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奇幻战云长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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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撤离

听到拦截点被突破而晕过去的北山,陷入一片黑暗,努力的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似乎站在广袤的白色虚空之中。一个亮光由远及近的飘来,渐渐显现出一个人的身影。北山定眼一看,黑发下的脸庞露着微笑,胸口的位置空了一个大洞,在不停的缓缓流出鲜血。

“陛下!”北山失声叫道。

“好久不见了。”柔和的声音再一次出现在北山的耳旁。

看着眼前熟悉的面孔,北山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紧接着猛地跪坐在地上,泪水瞬间夺眶而出。

“怎么了?”林克笑着,虚幻的手拍了拍金发男子的肩膀。

“我······,我失败了,我没能把敌人拦截住,捷斯亚要面临战火的侵袭了!对不起!对不起!我没能完成你的愿望!”抽泣渐渐转变成嚎啕大哭,年仅23岁的北山的声音回荡在虚无的空间里。

“然后呢,你打算放弃了吗?”早已离开人世的国王,声音还是那么轻柔的说着。

“不,我没有打算放弃。可是,可是现在拦截失败了,我没有力量再把敌人堵在回廊里。而且,而且如果对方进入南疆的话,我也不知道怎么样才能保卫住捷斯亚的未来。我没有另一支可以用的军队,我没有粮草,我也没有白少陵那么天赋异禀,我不知道怎么才能打败他!”夹杂着哭声,北山低着头喃喃自语,不知道是对眼前的人所说,还是他在对失败的结局懊悔。

“所以,你就对未来失去了希望吗?这不是我教给你的东西!”另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平淡中带着坚毅。

北山连忙抬起头,在林克的身旁,是一副刚毅的面容,双眼的其中一只留着黑色的空洞,披肩的头发里夹杂着些许银色的发丝。

“父亲!”十一年前就再也没见过的人出现在眼前。

“告诉我,你对未来失去希望了吗?”就像生命中最后一次谈话一样,霍拉并没有看向自己的养子。

“我不知道。”北山有些失神的说道。

“我记得我说过,不要因为你是孤儿就放弃成为高贵人物的可能,而一个真正高贵的人物,忍耐是必修课。而暂时的失败,也是需要忍耐的。你只有学会接受它,习惯它,才能去战胜它。所以,告诉我,用你的内心告诉我,你失去希望了吗?”第三次问到相同的问题。

看着站在身前,生命里最重要的两个人都用期待的目光看着自己,有些动摇的北山再一次恢复了勇气,站起身来。

“不!我没有失去希望!”坚定的决心在这一刻下达。

“这才是我儿子!”霍拉伸出一只手,拍在北山的肩膀。

“不枉我把王国未来交给你。”林克同样伸出了自己的手。

“该回去了,我们相信你必定成功!”两个人同时说着。

北山没想到,相见会如此短暂,急切的询问道:“这是何处?你们要去哪里?”

宽厚的笑容同时浮现在两人的脸上:“这是你的内心,我们哪里也不去,一直在你身边!走吧!”

说毕,林克和霍拉同时向前推了一把,北山再次陷入一片黑暗之中。随之,嘈杂的声音响起,再次睁开双眼,身边围着所有的军官们,正关切的看着自己。

“大人醒了!大人醒了!”欢快的叫喊从每个人的嘴里奔出。

“大人,没事吧?”纳德连忙把北山扶起。

“没事,让你们担心了。”北山歉意的说着,同时回想了一下刚才所发生的一切,并不知道是真是假,但他的内心已经不在绝望。

“士兵召集的情况怎么样了?”不知道晕过去多久,心里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既然事情已经发生,那么就只能接受,并尽力去改变。

“因为这火焰实在太过猛烈,所以现在能召集起来的不过只有九千多人,其余士兵死的死逃的逃,不过好在原禁卫军出身和莫奈军出身的第一、第二大队的士兵都几乎召集起来了。”亲卫长休伯利回答道。

“白少陵呢?”北山现在最关注的,还是这位年轻的敌人。

“已在三里外,正迅速逼近我们。”瑟赛一脸严肃。

北山再次环顾了四周,漫天的火焰已经把整个中关镇笼罩住,议事大厅的门前,还存留了近一万的士兵仍有些慌乱的叫喊着,几乎每个人的脸上都被大火熏的漆黑。沉思了一下,北山下了决定。

