“义父。”
瑞青没有抬头,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情绪:“带这个女人回来做什么?我只记得让你杀了她。”
纪小柏面不改色:“义父,她是我的未婚妻。”
瑞青总算抬眼,目光阴鸷地看了看渺渺,皱眉道:“我不喜欢她,杀了。”
渺渺几乎要吓哭,慌忙开口:“别杀我,我有用的!”
“你?”瑞青上下打量她一眼,“能有什么用?”
“你不是想要红燕家的刀法吗?但是她一定不肯交出来对不对?其实我和她关系很铁的,要不然我帮你劝劝她?”
瑞青似乎被她说动,向左右吩咐道:“把谢家的丫头带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