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易眼见宇文慕化身成的冷玉,如流星一般向旋涡深处飞去,拼尽全力急速追索在后,终于在漩涡尽处将那冷玉抓在手中,方才呼出一口气,身子凭借漩涡的吸引一路飞去,并不如何抗拒挣扎。
她知道,凭借她的法力,根本无法与天魔尊者相抗衡。不过她心底隐隐有种感觉,那天魔尊者虽然外表骇人,那双血红色的眼目望向自己时,对自己却似乎有着一份格外的眷顾怜惜。
是因为那天魔传承吗?但身体中秉承的天魔传承,却在漩涡中被吸去了五之三四。
自己此时是在天魔尊者的身体内吗?漩涡之力终于消散,小易极目望去,却吃惊地发现,目之所及,前方竟然是一颗约有云川星1/3大小的绿色星球。
许是到了雨季,连连绵绵的雨水几乎笼罩了小半个星球,水雾弥漫间,远远看去,天地似乎被横冲而下的雨线分割得支离破碎。就连目光都似乎扭曲起来,穿不透这从天而落的雨水。
大地上,已经被雨水冲刷出一条条沟渠,一片片植物的叶片之上,发出噼噼啪啪类似于击鼓一般的雨水击打之声。
小易缓缓地步进一棵长着宽大叶子的大树下,倒不是她怕这雨水,而是一种凡尘俗人的惯性使然,让她在大雨地里自然而然寻找避雨的地方。
她的目子此时有些迷茫,在她的眼前,雨水顺着枝叶的边缘流下,汇聚到最下方的一点,仿若线条一般,银河而落,很快便击打出一个浅浅的水坑。水坑中的水飞溅着宛若花朵的水花,浑浊中荡起不平的涟漪。
母亲是洛水之神,父亲竟然是吞了天魔尊者魔心的河伯!自己呢,自己是什么呢?
她举起手,看着手心中半透明的冷玉,看着冷玉中隐隐放射着光芒的一屡紫电,轻轻把那玉用拇指摸挲,想了想,凄苦的脸上忽然绽开一抹宛若朝霞的笑意。就算自己不是正常人那又如何?师傅不也是一个古怪的存在吗?哈,怪不得天狐老将师傅叫着死冰坨子,原来师傅真是一块不正常的冰啊!
捧着那玉想了想,忽然自头上拔下一根柔软的青丝,手指捏着丝发对着冷玉轻轻一拎,有着淡紫颜色的发丝瞬间变成柔韧的丝线穿过冷玉,形成一个环套在自己纤细的脖颈上,而那玉恰好在自己胸口的位置。
咝,好冷!这冷冷彻肌肤,似乎要将自己的心脏也要冰封起来一样。可是即使再冷,小易也不肯将那冷玉从胸口的位置取下来。
师傅,我一定一定会让你重生!
小易摸着胸口,抬头穿过雨幕看了看远处的高山,又看了看近处的树丛,心中不知为何,有了一丝暖意。这荒蛮之星也不知是否有人烟的存在,小易并未刻意放出神识去探查,但看那些在雨水中奔走嬉戏的小兽,以及浓郁的生机,就知此地倒也并非是没有人烟的荒蛮之地。
雨越下越大,似乎没有停止的意思。而地面上原本在嬉戏的小兽亦渐渐有了不安,时不时呆愣愣的举头望天,忽然又发足飞奔往高处跑去。
这雨实在有些多了。
小易抬头望着天空中降下的雨水,右手向前轻轻一挥,口中轻声道:“散!”
这一挥之下,立刻小易身体周围的雨雾迅速顺着她手臂所指的方向飞去,与此同时,整个天地的雨水,在这一刹那,突然之间仿若人受惊颤抖,立刻便有大量的云雾幻化而出,如同有狂风呼啸,直接倒卷而去,这倒卷的云雾冲击之下,天际无边无际的云层立刻崩溃,在其内雷霆轰鸣中,仿若有一只大手在横扫。天空中的乌云迅速往天边退去,最终彻底消散!
整个天地,在小易一挥之下,换来了一个晴朗天空万里无云!
