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惆怅郁闷之感,好像是,好像和义父逝去时一样的……”
饮岁略一沉吟,立时会意:“你在担心最光阴。”
绮罗生一怔,低头苦笑,“呵,我的确在担心他,可是担心又有什么用呢?”
“哦?”饮岁眼神微眯,心中一番盘算,若说那二人交心之故,那心灵间的感应应该是最为敏锐的,莫不是最光阴除了什么事?
疑惑难解,饮岁右手向着时间树一指,光华过后,一片时间顺风凋零,缓缓落于饮岁手中,时间幻化的记忆涌上心头,饮岁霎时明了。
“哎,时间的凋零,流淌出光阴的脚步。”
“光阴……”绮罗生眼中忽露一丝亮光,整个人顿时有了不少活力,激动上前抓住饮岁的手,“是最光阴又消息了吗?”
“你很开心?”
真是废话,他能不开心嘛……
饮岁小小的鄙视了一下自己的,然后状似无意地轻轻拍拍绮罗生的手,可惜掌心的手在这一拍之下,却是倏然松开了。
绮罗生只当是饮岁在提醒他的愈矩,只好尴尬的放开手,微微欠身,“抱歉,绮罗生愈矩了。”
“……”
“光使,可是最光阴有了消息?”
“对。”
“他……怎么了?”
“没怎么!”
“……光使?”怎么突然那么生气?
“干吗!”
“最光阴他……”
“他没事!哼!”
“诶,等一下,光使,光使!”
看着化光而去的人,绮罗生满心无奈,饮岁光使未免有些息怒无常,看来他应该十分讨厌有人擅自触碰他。罢了,此事属我之过,最光阴没事,那就好,那就好……
……
圆月半遮云,万家灯火下。依旧是倾颓的楼墙,依旧是空旷的庭院,然而庭院中,却添了一座新坟,一人一狗正凝视着低矮的坟头。
“我带你回来你的地方了。”
最光阴摸着手中的狗头面具,那上面还有一点血迹沾染,是他抱着尸体回来时沾染上的。他有些迷惑的看着那点血迹,那雨下的那么大,将鲜血重冲刷的到处都是,但偏偏就是冲不掉这一点点,只是一点点……
他忽然前所未有的想念起殊离山,但此时那就像一个很想回去却回不去的故乡,与他隔着解不开的惆怅,不敢面对,不敢深究,却迫切的奢望着一个人的安慰,奢望着能怀抱那一片牡丹花香……
其实这并不是奢望,只是他将自己的心,困在尘世了,困在那一片过往了,或许在将来,在不知何时,那片心会全部承载在一个人身上……
最光阴扫视一眼周遭的古木低房,将手中的火光挥洒,扬起点点星火,渐至燎原。不知为何,他十分喜爱黄羽客庭院的矮墙,或许是前尘旧事被提及的地方,往事掀开的一幕,怎能不让人印象深刻?
因缘际会地解开他不断寻觅的谜题,指出他的宿世仇敌,也许这只是给他带来了无限的痛苦,但他终于明白了自己肩上的东西,到底为何。黄羽客于他,有指引之恩。
就算这一切,都将被这片火光掩,但是……
“我,会替你报仇!”这一声不响,却深,这个仇,他记住了。沉声立誓,旋即决然转身,在带上面具离开的同时,亦踏上了明了的征程。
北狗,最光阴,誓诛暴雨!
“嗷~~”火烧厝了。
“确实,应验,狗上屋顶会火烧厝。”
是你放火的。
“走吧,我们去找鷇音子问清楚,那个暴雨的来历。”
远去的背影,看不见身后大火焚毁的庭院,看不见无碑的孤坟,也看不见伶仃的坟头的圆石,仿若期盼的眼光一般,凝视着远去的人。
……
罗浮山顶,丹蕴常浮,如今,却多了些淡淡的茶香……
自几日前醒来,无梦生便一直呆在罗浮丹境,功体虽然被封,但所幸罗浮丹境疗养之气甚足,伤势已无大碍,早已恢复日前英气勃发之姿。但令他疑惑的是,他应受逆时计影响而消散于尘才对,为何会无故出现在这罗浮丹境,莫不是……鷇音子做了什么?而且他为何要让我助我化出四智武童行走江湖?难道……真的是我误解他了?可是……
再三沉思,无梦生仍是忍不住看向坐在石台上的人,盘膝入定,吐纳丹息,面色沉稳,墨衣染梅,好一个——腹**士!装得倒和世外高人分毫不差,人品却不怎么样!