“撤退吧!这一仗我们输了,中关镇也不可能守住了。我们回南疆,休整之后,再向白少陵报这个仇。”

“可是大人,如果我们撤出回廊山谷,那么对方的汹汹大军可就进入南疆了!等那个时候,以我们的兵力,怎么和敌人抗衡!”听见北山的命令,瑟赛不免有些着急的喊着。

在场的所有军官都清楚,如果丢失了回廊天险,那么以现在捷斯亚的力量,是无法和白少陵对战的。甚至于不要说现在,哪怕就是捷斯亚全盛的时期,也很难在没有回廊山谷的情况下,去保卫住自己的国家。

北山不由的拍了拍瑟赛的肩膀,朝着军官们一字一顿的说道:“我知道,如果我们撤离,那么白少陵就会长驱直取,捷斯亚也有灭国之危。可是,我想你们也清楚,我们哪怕留下来,难道就能把现在朝我们进发的白少陵拦住么?看看你们身后的士兵,难道你们觉得他们此刻还能和对方的十万大军对战吗?特别是我们的粮草补给也被这场大火烧的干干净净,哪怕我们都是以一当十的勇士,可接下来呢?谁能告诉我,饿着肚子的士兵怎样和精力充沛的敌人打仗?那么你们还有谁认为,我们应该留在此处?”

一连串的反问,让所有人都沉默了下去。瑟赛本来还想说些什么,但却无奈的张了张嘴,只留下一声叹息。

“既然没有问题,那就听我的,撤退吧!保护这些士兵的生命,总是一股力量,我们至少不是输的干干净净,还有机会和希望。而且,从前几日修斯来的信件中,我们也知道瓦伦西尔将军此刻正带着西线的两万士兵前来。所以,我想我们退回南疆,在下廊镇跟瓦伦西尔将军汇合。那时候,得到休整和补给的我们,或许还有机会把白少陵拦在回廊的最后一线。这,是我们最好的选择!”

“大人,我们能保卫捷斯亚吗?”问出这句话的不只是瑟赛,几乎所有的军官都满腹疑虑。

“能!我对此深信不疑!”北山的右手狠狠的敲响自己的胸膛,朝着所有人行了捷斯亚军的最高礼节,坚定而大声的许诺着。

没有人再说话,军官们纷纷回礼,转身朝着各自的大队走去。不一时,剩余的士兵在大声命令下,朝着来时的路走去。

“去把我的大剑拿回来,走吧!”北山对身边的纳德吩咐道。

“大人,我相信你!”年轻的侍从看着北山,再一次表达了对最高指挥官的信心,纯净的瞳孔里充满了坚定,随后转身去拿大剑。

看着纳德的背影,北山的脸上泛出复杂的神色,悄声而言:“谢谢你们的相信。”

北山不知道,从他下令撤军的时候,被亚尼法特亚人称作回廊大捷的战役,就已经完成了它的第二步。从拦截时开始的“第一次回廊接触战”,到“中关大火”,白少陵只用了一万多士兵,就让亚尼法特亚一直垂涎的南疆富土,敞开了自己的怀抱。

特别是“中关大火”之中,三万捷斯亚护国军几乎没有和敌人正面对战,就落下死伤惨重的结局,粮草也尽数被毁,伫立了千年的中关镇同时在大火中成为历史。而回廊大捷的最后组成部分,对白少陵来说极为轻松的“回廊追击战”,也紧跟着之前的步伐展开。

虽然北山从不知道是幻觉,还是真实发生的和林克、霍拉的见面中,重新燃起了希望,但一路撤军以来,他仍然免不了担心和焦虑。因为身后的白少陵并没有在夺取中关镇后,而停下他的脚步。在空旷的山谷中,北山仍然可以清晰地听见,不到几里的距离外,敌人不断靠近的踏步声。

初秋的南疆,乌云遮挡了月亮柔和的光芒,夜晚的黑色包裹了狭长的回廊山谷。零星燃起的火把,在衣衫褴褛的捷斯亚败军的手中,照耀着撤离的前方。不时有人回头张望,乏累让越来越多的人减慢了撤离的速度,让白少陵率领的敌军逐渐的靠了上来,绝望的情绪无法抑制的漫延着。

“不要放弃!加快脚步!下廊镇离我们不远了!到了那里,还有我们之前退下去的大军,他们现在必定已经恢复了士气,可以让身后的这群敌人饮恨败北!快点!快点!疲累的不只是我们,还有我们的敌人,我们的同胞们必然会让他们悔恨此时的追击!”

