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出于何种原因,被人爱慕的感觉总归是美好的。只是我怎么也记不起彼时龙琴的面容了,或许在那个深秋的夜晚他的表情本来就是模糊不清的。
我想赶紧从这种令人发疯的气氛中脱离出去,就借故说要尿尿,朝一棵树根下走去。
我没听到龙琴的脚步声,他应该还在原地,我甚至希望他就这么从地面上消失了才好,因为我不知道接下来的日子我该怎样去面对。
撒了泡老尿,心情轻松了些,这时龙琴轻轻的走了过来,我连忙就把裤子提上了,他看着我说了句十分可笑的话,他说“我也想解个手。”
我说“你尿啊,又不收费。”
我实在想不通,为什么尿尿这件事对他来说那么艰难,他站在半天,盯着那棵被我浇灌后的树干,然后说“你等我下。”
我点点头,点了根烟闪到一边,我知道他上厕所慢,可其中的原因却不清楚。
现在我非常想跟他保持距离,撇清关系,虽然刚刚我还做了很犊子的事,说好不看的,但心中的好奇压过了良知,我偷偷的瞄了他几眼,发现这货尿个尿姿势也很古怪,左手撑着树干,右手握着家伙,也不知在等个什么,我当时就想他前列腺一定有毛病,俗称尿等待吧。
为了免得他尴尬,我故意走远了些,干脆回到了石凳那坐下,清冷的空气吸入肺腑十分舒服,树荫下龙琴还在那戳着,我甚至怀疑他是不是睡过去了。好半天他的声音飘过来“你有纸么?”
我愣了愣,确定自己没听错,可他要手纸干嘛,也没见他蹲下啊,真是娇毛,我离得好远对他说“没有!你抖抖不就得了。”
他又迟疑了下,紧接着做了个无法让人理解的动作,他抬起右手在树干上蹭了蹭,然后用左手提上了裤子,右手好像沾上了屎一样始终悬在那。
我走过去问他“你搞什么?”顺势往他的右手看过去,这一看我差点没直接坐地上,我看到了血,好多血黏在他的手心上,龙琴虚弱的吐了口气,不管不顾的就靠在了刚撒完尿的树干上,仰着头大口的喘气,我意识到事情严重了,此情此景不会有第二种可能了。
“你怎么回事?”我扔掉烟问。
“没事。”他失魂落魄的,“被你看到了。”
“我看没看到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尿血了。”
“我说了没事。”他想直起腰,可又无力的靠了回去,用一种很无助的眼神看着我说“陈重,我走不动了。”
我吓得不轻,怪不得这孙子一上厕所就半个小时,旋即我就恍然了纸篓里带血的小纸团是怎么来的了。
“你别怕,我暂时死不了。”他苦笑了下,朝我伸出手说“拉我一把,我有点站不住了。”
我上前抓住他的手顺势把他抱了起来,他就像一只瘦骨嶙峋的小猫一样贴在我的胸膛上,我说“你这个是病,得治。”
他没说话,抬起细瘦的胳膊搂住我的脖子,很显然他不想面对这个问题。
我往公园外走,心里像压了块大石头,我开始无比的同情他,一个才二十四岁的男人身体落败到这种程度,可以说跟废了没啥区别了。于是我就安慰他说“其实像你这种病也不是啥疑难杂症,挺常见的,回头我陪你去个好点的医院找个有经验的大夫给看看,估计吃两副中药就能缓过来了。”
他还是没说话,不过貌似轻轻的点了下头。
我叹了口气说“你也别想太多,放心我不会跟别人说的,你也乐观点,有时候心情很重要。”这才想起他那爪子上还都是血水,就抓起来在自己衣服上擦了擦,为了激励他,我继续道“你养好身体,我好带你出去玩,让你见见我哥们,他可逗乐了,凡是跟赌博有关系的就没他不会的,回头咱几个凑一桌耍耍,你麻将打得怎么样?”
龙琴就是不说话,我只能听到他微弱的呼吸。
于是我只能自己给自己接茬儿,“你打得不好也没事,我教你,等你练出手来了,咱俩组团出去干,赢死那帮孙子,哈哈。”
他笑了下,可紧接着情绪就崩溃了,肩膀开始一抖一抖的,我真是醉了,难道我说错话了,没有啊,好半天我就那么抱着他沉默的往前走,渐渐的我的衣领子都被他的眼泪给打湿了,平时我就跟小五还有那几个哥们在一起鬼混,没交过女朋友,更不知道怎么哄人,再说小五他们一个个皮糙肉厚的,是不可能出现龙琴这种状况的,“你别哭了,你要我怎么样啊。”
我的话丝毫没起作用,直到上了出租车他依然眼泪汪汪的,弄得司机师傅不停的在反光镜里瞅我,其实我完全可以叫个龙家的仆人把车开回去的,比如小丁,但我知道他不想,或许他也想要自由吧。
回到别墅后,天都快亮了,龙琴已经彻底散架了,澡都没洗就躺尸了,还是我给他脱的衣服。我也疲困交加,脑袋刚挨上枕头就过去了。
这顿酒在他身上的后作用力显著,龙琴一直迷迷糊糊的在床上躺了一天,直到第二天傍晚才勉强爬起来,我当时正在外面跟着园艺师傅学习修剪灌木,隔着玻璃窗当然听不到他对我轻声的呼唤。直到小丁气喘吁吁的跑过来喊我说“陈哥,少爷叫你呢。”
我把心一横,该面对的早晚跑不掉,大不了老子就走人,于是厚着一张脸皮进了屋,龙琴正坐在床上脖子伸得老长往外看,见我进来他眼中紧张的情绪明显舒缓了,我俩四目相对,像世仇一样盯着对方半晌,最后我先打破僵局说“饿了吧。”
还好,龙琴没有提昨晚的事,他不提我自然不会提,这一页就稀里糊涂的被翻过去了,可我们之间的感觉却发生了质的转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