腹诽在心,入定的人看似毫无动静,却凭空一语不紧不慢地直穿入无梦生的耳朵:“心思的起伏不定,会给敌人可趁之机。三余无梦生,你松懈了。”
无梦生扇了两下扇子,习惯性的挡住半张脸,低头轻饮茶水,涩中有苦,倒是很符合素还真的口味,“这罗浮丹境无人轻犯,‘闲来无事’,自然是忍不住多想了些,是以,少不得要请鷇音子先生多加包涵了。”
“恩?”语带嘲讽,心思不定。
鷇音子惊诧之余,不免有些好笑,不过是不让他接触四智武童,但该做的事,他自有办法帮忙转达,如何这人竟是一连生了好几天的气,莫不是受分化四智武童之故,自己也变得孩子气了?
鷇音子面色如常,眼中一闪而过的笑意也被某人忽略而过,起身来到不远琴台,自添了一杯新茶后方才坐下,凝眉看向羽扇半遮面的人,“不让你与四智武童接触,是担心魂魄相融之事发生,如今他自己独居他处,功体未封,又得一字铸骨相助,自是无碍。这对你们二人来说,是好事。”
“我了解。”无梦生放下羽扇,拿起茶杯,闻着茶香再次陷入沉吟,“我只是不知道……”
“什么?”
无梦生半眯着眼睛,却突然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暗红的眼神染上了一层炫目的笑意,绯色发亮,一声轻嗤:“只是不知道……你居然会就那样把小四丢下去,呵。”
鷇音子无语,不由自主的想起那天某装可爱撒娇的童子抱着他的腰嚎啕大喊“不要嘛,我不要走,不要啦!!”的样子,便觉得头疼不已。
不说现在想起来是这样,当时连无梦生自己也没有想到经他化出来的孩子居然……这般活波,所以看着他纠缠着鷇音子的时候一时也没有反应过来。等意识到某高人发髻散乱,衣衫滑开的倒霉样,他才忍不住直接走到一边尽力憋笑,可惜……效果不怎么好……
果然,到底是素还真的魂元,那厚脸皮的性子怎有可能改掉?怕是只有一页书前辈面前才有可能有几分收敛。至于其他人,尤其是彼时被妖界之事烦的不行的鷇音子……
所以,忍无可忍的鷇音子将那倒霉孩子直接扔了下去,注意这个扔的动作是很复杂的,先是沉身定气,脚化阴阳,双手运太极,自丹田运力而上,抓住童子,拂尘拦腰,而后眸中厉光一闪,划开结界一角,拂尘顺势一抛……
简而言之,就是当包袱一样,丢向了夜空,只余下整装静坐的鷇音子,还有目瞪口呆的无梦生……
“哼,我已助他改了十二个时辰的天榜来换得圣婴主焱无上的时计,倒是你那化身,却将圣魔元史公之于众,这……便是他的报答?!”
还是这根本是你的报复?
“耶,小四只是想为我多加一层保障而已。”无梦生眨眨眼,表示无辜。
鷇音子挑眉,“是吗?”
无梦生也挑眉,“不是吗?”
鷇音子沉默的看着笑的跟狐狸一般的人,心中暗自扶额,他似乎做错了什么,把一个和自己智商相差无几口角不相上下的人养在身边虽可解烦,但有时就有些过犹不及了。
可惜眯眼轻笑的人毫无自知,只是悠然自得的饮着茶水,狡诈的眼角还透着一些明丽,看的人偏生生不起来气,反而还有了几分开心,鷇音子心中一叹,脸色也柔和了几分,算了,错了便错了吧……
“罢了,你先会炉鼎之内,我有客人已至。”
“客人,是谁?”
