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医学张学文中医世家经验辑要——当代中医世家系列丛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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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脑病证治与“颅脑水瘀”论

一、脑病证治概论

1.对脑的生理病理的再认识

(1)脑当为脏论:中医学传统理论认为,脑为“奇恒之府”,有主管人的精神、意识思维和运动感觉的功能,但又将其生理功能和病理变化统归于心。这种相悖理论一直使后世学者甚感迷惑。我们在研究中医经典理论的基础上,结合自己长期的临证经验,力倡脑当为脏论,主张建立中医学的脑脏系统,以完善中医脑病证治学理论来指导临床实践。限于历史条件,在脏象学说形成之初,古人把脑的生理功能和病理变化归属于心,这是可以理解的。但将脑列在奇恒之府之中,却显系不妥。《素问·五脏别论》曰:“所谓五脏者,藏精气而不泻也,故满而不能实。六腑者,传化物而不藏,故实而不能满也”。脑具有藏精气而不泻、满而不能实的生理特性,显然理应为脏。正如《素问·五脏生成篇》所谓:“诸髓者,皆属于脑;……诸血者,皆属于心;诸气者,皆属于肺”,且“十二经脉,三百六十五络,其血气皆上于面而走空窍”。更何况“人始生,先成精,精成而脑髓生”,这说明,不论是从先天还是从后天来看,脑皆具有藏精气而不泻之五脏特性。至于《素问·五脏别论》中将脑与髓、骨、脉、胆、女子胞统命之为“奇恒之府”,言其异于常腑,似属勉强。《灵枢·海论》曰:“脑为髓之海,诸髓皆属于脑”,可见脑为贮藏精髓之脏,岂能将贮藏之器与被藏之物同列为“奇恒之府”?再者“肾主骨,骨生髓”“夫脉者,血之府也”,胆者贮存清净之汁,女子胞者主孕胎育,其皆具有藏精气而不传化物的特点,同时又具有通行、排泄之作用,但其所排行之物并非糟粕,而是有用的精微物质。然而脑只具有“藏精气而不泻”之功能,却无通行排泄之作用,显然将其与其他五者同归属于奇恒之府实属牵强,视其为脏方合情理。

由于受到古代哲学、政治、伦理、科技水平等因素的影响,虽然心主神明的观点千百年来在中医学传统理论中一直占有主导地位,但历代前贤仍不乏倡导脑为脏而主神明的观点。虽然《内经》中尚未明确提出脑主神明的观点,但其已初步认识到脑具有听觉、视觉、思维、情感等神志活动的功能。如《素问·脉要精微论》曰:“头者,精明之府。头倾视深,精神将夺矣。”精明指眼目而言,而眼目所以能精“明”是因其以脑为脏;头倾视深因其神夺,表明头与神有内在联系,并指出:“夫精明者,所以视万物,别白黑,审短长。以长为短,以白为黑,如是则精衰矣。”《灵枢·海论》又谓:“脑为髓之海……髓海有余,则轻劲多力,自过其度;髓海不足,则脑转耳鸣,胫酸眩冒,目无所见,懈怠安卧。”这些论述从病理和临床表现的角度说明了脑髓有主精神、运动和感觉的功能。东汉·张仲景《金匮玉函经》则进一步认识到:“头者,身之元首,人神所注”。指出头是人体最重要的器官,是神志汇聚之处。至晋时的道家著作《黄庭内景经》,则极力倡导“脑神说”,并将脑分为九宫,其中一宫名曰泥丸,谓:“脑神精根字泥丸”“泥丸百节皆有神”。因其具有独特的理论价值和临床实践价值,遂被诸多医家认可并发扬光大。如隋唐·杨上善的《黄帝内经太素》谓:“头者,心神所居”,是说神虽统于心而宅之脑。宋·陈无择《三因极一病证方论·头痛证治》曰:“头者,诸阳之会,上丹产于泥丸宫、百神所聚。”已明确认识到头为人神注聚之处,气血诸阳上奉而养之,至为重要。“百神”泛指各种神志活动,皆聚积于脑中泥丸宫。明清以后,诸多医家更加清楚地认识到,人的神志活动是人脑的产物,脑是神志活动的重要器官。如汪昂在《本草备要》中曰:“人之记性,皆在脑中。小儿善忘者,脑未满也;老人健忘者,脑渐空也。”李时珍谓:“脑为元神之府。”而王清任则明确提出“灵机记忆不在心在脑”。随着人们认识的不断深化,诸多医家不但认识到了脑为脏而主神志的生理功能,还认识到了脑有主宰生命,其性清灵不可受邪侵袭之重要性。如王肯堂《证治准绳》曰:“盖髓海真气之所聚,卒不受邪,受邪则死不可治。”

