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林克兰尔到回廊山谷南方入口的下廊镇,走大大陆公路大约是三百里左右。
这段公路在全大陆来说算是比较出名的了,因为它向南直接连通格威特兰,向北穿过四百里回廊之后又连接着通往亚尼法特亚帝都的公路,是捷斯亚陆路商业贸易上唯一的一条,也是最重要的一条道路。
就整个大陆四通八达的交通网而言,如果这条被称作“奇格大道”的公路出名度可以排名第二,那么排名第一的就只有被称作“奇萨大道”的大陆公路了。
其中,奇格大道的起始点分别是捷斯亚的格威特兰,和亚尼法特亚的帝都奇斯勒,全长三千一百余里,由南向北延伸。而奇萨大道的起始点则是奇斯勒,以及奥罗帝国的首都萨比特,全长三千四百余里,由西向东延伸。
北山自从离开林克兰尔以来,就下达了尽快抵达下廊镇的命令,因此本身至少需要五天才能走完的路途,在短短两天半的时间就完成了。
这样做的原因,主要是考虑到万一亚尼法特亚军队,在白少陵的带领下也在快速通过四百里回廊。这个天才将领不可能不清楚如果被拦截在狭窄的回廊地带,那么今后入主南疆必然是十分困难的。甚至说如果被拦截下来,那么重蹈近一千年前回廊拉锯战的覆辙,让两个国家再次陷入长达几十乃至几百年的攻防消耗当中,也不是不可能。
当然,北山的命令也同时导致整个军队每天急行军超过一百来里,每到晚上九时休息的时候,很多士兵都没有力气在搭建帐篷,往往裹着衣物就席地而眠,军营里随即响起排山倒海的呼噜声。
不过好在捷斯亚地处大陆的最南端,虽说现在已经进入秋季,天气渐渐转凉,但南疆仍然保持着跟夏季差不多的温度。这样至少不会使得这些士兵们因为直接躺在泥土上,而身体不适。如果是在大陆北边的那种地方,就此刻的气候下,大军怕是还没跟敌人打上一场,就败给了漫延四起的瘟疫之类的了。
一路走来,北山也清晰的感觉到了战乱对捷斯亚的影响,整个大道上除了行进的军队以外,少有其他的人出现,偶尔看见一两户民居当中走出来的也不过是垂垂老矣的老人,或者一些最多七八岁的孩子。北山不禁暗自摇头,这条大道在北山以往的记忆力,有着随时人来人往的商队,以及下地干活的青年百姓。
以前的时候,在捷斯亚的贸易当中,虽说商人更多的会选择走格威特兰那条海路运送货物,但毕竟海上的风险相对来说过大。除了本就有大型船队的商人愿意走船运的方式来节省时间之外,其余像只有几百人的小商队则更愿意通过回廊山谷来进行贸易。
这是因为,虽然四百里回廊的崎岖会让时间和成本都增加一倍,但至少安全,小商队万一在海上遇见风暴的话,那么就从此血本无归,不像那些大商人们还有机会东山再起。
可是现在,先有泰勒在格威特兰的反叛,后又因为他冲动的出兵回廊口,捷斯亚赖以维系的两条贸易线都成为空无一人的景象。而且,因为泰勒出兵太过突然,随军的民壮基本都是从捷斯亚北部地区所抽调,从而导致了整个北方地区油然生出一种荒凉的景象。
北山心里有着些许的担心,再这样下去,哪怕在战场上能胜利的捷斯亚,也会因为经济逐渐的衰弱而陷入不可避免的败局之中。如果不能保持国内民众的基本生活,以及前方军队的正常消耗,那么不用亚尼法特亚的攻击也足够让捷斯亚最终走向灭亡。
北山细细思考之后下定决心,一定要尽快把败退下来的民壮安排返回家园,首先维持最基本的正常循环。而后只要成功拦截了对方,那么也要立刻想办法恢复格威特兰基本的面貌,吸引商人们重新建立海上的贸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打仗就是打后勤,这些话可不是兵书上说说而已的,那是以前的军人在一次次战斗之后留下来的宝贵经验。
从这一点上来说,北山似乎天生就有着一个统领全局的王者风范。此刻的他已经开始明白,一个优秀的指挥官不仅仅是在前方打几场漂亮的战争,还要考虑到后方必须有着充实的经济基础,不然战争的最后肯定是以失败为结果。
而此时,作为北山对手的白少陵,虽然在战争的谋略战术上比北山更胜一筹,但在整体全局观念上却弱于北山。对他而言,后勤这些事情只需要交给帝国军务部和随军参谋就可以了,他要做的就是指挥军队纵横驰骋,取得胜利。
后世的军史学家认为,北山和白少陵不同的大局观,恰恰就是两人最终成就不同的原因。正是因此,他们中一个人成为了享誉万年的不世王者,无论在战争、政治、谋略、民生各个方面都有着相当的建树;另一个却只有在战争这一项上闻名于天下,并且最终成了前者手下的第一元帅。
当然,军史学家认为造成不同观念的原因是两人的经历完全不同所导致的。北山本身就担任过格威特兰三年的城主,在除军事的其余方面已经有了一定的基础。再加之后来发生的一切,导致北山相当于白手起家,所有的东西并非他愿意花费脑筋去考虑,而是他不得不考虑。不然作为最高指挥官都不把这些事情全部想清楚的话,就更不用指望下面的将领会来考虑了。
至于白少陵,这次率兵夺取回廊口,意动南疆,是他第一次正式担任军队上的职位。在以前的生活中,他一直都是个养尊处优富家子弟。对他而言,此刻后勤补给的来源是根本不需要去考虑的,或者说他根本去想打仗和国内民生之间有什么关系。特别是在白少陵的身后,是大陆第一强国亚尼法特亚,有这样一个厚实的靠山,他所有的精力就只需要放在前线就可以了。