“……”鷇音子眼神微变,沉默的看着眼前人,带着常人难以察觉的警告。
“……”条件反射,真的只是条件反射,无梦生冲着鷇音子再次眨眨眼睛,表示无辜。
自他在这山上住下,二人便有着不用言说的某种默契,虽居一处,各自为席,互不相扰。然而他实在是无聊了,就是算他再喜爱夜空繁星饮茶,终日如此,难免有了生出几分烦躁,且时值多事之秋,更是容不得他安于养伤,才会条件反射的发问。
“咳咳,我进去了。”
看着无梦生化形进入炉鼎,鷇音子亦坐回石台,化去茶几,冷言觑向开合的炉鼎。紧绷的眉角却突然抖动了起来,一声轻笑浅露而出。
适才脸色一变,其实是因为他感应到有位不速之客提前来到,不过好像有人误会了,还露出了……那般可爱的表情,呵……
“鷇音子,你先前所提,你的立场就是无立场,如今是否依然?”
正在此时,一道凌厉身影伴随着阴柔震呵,在星光照耀下飞入丹境,鷇音子眉眼低睑,好整以暇的默视着冷峻绝艳的身影,坦然对答。
“鷇音子立场从未改变。”
古陵逝烟轻抚冠上流苏,语气微缓:“谅必阁下已知古陵今日来意。”
“杀地狱变。”
地狱变身负撰写天际谶之天命,道语破天机,若无谶言相助,日后大难难解,以此着其性命决不可丢,因而他才战场救人,不怪方才古陵逝烟语带威胁。
思虑聊远,便想到当时将地狱变扛回罗浮丹境时,某人一时讥笑他“心如云深“,一时又可怜地狱变”难出其山”的样子,饶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他也不禁挑眉。
诚如无梦生所想,地狱变身处妖界,若要他专心撰写天际谶,首要,便是斩断那阻挡前路的妖居之地,因此却也怪不上他心狠手辣了。他自圣魔元史而出,自然不比无梦生心怜枯木,一切阻碍大树成长的枝叶,务必斩尽!倒是无梦生被他无视的气闷不已的表情……
“丹华抱一瞉音子!”
忽闻一身怒喝,鷇音子方才注目于眼前之人,脸色虽是不变,但内心却是震惊不已,他居然……出神了?!
“……地狱变为我所救,我也不可能平白交出。这样吧,现场有九口鼎炉,地狱变便在其中一口丹炉养伤,我给你一招的机会,只要你能一招将她解决,我不插手。但如果无法成功,此后地狱变杀徒之仇,一笔勾销。”
大宗师皱眉,眼前之人沉思良久,本以为是心生阻意,却没想到只是提出了一个如此简单的条件。这丹鼎之境虽是奇异,但若寻一人生息,于他,举手而已,莫不是有何后招?
“生死无仇?”古陵逝烟沉声问道,虽是疑问,语气间却带了些意味深长。
鷇音子点头:“生死无仇。”
“好,允君一诺。”无论是否留有后招,但一招绝命却是轻而易举,起死回生,哪有那么容易!
剑指凝气,一息试鼎,回烟绕九炉,欲引出隐藏生息,却不想……
“且慢。”
“恩?”古陵逝烟顿时四周杀气弥漫,反悔之事,古陵之前,无人敢做!
鷇音子将拂尘移至右肩,脸色不变,“大宗师莫要误会,我只是提醒大宗师,坤位鼎炉可不探,其间虽有生息,但绝不是鬼皇地狱变。”
“哦?”古陵眼睛微眯,眸中精光一闪,“如何证明?”
“‘道家待人处世,待人如待己,皆以一而不变’,我亦然。”
“恩……你当知道,欺骗我的代价。”随即眼神一凛,生息流转,以其再次以气相引,一丝微弱生息自辰字方位流出,混杂着妖气的生息,引动绝命机关。
“烟尘一望怒偃月!”
只见大宗师抽出佩剑,剑气凝于指尖,一时丹气环绕,杀机集于一鼎,以迅雷之势,飞扫而下。顿时鼎内一声痛呼,环鼎丹气一片血红,生息覆灭!