阳光落下带着温暖,大地之上,透出雨后泥土的吩咐,无数植物的叶片上,还有水滴滴落,阳光下,折射出五彩的光芒。一道七色的彩虹,在阳光下的显露出来,几只飞鸟不知从何处飞来,带着欢快的鸣叫,在天空中俯冲盘桓,一群色彩斑斓的蝴蝶,纷纷抖动着翅膀,在那些饱含芬芳的花朵上驻足。
走出树林深处,在树林边缘果然发现了一条宽阔的官道。
望着眼前凡人修筑的马路,小易沉默片刻,忽然嫣然一笑,体内骇人的修为,便在这一刻如同雪花消融一般渐渐消失,最终,整个人看起来,已经与凡人无疑,那一头紫色的长发,也在瞬息之间变成黑缎子一般,瀑布一样垂落在肩头。只是她的容貌,已不像从前那般明丽炫目,眉目虽然清秀,却只是清秀而已,整个人看起来就是一个身怀有孕的普通村妇。
她看了看隆起的腹部,又看了看一身乡俗的喜鹊袍,摸了摸被蓝花布帕子裹起来的长发,眼中露出好玩的奇异光芒,她顺手将路边的柳树叶子摘下来一枚,放进了嘴里,慢慢品尝着其中青涩的味道,不紧不慢沿着官路往北行去。
行走间,看到一些路人,都是背着包裹行李,只有她一人空手独行,加之身怀有孕,很有些惹人眼目。
小易沉吟少许,从官路两旁折来一些柳树的枝条,三下两下编成一个背篓背在背上,一边走,一边往背篓里放些树叶青草,看起来就像一个寻常的村妇一样。
这样一来果然不再惹人注意,仅仅数个时辰,她就看到不少凡人武者骑着高头大马呼啸而过,这些人对走在路边的小易看都不看一眼。
每次有马匹驰过,便会掀起一阵尘土,引得路边行人低声咒骂。小易却不在意,拍拍身上的尘土便继续前行,只是这次她没有走出多远,身后忽然传来一阵马蹄急奔,喝一声宛若打雷一般的喝斥:
“让道!”
与此同时,一股强风从后面扑来,小易身子一侧,只见一匹黑色的骏马,几乎贴着她的身子,蹭了过去。紧接着,又有数匹骏马,呼啸而至。
其中有一匹,眼看就要撞在小易身上,就在这时,那马上的壮汉,飞快的狠狠一拽马缰,但听一声急促的马嘶,那马儿地前蹄顿时高高抬起,向着旁边斜去。
在地上前行几步后,那马儿才止住脚步,其上壮汉大眼一瞪,手中马鞭回手一抽,劈头就向小易落下,与此同时他嘴上喝道:“哪里来的瞎婆子,没长眼睛!”
小易眉头一皱,只是在那马鞭抽来的瞬间,一个中年汉子从旁边的马儿上跃起,一把抓住马鞭,不满的说道:“李四,你耍什么威风?没看见人家是孕妇?!让三公子知道,仔细不剥了你的皮!”
那壮汉扫了一眼小易隆起的小腹,轻哼一声,果然收起马鞭,却自觉在人前失了颜面。恶狠狠瞪了小易一眼后,一扯马绛,往前面奔去。
中年汉子看都不看那人一眼,转身面对小易抱拳道:“这位大嫂,刚才可有吓着?我等兄弟急着赶路,方才冲撞之处还请多多见谅。”
小易摇头道:“没事。”说着面色平静地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那中年男子面露讶色,在他看来,小易不过是个普通的村妇,半点武功也不会,但遇着方才的事情,却自始至终都面不改色,这女子的胆色实在不是寻常人可比。
中年男子心中一动,不由仔细上下打量小易,见小易清澈的目子冷冷淡淡地瞟了他一眼,急忙笑着解释道:“在下晋王府管家赵斌,此道往北只有一个方向,那就是京城,不知道大嫂是否是要往京城去?”说着,又扫了一眼小易身后的背篓,分辨出其中竟有几味难得一见的药材,脸上顿时露出古怪的表情,试探着又问道:“大嫂可是懂医?”
小易也不辩解,点了点头。
中年男子微微一笑,又一抱拳,然后翻身上马,左手一拍马背,顿时那马儿一声嘶鸣,并非向前,而是向后驰去。
小易回头看了一眼,在官道后方三里之遥,有一队马车正缓缓前行。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那队马车便出现在小易身后,在马车四周,有着近百个身着锦衣的壮汉,这些人一个个双目精光闪闪,太阳穴高高鼓起,显然是武林中的高手。
而赵斌眉头微皱,探头正与马车上之人说话。
这官道虽然宽阔,但那马车车体实在庞大,竟然是四轮的八驾马车。马车过来之后,小易自然而然地让路于路边。
只是她刚刚在路边站定,那马车便行了过来,一边几名锦衣壮汉已经骑马奔了过来,将小易阻挡在外。眼看马车就要过去,正在与人说话的赵斌回头恰恰看到小易,忽然双目一亮。一拉缰绳来到小易面前,抱拳说道:“对于邪风之症,大嫂可有药物缓解?”
