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慕自信自己并非那等痴男怨女,这万余年来也不是没见过美女,也不是没被人爱过纠缠过,只是从不曾像如今这般,爱入魄,疼入魂。
原来世人说得对,爱来时从来不问因由,它要来便来,任你是神仙妖魔皆挡不住。当遇上对的,用一眼时间去爱上都觉得漫长。什么人是对的,谁也不知道,但当心失控悸动,情绪因之变达不能自制的时候,就已经是沉沦,不能自拔。
他原本不至于中洛锦书的圈套,可一听到小易腹中的孩子流的乃是他的血脉时,整个人便如五雷轰顶,霎时失去知觉,竟就此被洛锦书封印进魔晶石炼制而成的天地囚牢之内。此后更是不幸落到天魔尊者手中,将堂堂紫电神君化成了一枚含着紫色电魄的冷玉。
此时宇文慕的魂魄虽然被拘于冷玉之中,外界所发生的一切却并非不知。似乎感受到小易母子的存在,那枚冷玉在小易胸前流光异彩,仿佛人的眼目,正神色痴然地看着小易母子。
栖梧别院,暖阁垂帘,兽碳焚燃。
外面冬雪覆地,房屋里却暖融融的像春天。小易肌肤若雪,眉目如画,墨发如缎披散在肩头,身上穿着件藕色的斜襟小袄,下身着一条白底镶紫边的百褶裙,正伏在床上笑吟吟的逗弄儿子。来到这里的时候是夏季,如今眨眼已经半年过去。无论此地是幻境也好,是真实存在的另一处星球也好,只从觉察出儿子自出生后,身上再无一丝魔力,竟是彻彻底底的凡人身躯,小易就暂时打消了离开此地去寻找蜀山老祖的心事。
如今还是先将孩子养大一些再说吧。这样小的幼儿,又是凡躯,那经受得了罡风袭体劳苦奔波?
小家伙刚睡醒,本来被紫菱用被子绑的结结实实的身子,被小易放开后,顿时兴奋起来。他瞪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奋力地抬起一双胖乎乎的脚丫去踢踹小易,嘴中呵呵啊啊叫着,似乎占了大便宜似地。
小易躲闪了两下,见这小子似乎踢自己的下巴上瘾,目光一闪,不由恶作剧地将小家伙一下子肚皮朝下翻过身去。小东西看不到自己的娘亲,顿时急了,胖乎乎的手脚乱刨乱蹬,努力想将身子翻过来。
宇文慕在冷玉中看到儿子因为拼力憋得发紫的一张脸,不由疼惜不已,眼见小易那个做娘的竟然冷眼旁观,并不打算将孩子翻过身来,刚要耗损魂魄,用残存的法力去帮助儿子翻过身来,却见那小家伙似乎已经找到了支撑身体的窍门,下巴一拱,小屁股一撅,加上手脚用力,竟乌龟翻壳一般,将个小胖身子翻转了过来。
那笨笨的样子,顿时引得旁边看热闹的不良娘亲一阵咯咯脆笑。小家伙也不恼,眼睛亮亮地看着娘亲,粉色的小嘴巴嚅啊嚅的嚅出一堆泡泡来,小易笑嘻嘻地伸出手指给儿子擦净嘴角,却听到院子里传来一阵笑声。不由皱了皱眉。
听动静,显然又是六王爷拖了齐三公子来找天狐那混蛋拼酒。
三个月前,小易应齐三公子所请治好晋王的顽疾,晋王齐珩斋便将这座位于京城之西占地百亩有余的栖梧别院送给小易母子居住。原以为搬到这里就可以摆脱那个六王爷的纠缠,谁知道那人竟是个死皮赖脸的家伙,打着收徒的幌子,竟然日日来栖梧院报道。
小易自思在齐三公子等人面前一直幻化出来的是最为寻常的容貌,有些纳闷那位六王爷面对自己时热辣辣的目光到底所谓何来。
她当然不会想到,天狐妖王那混蛋早就将自己幻化一事抖搂给六王爷和齐三公子听了。
“嗨,你们那位大宋第一美人妍红袖也不过就是一般个姿容,与小易比较起来那可差的不止十万八千里。”天狐妖王酒过三巡,就有些嘴碎起来。他生怕六王爷与齐三公子不相信自己的话,压低声音道:“等那天我破了她的幻术,让你们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美人。”
“真的?”六王爷齐衍枫的一双桃花眼立刻瞪得比核桃还大。他早就从天狐妖王嘴中知道易夫人乃是大神通之人,会幻化,轻易不以真容示人。心里正遗憾不知道易夫人真容到底是如何的倾国倾城呢,听到天狐妖王如此说,一双桃花眼眨了眨,用怀疑的口吻道:“涂兄能破了易夫人的幻术?”