综上所述,我们认为传统的脏象学说对脑的论述有明显的偏颇之处,尤其是“心主神明论”更是当前学术界争论的一个焦点。既然中医学是一门自然科学,就应不断地吸取当代一切自然科学的研究成果来充实自己的理论体系,以期在继承的基础上加以提高,从而发展中医学术,振兴中医事业。为此,突破传统理论,建立中医的脑脏系统,无论对理论研究还是指导临床实践,都具有非常重要的现实意义和深远的历史意义。当然还有许多学者认为“心主神明”既有理论根据又有实践意义,不能否定。我们觉得这些观点都是论之有据,言之有理的,只要在实践的基础上经过争鸣,就肯定会促进学术发展,到一定时候就会取得基本统一认识,与五、六十年代伤寒与温病关系的争鸣的发展趋势是一致的。

(2)脑的生理功能:脑位于颅内,为元神之官,生命之主宰。脑藏髓,主神志,智能出焉。脑调协于五脏六腑,统辖于四肢百骸。脑开窍于五官,灵机现于瞳子,应于语言。脑之经脉为督脉而统帅诸阳。

神志是指人的思维意识、精神活动的全部体现,即脑对外界事物的反映。神的起源与生命俱来。正如《灵枢·本神篇》所说:“故生之来谓之精,两精相搏谓之神……。”神又寄宅于脑中,“人始生,先成精,精成而脑髓生”(《灵枢·海论》)。可见脑与神的同时形成是人体生命活动的最早体现。人的一切精神、意识、思维、情感、记忆等神志活动都受脑的支配,脑是人体生命活动的主宰,在人体诸脏腑中居主导地位。正如《灵枢·本脏篇》所谓:“志意和则精神专直,魂魄不散,悔怒不起,五脏不受邪矣”。因此,脑之阴阳调和,气血充沛,则脑主神志动静有序,内可协调五脏六腑吐纳化藏,外能统辖四肢百骸灵敏动觉,如此处事则精神振奋,思维敏捷,耳聪目明,博学强记,反之则精神萎靡,反应迟钝,视昏耳聋,健忘失认,甚至昏迷等。

脑主神志,为生命之主宰,全赖于脑藏之髓。髓为精气所化,汇聚于脑,神机灵气才能滋养化生。《灵枢·海论》云:“脑者髓之海”。《素问·五脏生成篇》谓:“诸髓者,皆属于脑。”髓海充足,则脑主神志进而协调五脏六腑的功能和统辖四肢百骸的运动才能正常进行,如此则精神振奋,机体康健,反之则病。

脑主神志,除其具有支配人的思维意识、精神活动的重要性之外,更具有对内协调五脏六腑的吐纳化藏功能,对外统辖四肢百骸的灵敏动觉的作用。脑对各脏腑功能活动的调节作用,前人早有认识。《内经》中虽未明言脑有此作用,但对神志有此作用的表述颇为深刻。《素问·六节脏象论》云:“凡十一脏,取决于胆也”。此胆者,意指胆量勇气,即谓五脏六腑的功能正常与否取决于人的精神意志决断之状态如何。正如《素问·经脉别论篇》所说:“凡人之惊恐恚劳动静,皆为变也。……当是之时,勇者气行则矣,怯者则着而为病也。”明·赵台鼎在《脉望》中认识更为明确:“脑为上器元神所居之宫,人能握元神栖于本宫,则真气自升,真息自定,所谓一窍开则百窍开,大关通而百关尽通也。”《锦囊秘录》则曰:“脑为元神之府,主持五神,以调节脏腑阴阳,四肢百骸之用。”脑统辖四肢百骸之用,在于通过汇聚于头颅的三阳经脉和督脉展运神机。如《灵枢·经筋篇》曰:“足少阳之筋,……从左之右,右目不开,上过右角,并督脉而行,左络于右,故伤左角,右足不用,命曰维筋相交”。可见在《内经》时代,前人不但认识到了脑司筋脉之功能,而且还认识到了筋脉具有左右交叉支配的特性。脑左角受损伤,则右足不用,反之亦然,这一“维筋相交”理论早已被现代医家所证实,故中风后常出现脑部病灶对侧的半身不遂、口眼斜、肢体麻木无力等运动感觉障碍。至明·刘思敬又说:“脑散动觉之气,厥用在筋,……导气于五官,或令之动,或令之觉,……导气入肤,充满周身,无弗达矣。……(筋)以脑与周身联系之要约。”熊数凌的《中风论》说:“夫居元首之内,贯腰脊中,统领官骸,联络关节,为魂魄之窟宅,性命之枢机者,脑髓是也。”这些论述更为全面、细致地阐述了脑主神志、调协脏腑功能、统辖全身动觉的生理功能。

