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学过的东西再复习起来就没那么吃力了,况且我同桌还是个不错的讲师,我总说她若不去当老师真是可惜了,她略显高原红的脸蛋就更红了,抿嘴笑,不说话。
我全身心的投入学习中,再没有其他的什么人什么事能提起我的兴趣。妈妈为了更好的照顾我,提前退休了,在家专门为我烹饪各种营养餐和调制各种补脑神物。家,学校,我每天重复着两点一线的平淡生活。
直到有一天,我的心被一个急促的声音再掀波澜。
那是临近期末考的一个冬日下午,自习课,教室里很安静,我正埋头完成一张数学卷子。突然门“唰”的被推开,紧接着一声响亮的喊话,内容很简单-一个同学的名字。位置离门最近的我,吓了一跳,待反应过来抬头看时,门正被快速拉上,只看到那只拉门的手。
刹那间,我的心跳加速,两眼发直,将近半年了,这熟悉的声音重现,虽只有三个字的发声,却辨识度很高。
被叫到的那个同学,快步从最后一排飞到门前,待他拉开门的那一刻,我聚精会神,却什么也没看到。
我的心怦怦撞个不停。
“是他吗?会不会我听错啦?不,就是他!他怎么来了?放寒假了?他还会在走廊里吗?会不会换了别的地方说话?我会看到他吗…”
直到下课铃响起,我的思绪仍在混乱中。
“出去,还是不出去?该不该出去?”我纠结,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最后我终于鼓起勇气,理了理头发,站起身,拉了拉坐的有些皱了的红色羽绒服。庆幸自己今天穿成了红色,比较显眼。
我略抖的手端起杯子,然后长长一个深呼息,强装自然地走出教室。
走廊里,不远处,几个男生正倚着有窗的那边墙聊天,我很快发现了他,他也看到了我。
那一刻,我的整颗心好像停止了躁动,静的只有画面没有声音。我经过,他冲我笑,我微笑回应,那两排白牙,虽逆光,还是明显。我不记得我之后打水的过程,甚至返回时水杯里到底有没有水,我不记得,只记得再回来,他依然发现了我,冲我笑。
心满意足!
下半学期开始没多久,大家又忙着报志愿的事了。班主任老早就发下了人手一本的厚册子,里面是密密麻麻的认识或不认识的学校和知道或不知道的专业。
将近一年的复读,我的成绩有了明显提高,这让我多少有了点信心,可以在这本册子里挑挑。不知不觉,我的注意力都被北京的学校吸引,那些平时被老师同学们挂在嘴边儿的学校,我当然还是没有资格问津的,于是那些名字新鲜的学校和专业,令我着迷。
最后,结合自己的爱好和成绩,我选了一家在北京的学院,可这学校和其中罗列的专业,我实在没什么概念,毕竟是第二次高考,还是得谨慎些。
坐在座位上的我,将册子摊在眼前,瞅着我的选择,唉声叹气个没完。前桌的女生听到,不耐烦地转过头问我,“你老叹什么气啊?”
“唉,我想报这个学校,可我不知道这学校怎么样。想选专业,却又不知道这些专业今后是干什么的。好烦啊!”
那同学拎起我桌上的册了,仔细看了看,若有所思地念叨,“嗯,这学校是没听过,专业也太生僻了吧?你真想报这学校?”她怀疑的眼神瞅我,我坚定回应。她又低头瞅了瞅,说,“哦,在北京。王金在北京啊。”
“什么意思?难道我的小心思被发现了?”我开始紧张,心在敲鼓,她是我原班的同学,难道我的心迹早已暴露?
“你可以问问王金啊,他不是在北京上学吗?或许知道这学校。”
呃,原来如此。我的心终于恢复了平静。
“问他?咋问?我,又不熟…”
“常向峰不是跟王金很熟嘛,你问他,他肯定知道怎么联系王金的!”
我扭捏不语不动,就好像有人逼着我去送情书一样。
这女生可是急性子,行动派,见我不动,她仗义帮忙,去后排找常向峰。
我坐在位置上低着头,不敢回头看,心怦怦直跳,就像有人正用高科技的设备探查我的心思,只想躲藏。
没多久,那个女生回来,一张已经用过的信封放我桌上。我仔细了看,是王金写给常向峰的信封,上面有他的地址,旁边还有常向峰刚加上来的一串010开头的座机号码,应该是他学校宿舍的啦。
我犹豫了好几天,最后还是没勇气直接打电话给他,选择了最原始的写信。
不知道一封信从这里到北京要多久,从刚寄出的忐忑,到默背自己信里的内容,到期待他的回信和憧憬回应,到心境渐渐平和…到不再把这事放在心上。
这天晚上,已近深夜,家里的座机突然急促的响起。虽听到,我未动,因为没有人打电话给我,更何况这么晚了,我继续伏案复习。
“小颜,找你的!”
妈妈从客厅里传来的喊声吓我一跳,“找我?怎么会有人找我?会是谁呢?”我一边寻思着,一边快步飞进客厅。妈妈没说什么,把听筒递给我,但眼神怪异。这让我心里更加没底和紧张。
“喂…”
我弱弱一声,对方很快给出回应。是他!北京打来的长途!
我仔细的听,却没有更多的语言回应,心跳哽在喉里,大脑一片混乱,我没法组成顺畅的语句,只是不断地重复“谢谢”,“嗯嗯”…
电话里,他跟我详细介绍了那所学校,并深入分析了我要选的专业,同时给了我很多建议和忠告,还说他下铺兄弟的女朋友就在那所学校,如果我还想知道其它什么他没提到的,他再帮我问帮我查。
其实他查的已经够多了,一种感动混合着狂乱的心跳,湿润了我的眼睛。
放下电话,我呆呆的不动,刚才的声音还像梦里传来的一样,真假难辨。
“谁来的电话?还是北京过来的长途!”