天狐妖王自来了这宋地便自称是小易的义兄,姓涂,名耀天,一听六王爷不相信自己,顿时放下手中的酒杯,“切,别看她现在法力高强,她的幻术当初还是我教她的呢。”
“啊?涂兄会幻化之术?”六王爷本就艳羡天狐妖王一幅好皮囊,如今一听天狐妖王的话,立时热切地一把抓住天狐妖王的手道:“涂兄,涂兄,教我如何?若是教会小王,小王一定会重重报答,金银珠宝良田美斋任君取用。”
“你……没有灵根,教了也是白教。”天狐妖王被他一抓,顿时有些清醒,连连摇头。迷离的狐狸眸子却扫了一眼右边正端着茶杯似饮非饮有些怔怔出神的齐三公子,道:“小三倒是难得的水灵根,若是想学,说不定能学成。”
齐三公子似没听明白天狐妖王的话,见天狐妖王望过来,不由啊了一声。
“先生,先生说什么?”
“呸,笨小三,涂兄要收你做徒弟,你这个笨蛋还不赶紧叩头拜师!”齐衍枫自己被天狐妖王拒绝,虽然心内懊丧,此时听说自己这个不争气的侄儿竟然是什么难得的水灵根,顿时大喜过望,一把拽过齐三公子,便让他向天狐妖王行拜师礼。
齐尚俊当然明白涂耀天和易夫人都非寻常人,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急忙就着六王爷一拽之势双膝着地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向天狐妖王咳了三个响头。
“呵呵呵,好好好,好徒儿,快些起来,啊,那个易夫人虽然也跟为师学过幻术,可名义上却是为师的义妹,所以今后你就将易夫人唤着师姑好了。”
天狐妖王心中得意的要命。他早就觉察出小易对这位齐三公子的亲厚,还当小易对这位凡夫俗子心中有好感,生怕一来二去弄出真感情来,如今虽然有些醉意,却刚好借了六王爷的话头给齐三公子下套。他知道宋国注重礼教,如今这么一整,小易就成了这位齐三公子的长辈,就算小易喜欢这齐三公子,齐三公子也不敢有非分之想。
“师姑?”齐尚俊舌头不由泛起苦意。本就是没有希望,如今更是成了绝望。
他并不曾在意易夫人到底是否用了幻术遮掩了真容,他只是真的喜欢她,这喜欢说不清道不明,好像是很久以前就认识就熟悉,也不知道这喜欢到底是不是世人常说的男女之情。
但如今,罢了。他不是蠢笨之人,早看出易夫人的这位义兄是在给自己下套子。既然不可能,不敢高攀,还不如就这样的好。易夫人对他父子有救命之恩,他当该执晚辈礼孝敬侍奉她一辈子。
宋国的冬至,不仅仅是天气的变化,官府民间各相庆贺有亚岁之称,家家户户或舂年糕,或弄糖食炸糕之类的偏食甜点来祭祀祖先,女眷还要为尊长缝制衣服鞋袜,有添寿履长之意。
晋王府今年却又与往年不同,因为晋王爷病体的康复,整个王府比往年更加热闹。恰恰这日司礼监送来“九九消寒诗图来”,皇上还赏了晋王玄狐皮的大氅,齐氏兄弟个人一顶狐皮帽子,皇后也赏了府中女眷一些胭脂水粉还有上好的衣料。
现在的晋王妃段氏乃是晋王的续妻,年龄虽然比晋王尧少上十多岁,可也是四十岁的人了,不知是保养得好,还是天生不显老,看起来竟就像是二十来岁的样子,虽然已经为晋王剩下一个十岁的女儿,一个五岁的儿子,身段却还如做姑娘时一般窈窕有致,丹凤眼微微上挑,眼角竟一丝皱纹也不见。
此时正拉了一位年轻姑娘的手,一路笑着自门外走进来。
那姑娘大约十五六岁的年纪,穿了件银红色的褙子,梳了坠马髻,并插了三把赤金镶各色宝石的梳蓖,耳朵上坠了赤金灯笼坠子,描眉化眼,薄粉略施,很是明艳动人。
进了屋,见晋王在靠南窗的暖榻上半歪着软枕在看书。不等晋王妃示意,便笑吟吟地上前打了帕子搬屈了膝施礼道:“侄女云樱给姑父请安,听说姑父身子已经大好,爷爷与奶奶都很高兴,特让侄女为姑父缝制了新鞋送来。”