五官诸窍,为脑之外窍,是脑的运动感觉功能的重要的外在表现。故杨上善说:“七窍者,精神之户牖。”七窍皆与脑相通,由脑主司其运动和感觉功能。《灵枢·大惑论》曰:“五脏六腑之精气,皆上注于目而为之精,……裹撷筋骨血气之精而与脉并为系,上属于脑,后出于项中。”可见古人已认识到双目与脑直接相连,而后世医家王清任在《医林改错》中则明确指出了脑对眼目的支配作用:“两目系如线,长于脑,所见之物归于脑。”他并指出:“两耳通脑,所听之声归于脑”“鼻通于脑,所闻香臭归于脑”。他亦认识到口之能言,舌尝五味,皆为脑所主。据此可知,五官诸窍虽有各脏腑所主,但又总统于脑。正如明代医家王惠源在《医学原始》中所说:“人之一身,五脏藏于身内,止为生长之具;五官居于身上,为知觉之具,耳目口鼻聚于首,最近于脑,必以脑先受其象而觉之,而寄之,而存之也。”张师特别强调指出:脑神之灵机现于瞳子,应于语言。《灵枢·大惑论》谓“骨之精为瞳子”,而“肾主骨,骨生髓”,脑又为诸髓之海,可见脑髓——脑神——瞳子的密切联系。传统脏象学说中将舌喻之为心之苗,其实是将脑与舌的密切联系归属于心,理应将舌喻为脑神之苗更为恰当。髓海有余,脑神充沛,则可见目光炯炯有神,语言流利清晰,声音宏亮,举止轻快;反之则目光暗淡失神,语言謇涩含混,甚或错乱或失语,失认失读,举止懈怠无力,甚至昏不知人。

(3)脑与经络的关系:我们认为脑的经脉应属督脉,并统帅诸阳。从理论上讲,“头为诸阳之会”,手三阳经与足三阳经皆会聚于头,并在督脉的监督之下进行活动,然而督脉又入属于脑。正如《难经·二十八难》所说:“督脉者,起于下极之俞,并于脊里,上至风府,入属于脑。”此即言明,诸阳经脉上会于头,在督脉的监督之下接受脑的支配,进而主导调节全身的功能活动。另外,督脉在肾脑之间起着输布精髓的作用,如李《医学入门》所说:“脑者,髓之海,诸髓皆属于脑。故上至脑,下至尾骶,皆精髓升降之道路也。”从督脉的主病来看,常有脊强反折、头重、头痛等表现,这是由于督脉循行脊里直贯头顶的缘故。再者,脑为无腑之脏,督为奇经之脉,而二者在生理病理上又具有密切的联系。故此认为:“督为脑之经脉”不但具有充分的理论根据,更重要的在于其具有非常实用的临床指导意义。

(4)脑与五脏的关系:我们认为,倡导脑当为脏论,并非将脑与五脏割裂开来孤立地看待,而是强调脑应独立为脏并主导全身功能的重要性。脑要顺利地完成这种主导作用,恰与其他脏腑的关系密不可分。脑为元神之府,主持五神,以调协脏腑阴阳、四肢百骸之用,全赖于五脏精华之灌注,六腑清阳之气以濡养,方能髓海充足,神机荣运。