小易神色平静,知道对方是误会自己了。原本以她的性子本不会理会此时,恰恰前面的马车停了下来,一只玉白色的手撩开车帘之后,恍然一道熟悉的身影在里面闪了一闪,然后是一阵极力压抑之后的咳嗽之声。
三哥?三哥怎么也会在这里?难道三哥也被梵天给弄到这里来了不成?可是三哥,不是已经死了吗?那罗家堡的,只不过是被洛锦书用密法炼制后的尸傀而已。
“可是有病人?”小易心中波涛汹涌,脸色却依然平静如初,好像没有看到车上那人一样。
赵斌略一犹豫,点头说道:“我家公子……身边的一个丫鬟病了,此地距离京城还有六天多的路程,随行的大夫开的方子不见缓解……”
小易看了马车一眼,淡然说道:“让我看看病人。”
赵斌苦笑道:“大嫂,你那里有没有可以缓解的药物?若是没有不看也罢。”
正在这时,马车里突然传出一道苍老的声音:“赵斌,让她来看看吧,医者行天下,说不定此人有方法医治也说不定。”
赵斌连忙称是,从马上跳下来,对小易道:“大嫂,麻烦了。”
小易随着赵斌来到马车车旁,正要上去之时,车内忽然有人咳嗽了一声,赵斌立刻上前拦住小易,歉意道:“大嫂,就这么看吧,不需要上去了。”
小易眉头一皱,以她的神识早就看出,马车上有三人,其中一个老者,一个公子,一个丫鬟。而那正在压低声音咳嗽着的并非是什么丫鬟,却是那个与三哥长得极为相似的年轻公子。在小易神识一扫之下,那公子哪里是什么风邪入体,分明其体内血液之中蕴含着一股清黑之气,显然是中了某种剧毒。
“把手伸出来。”小易说道,声音中不知不觉竟带了几分担忧和焦虑。
那年轻公子略一犹豫之后,将一只玉白之手缓缓自帘子中伸了出来。若不是小易早已看得分明,但从这手看来,这病人还真像一位女子。
小易手指搭在此人腕脉之上,略一沉吟之后,忽然自身后拿起一枚看起来十分普通的青草叶,体内灵力一动,在其上盘旋一圈收回,伸手将草叶递给赵斌。
赵斌接到手中,顿时苦笑不已,这分明只是一枚道边寻常可见的野草叶子。难道这女子是个疯子?可人是自己请来的,这草叶再普通他也要递进车里去。
“生服,明日可好。”身后传来小易淡淡的声音。
赵斌险些给惊得一个跟头撅过去。话说车内那位可是晋王府的嫡子,若不是三公子自小体弱多病,只怕早就袭世子之位了。
这位大嫂竟然拿着枚草叶糊弄未来的世子殿下,赵斌没给当场扔掉已经是相当有定力了。只是当车帘撩起,三公子一双眸子望过来时,赵斌还是禁不住想把那草叶子给扔掉,手刚一抖,手中的草叶子却被一只玉白之手给拿进了车内。
“百年七叶瑶草?老师,你看?”温润的声音轻轻惊叹了一声。
“的确是百年七叶瑶草!”车内老者紧跟着也惊叹出声。激动之余,急忙自车内探出大半个身子,对着小易抱拳道:“老夫钟南山,不知此草如何服用最为恰当?”
是药当然应该煎煮了用。可他隐约记得,这女子方才说了一句生服之类的话,再加上此时居高临下,看到女子柳条筐里一筐的珍稀草药,更是震惊不已。心中很是以为这女子乃是难得一见的世外高人。
“生服。”小易说了一句后,抬脚便往前走去。
凡是世外高人大都性格孤僻,老者见小易并不怎么搭理自己,并不生气,回头与三公子说了一声后,提高声音对小易道:“夫人可是要往惊城去?我等正是要赶往京城,若夫人不嫌,可上马车来一同上路如何?”
这话要是寻常妇人,只怕要恼。此国为宋国,国人重儒学,夫子中每每教导便是男女有别七岁不同席等等规矩条例,那老者依然看出小易穿着并非宋国人的装扮,故意提出这话。
果然小易停住了步子,点了点头之后,抬脚便跃上马车。身手之敏捷,动作之轻灵,竟然让赵斌也看傻了眼。这女人竟然会武?
赵斌傻了,那公子却是目子一亮。低低咳了几声后,见小易坐在车辕上,并没有进来,不由声音恭敬道:“夫人若不嫌弃,可否入车中同坐?夫人虽非常人,外面风大,到底对夫人身子不利。”
小易之所以上车,本就冲着这个三公子而来。见着人不但长得像三哥,连说话的声音竟也与三哥一般无二,心中一动,还未等抬头,车帘便撩了起来,一个穿着打扮极为华丽的丫环走出来福了一福道:“夫人吉祥。”
说着就来牵小易的手,想将小易搀扶进去。
小易抬头看去,恰恰与那三公子看了个对眼,饶是她再如何法力高深,面对那张熟悉的面容,亲切的眸子,眼中禁不住也隐了泪意,哽咽了一声后,想着此人既然被人称着公子,想来并非就是自己的三哥,收敛心神,缓缓垂下眼帘,轻声道:“谢谢公子……”
小易的相貌只能用清秀来形容,但说话的声音却无比清脆悦耳婉转旖旎,那公子一眼望来,经禁不住呆了一呆,半晌方呐呐道:“我……似乎在哪里见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