这云樱是段氏的娘家侄女,早就看上齐府的三公子,奈何三公子被自家姑母不喜,因此未敢在姑母面前提,近日突然从父亲嘴中知道那齐三公子如今在晋王府已经今非昔比,不但受晋王看重,还因为六王爷的推荐,最近两个月连续三次被皇上招进宫里。要知道晋王虽然也是王爷,也姓齐,但与六王爷与皇帝的亲厚比较起来就差的远。六王爷与皇上乃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而晋王却是皇上的叔伯兄弟,且向来恶疾缠身,已经多年不在朝堂上出现,晋王府也因此门庭冷落,都几乎被人给遗忘了,京城皇亲国戚里还有这么一家王爷。
如今齐三公子能够接连三次被皇上召见,京城中居住的达官贵人们顿时纷纷将目光聚焦在晋王府,聚焦在这位极有可能成为晋王世子的齐三公子身上,风流倜傥,英俊潇洒的齐三公子,便一下子成为京中名媛们关注的对象。这几日已经有五六家高官派了女眷来府上拜访,话里话外,就是想将自家府上适龄的女儿嫁给齐三公子为妻为妾。
段家也是京北地界的大家族,已经有三代与晋王府联姻,一听这位齐三公子一扫从前的病病恹恹,成为皇帝跟前的红人,赶紧派出长子与晋王妃联系。
晋王妃本来苦恼齐三公子对她的疏远,既担心自己以前对齐三公子做的事情在晋王那里败露,又担心这继子将来若是掌管了王府,会不会向自己报仇,一听家中父母的意见,赶紧安排自己的侄女云樱进府。知道这个时候,齐三公子应该从外面回来了,便故意带着云樱到王爷的书房里来。
果然,那云樱刚向晋王见了礼,齐三公子便微带薰意地走了进来。
“儿子给父王请安,给王妃请安。”
齐尚俊因为喝了点酒,唇红齿白,俊朗非凡,云樱在一边偷偷看了,立时芳心怦怦直跳。不知道这个时候该上前见礼,还是避到一旁去。
“好好的书不读,怎么又出去饮酒了?”晋王放下手中书卷,看着仪表堂堂的儿子,声音虽然严厉,目子中却隐隐含了笑意。
齐尚俊原本心中忐忑,担心饮酒之事被父亲责罚,一听父亲问,赶紧躬身回道:“是六王叔相邀,到易夫人府上拜访涂先生,因为下了雪,顺便为栖梧院送去一千斤上等兽碳……”
“哦,你这六王叔对栖梧院倒是很上心,这刚下了雪,便赶着将皇上赐的上等兽碳送了去。哼哼,我倒看他今年府上烧什么。”晋王原本打算等齐尚俊回来,就吩咐他送一些木炭给栖梧院,一听老六那家伙竟然将皇上赐给各府的上等兽碳都送了去,不由心中有些不痛快。
“这一千斤兽碳据说是从内务府拨出来的,并不是皇上赐给六王叔的那一千斤。”齐尚俊一听,慌忙向父亲解释。
“呃,这么说,是皇上吩咐下来的了?”晋王顿时目光一亮。若有所思地捻了捻颌下须髯。
“应该是皇上同意了的,但是这兽碳却是以六王叔的名义送的。儿子,儿子还……”齐尚俊似乎也想到了什么,不由抬头看了晋王一眼。
晋王立刻意识到自己此时问话的不妥,对段氏摆了摆手道:“你去吩咐厨房开饭吧,我的那份单独送到书房里来。”
段氏赶紧带着侄女往外走,走出门口,方想起还未向齐三公子介绍云樱,刚要扭头回去,身后的门却紧紧关闭起来。就连王爷身边侍候的小厮四平也被打发了出来。
什么事情这么隐秘?段氏嘴角撇着,望着那紧闭的房门冷笑了一声,转身出顺着廊道转向后院,在拐角处对身边的大丫环说:“琉璃,你送表小姐到客房去,吩咐人好生侍候。珍珠,你到厨房里去通知一声,给王爷将饭送到书房里来……”
“是。”琉璃蹲身施礼后,便带着云樱远去。
段氏将附近的丫环跟扫雪的小厮都安排了事情,左右看看无人,便悄悄走到书房后窗的一株梅树下,装着欣赏梅花的样子,偷听屋里晋王父子的谈话。
“什么?!你拜了涂先生为师?你六王叔这不是害你吗?难道他不知道国师有令,凡我宋国子民不得拜神遗族之外的人修道?”晋王的声音大且急,显然心中很是惊怒。
“涂先生只是答应收儿子为徒,并没说要非要儿子跟他修习道法。其实这事开始是六王叔想跟涂先生学习幻术,涂先生却说他不适合,而儿子有水灵根……”齐尚俊的声音很平静,说话的语速不疾不缓。
“你六王叔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这也是皇上的授意?”晋王的声音顿了顿,忽然又道:“难道皇上要……要与……抗争不成?”