2.脑病证治特点根据脑的生理病理的特异性,概括其有如下特点:(1)“诸阳之会”阳易亢:头为诸阳之会,手足三阳经均循行头面,“诸阳之督”的督脉更入属于脑。正因为头为诸阳会聚之首,阳者炎热,火性炎上,阳气易亢,故脑病以阳亢、火热证殊多。诸如:阳明腑实,热结胃肠所引起的躁扰不宁,谵语,甚则昏不知人等症;少阳火郁,胆热痰扰所致的头晕目眩,耳聋易怒,寐少梦多等症;肝火上炎、风阳妄动以及肝阳上亢所致的昏厥、痉挛、震颤、麻木、眩晕、头痛、耳鸣耳聋、烦躁易怒,甚则癫狂等病证;阴虚火旺所致的颧红唇赤,虚烦不寐,健忘耳鸣,眩晕昏视等症。另外,六淫的风、燥、火、暑热等邪侵扰清空所致的头痛、眩晕、肢体拘急挛痛诸症。凡此病理特点要求我们在治疗脑病过程中,要注意运用清热泻火、平肝潜阳、通腑化痰或滋阴降火等法,以制易亢之阳。

(2)元神之府神易伤:“脑为元神之府,主宰人的精神、意识、思维及一切生命活动,故脑病常以神志异常和神机病变为主要表现。神志异常,因痰火上扰而元神逆乱者,则可见性情急躁,头痛失眠,两目怒视,甚则狂乱无知,逾垣上屋,骂詈号叫,不避亲疏,或毁物伤人,气力逾常等症。因元神被痰湿所蒙扰,则可见精神抑郁,表情淡漠,神识痴呆,或喃喃独语,喜怒无常等症。七情过极或过激,均可导致元神异常,如卒受惊吓,“惊则气乱”,脑气聚结不行,元神失其所司则可突发昏厥倒地,神识不清等症。或遭受恐吓,惊恐不宁,以致“恐则气下”,脑气虚陷。或汗吐下太过,元气暴脱,均可致元神无所依附,则可见昏愦不省人事,面色苍白,呼吸微弱,目合口开,汗出肢冷,手撒遗尿等症。颅脑外伤,伤经损络,或络破血溢,侵扰脑神,可见头痛眩晕,神识迷乱,恶心呕吐,甚则昏愦如尸等症。神机病变,常见于中风、痉证、脑肿瘤、脑积水、颅脑外伤等病变过程中,在伴有神志异常的同时,还多伴有神机运行受阻,所主司的肢体、五官的运动感觉功能严重障碍,或见肢体拘急痉挛,甚或角弓反张,或表现为肢体麻木肿胀、重滞无力,筋惕肉;或手足颤摇不已,或肢体偏废失用,甚或半身不遂。七窍失司,则表现为语言謇涩,甚或失语,舌根强硬,饮水呛咳,口角流涎,目多流泪,鼻多流涕,目光呆滞,视物昏花或视歧,口眼斜,耳鸣耳聋等症。凡此元神为病,由痰、湿、火、瘀、惊、恐而致,故治宜祛病调神,采取相应的涤痰、祛湿、清火、化瘀、镇惊、补虚等法,力求使邪去神安,此为脑病证治的又一特点。

(3)清灵之窍窍易闭:《素问·阴阳应象大论》曰:“清阳出上窍,浊阴出下窍。”《灵枢·邪气脏腑病形篇》曰:“十二经脉,三百六十五络,其血气皆上于面而走空窍。”此“上窍”“空窍”皆指脑窍而言。脑窍贵在清灵通利,一旦闭阻,则脑神失养,神机不运而变证丛生。如因痰火瘀热闭阻清窍,火扰元神者,则可见神识昏迷、烦躁、谵语、抽搐等症;因痰湿闭阻清窍,元神被困者,则可见神志模糊,语言不清,甚则昏不知人。或卒冒秽浊之气,浊邪害清,清窍闭塞,元神闷乱,则可见卒然昏不知人,口噤或妄言,面青肢冷等症。因气滞血瘀,或痰瘀交阻,或络破血溢,最终导致瘀血内留,水津外渗,水瘀互结于颅内,闭塞脑窍者,则可形成颅脑水瘀证,临床表现为神明失主、肢体失用、七窍失司诸症外,在幼儿还可见到头颅膨大畸形,颅囟增宽,头面青筋暴露,双目下视,叩头犹有破壶之声等。凡此脑窍闭阻之证,治宜祛邪开窍醒脑,酌情采用清热涤痰开窍、芳香辟秽开窍、活血利水开窍诸法,以使邪去窍开,此为脑病证治的另一特点。