收剑化形,徒留一声冷笑:“恩怨了结,告辞。”
鷇音子默默走下石台,拂尘轻扫,化去一地残败,看向飞身而去的身影,眸中却暗藏着几分狡诈。
“如此精准的眼光,如此凌厉的杀招,但比不上吾事先布下的玄妙一著。”
“‘待人如待己,皆以一而不变’,吾亦然?哼。”
转身看向再次幻化而出的无梦生,鷇音子神色变得平淡,却又隐隐比刚才多了几分趣味,“怎么,你觉得我不是?”
无梦生羽扇置于胸前,挑眉看向眼前的人,眉目深尘,衣带墨色,白发飘然,拂尘靠肩,好一个世外高人,可惜……
“言不达心,词不合意,装腔作势,腹黑!”
“哦~”语气一波三折,鷇音子缓慢开口,“还有吗?”
“还有……”无梦生嘴角微翘,露出一个略带调皮的笑容,“‘老’奸巨滑……怎么样?”
“老?”鷇音子亦扯出一个笑容,却让无梦生感觉一阵恶寒,暗道不妙。
“那我因你而出,你不是……比我老很多?”
无梦生嘴角微抽,回到:“可不知小四却是将你当成了父亲,是吗,鷇音子~前~辈~”最后两个字尤为深长。
而众所周知,当外力作用于本体有了一段时间,比如痒就用手挠,痛就吸气,热便要冷水等等之类长期发生,便会形成一个惯例。
而以词语为条件刺激建立为人所特有的条件反射,所以当一直呛声的两人停不下嘴时,回嘴反驳对方的话或是回声讽刺对方便是一种条件反射,所以鷇音子条件反射的一句脱口而出,让现场气氛瞬间奔向一个尴尬不已的方向,一去不返……
总而言之,鷇音条件反射的说了一句:“可我记得小四是你的骨肉吧,你是母亲?”
于是乎,场面瞬间冷了下来,两人皆是尴尬异常,大约唯一不同便是一人脸上略带少见的愧疚,一人则是最近多见的气闷加羞愤。
至于一去不返的意思则是,无梦生愤闷异常,正欲反驳些什么,鷇音子却突然拂尘一扫将他移回了炉鼎,而这次无梦生则没有那个闲心在炉鼎内偷听了……
转身重新对上崖边,鷇音子暗叹这人来的正巧,不然这场景即便他“身经百战”也有些尴尬异常了。
“咳,你来了。”
最光阴刚刚踏上丹境的脚步一顿,边走边纳闷的打量着正襟危坐的人,又奇异的看向同样纳闷的雪獒,“小蜜桃,你看他像不像做错事在转移话题?”
同意。雪獒尾巴一摇,默契的走开。
鷇音子不动神色的手指一动,丹境之气顿沉,又重新变成了那副正经的脸:“……你很敏锐。”
最光阴不屑:“是你表现的太明显了。”
“汪!”雪獒失望的走回最光阴身边,眼带委屈,晕晕乎乎的样子像是喝醉了一般。
最光阴眉头一皱,“小蜜桃,你先下山等我。”
“呜~~”雪獒点头,化成一团白光晃悠悠的飘下了山,看来是醉的不轻。
“此地无银三百两,这里的茶香已经暴露了。”
“哈,”鷇音子自信满满,毫无心虚,“单文孤证,不足为信。”
最光阴很是“善解人意”的点点头:“自欺欺人也是一种安慰。”
鷇音子一甩拂尘,眼睛有意无意的瞟了一眼不远处的三足巨鼎,“……这应该不是你来这儿的目的才对。”
“哼,随你。”最光阴取下面具,沉静百年的精致面貌就此展现在那人面前,”我要知道暴雨心奴的所有事情!”
鷇音子一叹,走下石台,“这件事你不该问我。”
“那我该问谁?”
“一剑风徽杜舞雩,同为四大奇观之一,驭风岛可寻。”
杜舞雩,封印暴雨心奴的人,最光阴摸了摸手边的狗尾,又是四大奇观……
最光阴声音有些阴沉,“……好吧,若我问不到结果,还会来找你的。”
鷇音子点头,“等你找上人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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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切!啊切!”
“四智武童你怎么了?”
“恩……可能以为今天是六一吧。”
“??”
“可能是爹亲娘亲在想我了。”
“哦?不知令尊令堂是何等人物?”
“……傲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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