已经睡下的妈妈听到我回屋的脚步声,从卧室传来问话。
“哦,同学,帮我查我想去的学校的。”
她迟疑地“哦”了一声,没再多问。
我回到房间,整个人还痴痴呆呆地坐在床边,沉浸在刚才的通话里,狂乱的心跳仍未平息。
回过头再追忆他的一字一句,却越是怕忘记,越是难记牢。
总之,我和那所大学是无缘的,因为据王金所说,那学校的所有专业都需要艺考,考美术。而离高考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哪还来得及?
我不仅与那所学校无缘,还与那座城市无缘。第二次高考把我送进了省内的一所学校,虽终于成为了一名大学生,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
大学的生活丰富多彩,比起高中它更是无拘无束的。妈妈竟也在电话里鼓励我找男朋友。天啊,整个世界都颠覆了!
我也不再那么沉默,有的时候不需要自己主动,总有人会主动靠近我。他们的热情感染了我,以前的有些很小心,很忐忑,如今想想是那么的可笑。
这也扫平了我对王金心理上的障碍,主动再写信给他,告诉他我现在的心情和遇到的种种新鲜事。他每封都回,分享他的生活和态度。这成了我大学生活里最开心的事。
稍有遗憾的是,来回的信件里,没有明显的暧昧。
自从上了大学,我越发的自信,也开始学会打扮,再不是高中里那个土里土气的丑小鸭了。也感觉自己越来越配得上他了,或许我该先开口,也或许他正在酝酿。每个女生心中都有一个公主梦吧,希望帅气的王子单膝跪地向公主深情地问,“你愿意吗?”
后来我才发现,这不是公主梦,是公主病。我四五张的写,他三两张的回;我三四张的写,他一两张的回;我一两张的写,他只回过来一张小小的明信片,虽然背面写满了字,却很少是原创,我郁闷。
难道是在这信息大爆炸的时代,纸质书信形式的来往已令人厌倦了吗?
明信片拿在手上,看上面一大束白玫瑰的图案。我迅速摸出手机,问度娘白玫瑰的花语-纯洁的友谊。
明信片从指间滑落。
不知从哪儿来的勇气,我编了个谎向指导员请假,匆匆买了最快到北京的火车票,却没注意到站时是凌晨两点钟。
一路上我强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不要临阵退缩,哪怕失败,也要他亲口说出来,这样才能结束的彻底。
出了站,北京的冬天一样寒冷,还好有24小时不打烊的KFC,团缩在角落里的我,闭着眼,却没有丝毫睡意。
天终于亮了,灰蒙蒙飘着雪花。我咯吱咯吱踩在雪地上,手握着一张旧信封,冻的发僵的手指指着上面他的地址,一路寻问。还好苍天不负有心人,我终于找到了他所在的学校。
这一路的打的费着实吓人,我一路的怨念,可车停到学校大门口时,透过车窗看到不远处大门上方那串熟悉的大字时,我还是兴奋到了极点。
下了车,徘徊在大门口,怎么找他呢?我既没有他的手机号,也不记得他的宿舍电话电码。更何况门口守门的老大爷正一脸严肃地审视着我,满脸写着“生人勿进”。
迷茫之际,两个男生聊着天从我身旁经过,正往学校的方向。我赶紧上前几步拦住他们,打听王金所在的系别怎么走,其实我问的特没底气,只知道系别有什么用?
还好老天眷顾我,这两个男生碰巧认识他,说是可以带我进去找他,我喜出望外,但又开始心中忐忑,那个胆小脸薄的我正渐渐苏醒。
听口音,这俩男生应该是北京人,一路的贫啊,简直是在说相声,我被他们逗的嘻嘻哈哈个不停,而且完全没有插嘴的份儿。
“你喜欢鹿晗?”
“这你都能看出来,太厉害啦!”我惊呼。
“呵呵,是你的口罩上的“鹿”字暴露了你,我妹也有一个。”
“哦,原来如此。呵呵!”
“哎!那不是王金嘛!”
另一个男生的一声让我顿时紧张,朝他指的方向望去,虽然穿戴厚实,我还是一眼认出了他。
与此同时,映入眼帘的还有他对面的女生,正举着一串糖葫芦,递在他嘴边。他笑笑,轻轻咬上一口,两人眼神交汇,画面甜蜜,我心中苦涩。
“喂,王金!”
我旁边的一个男生冲他喊,他转过头来,我拔腿就跑,哪怕后面不断传来喊问。越来越粗的呼吸声在耳边催促着我快点再快点!
直到跑出校门,我躲在开启的大门和墙的夹缝里,双手捂紧嘴,一动不动。
他很快也跑出来,四下张望。从门栓的缝隙里,我看到了他焦急的脸被嘴里不停冒出的白色哈气笼罩着。
直到他的脚步声消失不见,我才从夹缝里退了出来,没回头,离开了。
回程的火车上,我不吃不喝,静静流泪,像是要一次将这辈子的眼泪流干一样。窗外漫天飘飞的雪花,有精致的皎洁,却冰凉刺骨,一窗之隔,两世界。
大学的生活继续着,身边不乏追求者,就像今晚陪我一起泡网吧的兄弟,坐在我对面,噼里啪啦不停地敲击键盘,那一句“作我女朋友好吗?”铺满了我的QQ对话框。对此,我习以为常,只是他屡败屡战,不言放弃的坚持,让我有点儿于心不忍。
“好吧。”我简单两字,他穿越般瞬间立在了我的身旁,一脸兴奋地等我下线。
有时,哪怕心里住着一个人,也不影响你开始新的恋情。因为,我们是理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