(4)诸髓之海髓易虚:《灵枢·海论》曰:“脑为髓之海”。《素问·五脏生成篇》曰:“诸髓者,皆属于脑。”髓为先天精气所化生,赖于后天精血以濡养。髓海充足,元神灵机之气才得以滋养化生,其主宰生命活动方能顺利进行,内可调协五脏六腑吐纳化藏,外能统辖四肢百骸灵敏动觉。“髓海不足,则脑转耳鸣,胫酸眩冒,目无所见,懈怠安卧。”(《灵枢·海论》)“髓海不足”溯其源常有如下三因:一则因先天禀赋不足,肾亏精气化源不充,加之后天脾胃失调,精血难于濡养,而致髓海空虚不满,多见于幼儿“五迟”“五软”诸症。二则因年老精亏,肝肾虚损,精气化源日竭,以致髓海渐空,故常出现头晕目眩,耳鸣耳聋,神疲健忘,肢倦嗜卧,甚或目光呆滞,向隅独语,傻哭傻笑,失认失算诸症。三则因精髓升降之道壅塞失畅,或为瘀血阻遏,或因痰浊粘滞,或为瘀积压迫,以致精血难于上奉于头,日久必致髓海不足。此种因实邪导致虚象的脑病更为多见。故临证之时,对于“髓海不足”者,在注重填精补髓、益脑养神的同时,还要注意“大实有羸状”之古训,酌情采用活血化瘀、涤痰通络、消化积诸法以施治,此又为脑病证治的另一大特点。

二、 “颅脑水瘀”论

“颅脑水瘀”论是以《金匮要略·水气篇》指出的“血不利则为水”为理论证据,并结合50余年教学及临床经验总结形成的。颅脑水瘀证是指颅脑瘀血与水湿痰浊互阻于脑窍为主要病机,以神明失主,肢体失用,九窍失司为主要临床表现的一类脑病。大多具有病程长,病情复杂,症状表现多端且一般疗法难于奏效之特点,可见于中风、解颅、老年性痴呆、脑瘤及脑外伤综合征等多种病变过程中。这一理论的形成对脑病的治疗具有重要的实用价值和指导意义。

1.水血同源并行,相互渗透,为脑主神明的物质基础水与血都来源于水谷精微,化生于后天脾胃,一源而二歧。水与血是人体生命活动的基本物质,而其化生和输布又离不开脏腑之气化功能,以气为枢纽,赖气而生,赖气而行,赖气而化,并相互为用。水与血并行而不悖,水为血之体,血的化生,须水之参与,血中除精微物质外,主要是水。《血证论》云:“血中有气即有水”,可知水之与血,相互为用,相互依存。

血之与水周奉全身的功能,是通过血中之水与精微出入渗透方式来实现的,血于脉道循行如环无端,不能出于脉外而行,水津运行渗透于脉道内外,无处不到,水渗脉中为血之一部分,血之精微物质渗于脉外,则为津为液,二者共同完成濡润脏腑肌肤,五官九窍等功能,水与血代谢则为汗为尿,排出体外,保持体内水液之恒定。脉道内外渗透交换是水血互用的基本方式,这些理论为“颅脑水瘀”理论奠定了生理基础。

血与水是脑主神明的物质基础,脑为髓之海,元神之腑。脑神之用,有赖于气血津液之濡养,才能主宰神明,司九窍。脑髓为脑功能产生之所在,须赖津血为其物质基础。然脑不仅赖气血津液之渗灌濡养,气血津液的输布也须赖脑神的调节,这样才能保证脑主神明的正常功能。如果气血津液输布障碍,清阳之气不升,必然会导致颅脑津血渗透异常,而致水血积聚为患,阻塞脑窍。