北山不断的鼓舞着慢下来的士兵们,但他可以清楚的感觉到,士气已经到了摇摇欲坠的边缘。虽然年轻的金发男子可以保持着不灭的希望,但早就被大火打击了的士兵们,却无法坚定的相信生命不会就此消失。但不论如何,北山也无法抛下这些跟随他保卫国家的士兵,哪怕越来越感受到鼓舞并没有多少作用,他也决不放弃。

“大人!不行了!照这样下去,白少陵必然会赶上我们的!”休伯利一直跟在北山身边,此时他也明显感觉到了安全撤离的可能是多么渺茫。

“说什么丧气话!我们肯定能回到南疆的!”北山呵斥着,可他的心里也并没有多少底气。

休伯利并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定眼看着这个年轻的统帅,眼中复杂的神色不断闪现。

脚下没有丝毫停顿的北山,逐渐感觉到了自己亲卫长的不自然,不由诧异的问道:“休伯利,怎么了?”

现年43岁的休伯利,在一阵沉默之后,似乎下定决心的说道:“大人,林克陛下当年让我降级带领禁卫军的时候,我心里本来还有一些不甘心。但这两天我想清楚了,陛下那样做,其实是为了考验我,我想如果我表现的足够忠诚的话,或许军部部长的位子就是我的了。可是我在泰勒反叛之后,却辜负了陛下的期望,带领着本可以维护正统的禁卫军投降了。”

“说什么胡话呢!”北山隐隐感觉到了不对。

“大人,让我说完吧。投降了泰勒的时候,我辜负了陛下的期望,让忠诚随之消失。而后,说句不好听的,王都也在我的守卫下,败给了您,我又辜负了我的职责。作为这样的我,您却没有论处罪责,让我活了下来还愿意让我担任您的亲卫长。今年我43岁,在辜负自己辜负国家辜负陛下之后,我想此刻就让我最后一次负起自己应尽的职责吧!让我为您开创出回到南疆的道路!”

听完休伯利的话,北山已经知道自己的亲卫长想做什么了:“不行!如果我还是你的长官,那么就听我的命令,我们一起回到南疆!”

然而,让北山没有想到的是,休伯利突然一拳打在他的腹部,没有丝毫准备的北山,一瞬间倒了下去。接着休伯利把暂时无力的北山,转身交给了同样在身边的瑟赛。

“大人就靠你保护了!”

“真的打算这样做吗?”瑟赛问道。

“不然我们都回不去的,以后有机会,来这里给我倒杯酒就好。”

瑟赛不在说话,而是长长的叹了口气,看着休伯利点了点头。

一瞬间,休伯利的声音突然回荡在山谷之中:“原禁卫军的士兵们,听我说!身为禁卫军,我们的职责是保卫王都,保卫国王,但我们都没有做到!我们的耻辱,是我们自己造成的!但此刻,我们可以洗刷这份耻辱,让我们的后人可以不必不敢提起我们的过去!跟我来,让我们为袍泽保卫回去的道路吧!只有国家不亡,那么王都必然存在!而如果国家灭亡了,我们连最初的职责都无法尽到!禁卫军的士兵们,我,你们的将军,请求你们跟随我!”

撤离的大军中,无数的原禁卫军士兵纷纷走了出来,无言的看着休伯利。

“好!不愧是禁卫军的大好男儿!跟我走!”说罢,休伯利带着这些明知必死的士兵们,朝着回到南疆相反的方向,坚定的走去!

“休伯利!你要活着!哪怕投降白少陵,你也必须给我活下去!”逐渐恢复的北山,在瑟赛的阻拦下,朝着休伯利远去的方向大声喊道,泪水涌起。

“大人保重!为了我们,请一定要保住王国!”声音远远的传来。

王历1023年9月20日凌晨三时,在距离下廊镇一百里的山谷中,休伯利带领着原禁卫军士兵,为了袍泽们能活着撤离,跟追击而来的白少陵展开殊死搏斗。

一个小时之后,包括休伯利在内,总计3219名士兵,全员战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