王历1203年9月7日下午三时,因为急行军而乏累无比的部队终于抵达下廊镇。
站在这里,所有人都已经可以清晰的看见,如同被刀切过一般的四百里回廊。厄斯穆托山和欧洛山的两侧悬崖,高耸入云,阳光无法照入的幽暗山谷中响起阵阵疾风呼啸的声音。
因为接下来就要正式进入回廊地带,北山考虑到这两天急行军的问题,士兵们实在有些体力不支。所以为了接下来能够有充足的战力,金发男子下达了在下廊镇原地暂时休整的命令。
本来按照北山的想法,在休息七个小时左右后,大军要于当晚八时连夜朝山谷里进发。但是,才抵达下廊没有多久,修斯提前派出的间谍突然赶来,从而改变了计划。因为北山从间谍的口中得知,白少陵并没有按照设想一样的快速推进,而是留在了回廊口要塞。
北山才接见这个间谍的时候,还以为对方是后面派来注意泰勒是否返回的那一拨,因此并不太在意。结果对方一解释后才知道,在北山离开林克兰尔之后,修斯又发了几封信件出去,而收信人则是最先派往回廊查探消息的间谍。
还在回廊山谷中跟随败军撤退的间谍收到命令之后,又立刻返回了来时的道路,在靠近回廊口要塞的位置仔细探查了一番,发现对方并没有立刻追赶的动向。并且,在修斯的信件中也提到了北山已经出兵拦截的消息,下令这些间谍接下来都以北山的指挥为主,所以获得最新情报的间谍立刻赶来向最高指挥官阁下通报。
“你确定对方的人马并没有立刻动身追赶,而是全员留在了要塞当中?”到达下廊镇之后,北山就直接调用了镇公所作为最高指挥部,此刻除了他之外,其他的军官全部都去安排士兵们的休整。
“是的,大人!我们在接到修斯大人的命令之后,就立刻派了几个兄弟回到了回廊口要塞的位置,一路上并没有任何敌方的军队出现,甚至连斥候都没有碰见过。小的在收到前方的消息之后,就连忙赶到这里来。”
跪在北山面前的间谍大口穿着粗气,为了通报消息,他已经整整一天一夜没有合眼的赶路了。说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在林克兰尔收到的几封军报就是由他亲自发出的,是修斯最先派出的间谍里的队长。
“哦?你出发到这里大概用了多少时间?现在回廊口那边还有没有我们的人留守查探?败退下来的人马大概距离此处还有多远?”北山一口气连问了三个重要的问题。
北山问的这三个问题,是现在他最关心的几点。
虽然确认了对方还没有出兵南疆的行为,但那是之前的事情了,说不定现在白少陵已经开始正式出发。所以北山要问到这个间谍士兵所用的时间,来推算出如果对方已经发兵的话,那么现在大概会走到哪个位置。而询问前方有没有人留守继续查探消息,是要为接下来了解对方动向做准备,不然重新派斥候前去必然会浪费一部分时间。至于败军现在走到哪里也很重要,如果离的近,那么北山可以等一等,毕竟如果在回廊山谷中与之相遇的话,一方前进一方后退,交错起来会比较麻烦,而且堵在一起也不利于安排这些败军。
“小的我是昨日下午七时出发的。派去要塞的兄弟,我也下了命令让他们继续在那里查探,只要对方一有新的动向就立刻发报。不过到现在为止,前方的兄弟还没有传回任何消息。败退的人马在我昨日离开的时候,距离此处大概还有一百二十来里左右,而因为败退的人马比较慌乱,基本把军备物资都丢弃在了撤离的一路上,并且加之担心敌人追赶,移动速度非常之快,根据下属推算,此时最多距此也不过五十里。”间谍队长非常恭敬的回答着。
听完对方的回复,北山略微想了一下,心里对现在的情况也有了大概的了解。对于之前白少陵没有出发的情报时效,到现在为止还在一天之内,并且这个间谍说他还没有获得新的情报。那么从这两方面来讲,至少可以肯定如果对方已经出发,也必然是在四个小时之内。因为以信鸽在回廊中的速度来计算,四个小时左右就可以到达下廊镇,既然现在还没有最新的军报,就只能证明在四个小时之前对方还没有出发,这对北山来说无疑算是一个好消息。
至于败军现在据此的路程大概只有五十里左右,这也算是一个好消息,意味着这些人马最多在当天傍晚就可以抵达下廊镇,北山安排起来也就更加方便一些。既不用担心在回廊地带相遇所产生的麻烦,而且也不用把现有的兵力分出一部分去维持这群败退慌乱人马的秩序,可以全员进入回廊山谷进行拦截。
“好,我知道了。”北山点点头,“你也辛苦了,好好去休息一下,下去吧。”
“是,大人!”间谍士兵敬了个军礼,转身退下。
“休伯利,你去把所有大队长以上的军官叫过来,召开紧急军议会!”北山转头对身边的亲卫长说着,“还有,给他们说一声,让士兵们今天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赶了这么几天路,也累坏了。我看今晚我们都可以在这里好好休整一下,不用按之前的计划连夜赶路。”
休伯利得到命令之后,扣了一下自己的胸膛,随即走了出去。北山看着这个一头亚麻色卷发,满脸刚毅的新任亲卫长,满意的笑了笑,这个家伙从原禁卫军将军调任到现在的职位之后,一直都没有表现出什么怨言。短短几天的时间里,不论北山有任何吩咐,都完成的一丝不苟,没有可以挑出来的一点差错。
不一会儿,所有的军官都陆续来到了临时指挥部,这时北山也把军用地图铺在了桌子上,正目不转睛的看着回廊山谷的位置,不知道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