2.血病累水,水病及血,常相互交结为患由于水和血在生理上同源而生,并行不悖,相互渗透的关系,故在病理上亦常相互影响。如《灵枢·百病始生篇》谓“湿气不行,凝血蕴里而不散,津液涩渗,着而不去,而积皆成矣”,明确地揭示了瘀可致水,水瘀交结。后世医家也不断提出这个观点。《张氏医通》谓“血薄血浊能致水”,《血证论》也指出“血积既久,其水乃成……其血既病,则也累及于水”,这些均从临床角度揭示了水遏血瘀、血滞水停的病理变化。《金匮要略》谓“血不利则为水”,从而为水瘀理论奠定了病理基础。然血不利究竟是怎样为水的,仲景也未过多论及,后世注家也略而不提,笔者认为应从水血相互渗透的关系来理解。血瘀于脉道,势必影响水液的流畅,使脉外渗透加强,而致水蓄脉外,水蓄既成,又可压抑脉道,而致血行不畅更甚,继而水停血瘀交结瘀积于体内或某一局部。此即“血不利则为水”的形成机理。水瘀致病,可以是全身性的,也可以是局部性的,因此,其临床就不局限于外观所见的水肿,也包括了某些局部或体腔内的水瘀积聚。这就拓宽了水瘀病变的理论及扩大了活血利水法的应用范围。“颅脑水瘀证”就是在此基础上的扩大。

3.水瘀为诸多脑病之病机关键脑为至清之脏,邪不能犯,犯之则病。气血津液为脑髓功能发挥的根本物质,如果某种不良影响超越了人体所能承受能力,就必然导致人体内部与外部环境之间的相对平衡被破坏,气血津液转变为阻滞于颅脑之水瘀,乃发为脑病。

颅脑水瘀证,成因复杂,其病机总属气血流通不畅,以致脑络瘀阻,或络破血溢,终则导致瘀血内留,水津外渗,水瘀互阻颅脑,脑窍闭塞,脑神失养,神机不运而变证丛生。其病证特点表现为神明失主、肢体失用、九窍失司三类。

(1)神明失主:神明为生命之象征,脑为神明运动之中枢。水瘀互阻于颅脑,神机失用而表现为神志不清,昏愦不语,痰涎壅盛,烦躁不安,行为怪异,或神志恍惚,呆滞迟钝,失眠健忘,言语错乱等症。

(2)肢体失用:“气血亏则半身不遂”,说明脑病易见肢体失用及运动失常诸症。水瘀于颅脑,清阳不能出上窍,实四肢,致四肢脉络失养,肢体失用,临床可见肢体麻木,重滞无力,肿胀,筋惕肉,手足震颤,或偏瘫失用等症。

(3)九窍失司:脑司诸窍,气血津液皆上于面而走空窍,水瘀互结于颅内,则清阳不升,“头为之倾,九窍为之不利”。临床表现为口眼斜,视物昏朦,鼻流浊涕,口角流涎,目光呆滞,或二便自遗。如有形之水瘀阻于脑络,可见头痛剧烈,呕吐等症,小儿可见头颅膨大畸形,囟张不合,头面青筋暴露等症。此外可见脉象弦滑或硬,或沉细而涩,舌质暗红或青紫,舌下有瘀点、瘀丝,或舌体胖大边有齿印等,皆为颅脑水瘀之形于外的客观指征。颅脑水瘀贵在通利。《金匮》对于“血不利则为水”的治疗仅提示“此病难治”,可知颅脑水瘀证的治疗非常法可行。脑窍贵在清灵通利,故治则为醒脑通窍,活血利水。在颅脑水瘀证中,纯化瘀则水不去,单利水则瘀不散,惟有化瘀利水同施,才是正治。因水瘀是多因素所造成的继发性病理产物,所以在治血利水的同时,视其病机,结合益气、补肾、温阳、补血等法酌情用之,相得益彰。因气滞而致的颅脑水瘀证,张氏常用通窍活血汤加减:丹参、赤芍、红花、桃仁、益母草、川芎、川牛膝、茯苓、白茅根、水蛭、麝香等。近年来又研制了“脑窍通口服液”,为全国中医急症脑病协作组“八五攻关”课题之一,经临床观察及动物实验,效果显著。因气虚而致的颅脑水瘀证,则用益气活血利水法,常用补阳还五汤加茯苓、白茅根、川牛膝、丹参,甚或加水蛭、三七。用于治疗中风因水瘀之偏瘫及老年性痴呆等症,常获效验。

其他如因肾精亏虚或阳虚而致的颅脑水瘀证,前者用补阳还五汤加益肾填精补髓利水之药如鹿角胶、桑寄生、山萸肉、鹿衔草、茅根、牛膝;后者用八味肾气丸合五苓散加茅根、牛膝、益母草等。

我们善用川牛膝、白茅根、茯苓、益母草、泽泻等具有双向调节之药,这些药大多具有活血利水之效,上可通窍,下可通利水道,引血引水下行,使血液畅行,瘀去新生,促进水血之正常代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