“……”
再有什么便听不到了。段氏眼睛眨了眨,刚要再贴近些,忽然见珍珠带着人提着食盒走了过来。急忙装着欣赏梅花的样子,轻轻摘了一簇梅花别在发髻上,施施然走向自己的院子。
又下起了雪,簌簌的雪花不停地自天空飘落,落在窗棱上,像是女子走动抖动裙裾发出的沙沙声。段氏心神不宁地拿起剪刀剪了剪红烛。外面天色已经黑头,也不知道今天夜里王爷是不是会到自己屋子里来。正琢磨着王爷父子白天的谈话,就听帘外珍珠禀报道:“娘娘,王爷到薛侧妃院子里去了。”
“什么?!”段氏手中剪刀一下将整个蜡烛的烛头剪了下来,内室顿时陷入黑暗。帘外的珍珠不由呀,惊叫了一声,刚要将外屋的灯盏为娘娘端进来,却听段氏懒懒地道:“不用,你们退下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今晚内屋这里不用人侍候了。”
珍珠哎了一声,一阵仿若落雪的裙裾声响过后,屋子里再无声息。
段氏除去头上的发饰后,将一头乌黑的头发轻轻披散下来,褪去外衣,只着一件中衣便缓身躺倒床榻上,放下帷幄,宁神细听,少卿,忽然用手握住床榻边上的一个半圆形的莲花雕花,往左拧了拧,又往右拧了拧,床榻后原本平整的墙壁忽然闪出一个一米见方的窟窿出来。
段氏好不吃惊地翻身坐起,径自沿着那墙壁上的洞口一步步往下走去。进去后,又熟练地将手按在左下方,左拧一下,右拧一下,身后的洞口便又复原成一面墙壁,在墙壁复原后,原本黑漆漆的洞内忽然亮起一盏盏人鱼油灯来。
那段氏步子微微有些急促地,刚沿着石阶走到一处开阔的石室,整个人顿时被一个身穿褐色袍子光头大耳的胖子抱住。
“美娘,怎么这时候才来,可想死我了。”说着话,那胖子就上下其手,又是捏又是揉,眨眼功夫就将段氏身上的衣衫剥了个干净。
“啊……你先别急,我有话对你说……”段氏一边喘息,一边挣扎。
“哼哼,别急别急,你都好几天没来,我能不急吗……我****的……你说你的……”说着话,那胖子的脑袋就往段氏的胸口拱去,叼住绵软的一团,嘴中咂砸有声,状似小儿吮乳。两只大手揉捏一番后,径直托起段氏的圆臀,嗷的一声对准挺立便按了下去。
“啊……你这急性子的……我真有话说……啊嗯啊……那齐小三拜了那个外来修道之人师了……这事啊嗯……好像是皇上暗中授意的……”
“什么?!你怎么不早说?!”那胖子正动得起劲,一听段氏说出皇上授意,顿时如凉水浇头,整个人立时从情动中清醒过来,竟立马退出段氏的身体,披上衣服转身就走。
剩下段氏光着个身子无处着力,险些瘫软在地上。
“死人,你你,弄起人的性子来,就这样走吗?”段氏欲求不满,一边扶着墙立起身子,一边哼哼唧唧。
“嘿嘿,我先将这事报给国师大人知道,回头再跟你好好玩儿。”说着话,那胖子竟然沿着另一侧的道洞往远处走去。
段氏坐在室内的石床上歇了一会,感觉腿脚有劲了方才穿上衣衫,沿着来路,心有不满地回到自己的屋子中。
刚躺下,屋子中忽然亮起一盏灯来,只见晋王身穿青色蟒袍一脸怒色坐在室内的桌子旁,段氏险些给吓昏过去。“贱人,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晋王一声低喝,吓得段氏一个不稳从床上滚了下来。
“王,王爷,您什么时候过来的?”
段氏刚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却被晋王一脚踹翻在地。扯着那段氏的衣领猛然一拉,指着段氏身上被人亲吻过留下的痕迹道:“你可别说这是本王给你弄出来的!”
段氏颤抖了一下,斜眼看向自己的肩头,恰恰看到雪白的肩上几朵紫红色的印记,一张脸顿时变得煞白无色。知道自己再难推脱,突然抬手一掌往晋王来。
晋王哪里料到这段氏不但敢跟自己动手,而且武功不弱,一个不防备,竟被段氏实打实的一掌拍中胸口,当场口喷鲜血跌倒在地。
“来人啊,不好了!王爷被刺客打死了!”
半盏茶后,段氏见晋王躺在地上一动不动,颤抖着身子伸手在晋王鼻端试了试,见晋王已经没了呼吸,慌忙一面穿了衣服,一边高声叫喊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