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身子掉落的瞬间,小易因为恐惧和害怕不由闭紧了双眼,啊啊大声惨叫,以为小命休矣,只是不想,竟掉进一个软绵绵的怀抱。
那怀抱的温暖让她在片刻中错误以为救她的是宇文幕,不由条件反射地一把抱住对方的脖径。
正开口呼唤夫君,却听得耳边一声轻笑,这笑声显然不是宇文幕,小易蓦地瞪大了眼睛。
救她的人竟是个比宇文慕还要身材高大的男子,此人一头黑色的卷发上戴着一顶红宝石镶就得金冠,穿一身黑底金丝绣边中央为祥云火焰图案的宽大袍子,鹰勾鼻子,凹目剑眉,脸部轮廓仿若雕刻一般,棱角分明,看年纪不过二十余岁,却留着络腮胡子,此时正用含笑的眼目看着怀中的小易。
“是你!梵天!”小易惊叫一声。瞪着近在咫尺的那双含笑眼目,禁不住意识到自己还在人家的怀里,啊的一声大叫,一双原本揽上人家脖子的手,竟瞬间变成拳头,狠狠向那双眼睛砸去。
“死丫头,你恩将仇报!”
梵天完没料到小易会突然翻脸,虽然以他的修为不可能被小易砸到,可到底有些郁闷,将小易一把掼在地上。
眼前,眼前依然是那个碳锅店,依然是月朗星稀的晚上,店里没有打斗,天空中也没有什么雪花。
“阿慕!阿慕!”小易呆了一呆后,猛然若受伤的野兽一般,疯狂地向碳锅店内冲了进去。
店内桌椅齐整,原本曾经四人围坐的桌案上燃着一盏孤灯,而那店家夫妻正拢了手,一边烤火,一边欲举筷去吃碳锅里沸动的肉片,小易猛然闯进来,将他们给吓了一跳,待看清小易的相貌后,店老板不由尴尬地扯着老妻的手,自桌子边退开了三尺。
“夫,夫人……”
半个时辰前,这碳锅店里原本有一桌客人,而其中便有这位夫人,只是不想关闭着的房门忽然大开,一阵风扑进来,顿将屋子里的灯火扑灭,等他嚷着老妻找来火绒,将灯盏重新点亮时,那桌上的四个客人竟然奇怪地不见了踪影。
他原本以为今夜里不会再有客人来,打算与老妻就着桌上剩下的菜肴也吃个夜宵,犹豫着明日里是否去晋王府找齐三公子讨要饭费,不想这位夫人突然冲了进来,尴尬之下不由也带了些惊喜,以为小易是来送钱的。
“人呢?!人呢?!我相公呢?!”小易看着空荡荡的房间里并没有宇文慕等人的踪迹,一双好看的眼目顿时瞪得无比骇人。脚步一冲,直抓住店家的衣领。
“夫人,夫人饶命!小的也不知道人哪里去了!小的是个凡夫俗子,不知道为啥人就突然不见了……”店家也是究竟世面的人,知道这世上不但有神仙还有鬼怪,想起方才的古怪,以为人是被神鬼所摄,不由心中也害怕起来,被小易抓了衣领,顿时抖抖地瘫成一堆稀泥。
小易见他样子,不像是说谎,心想难道那所谓的天魔尊者是布了幻阵不成?
走出门,见梵天依然站在街边不远,不由冲过去吼道:“你这个死妖魔!还我夫君来!”
“你这丫头,怎么这么喜欢冤枉好人,我不过刚刚才到,哪里见过你那位夫君。”梵天唇边挂着笑,却举步向碳锅店里走来,一边走一边道:“你若是请我吃饭,我一高兴说不定就去将你那位夫君给救出来。”
“你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小易总觉的梵天与刚才那个天魔尊者长得有些相像,却又不完全一样,心中困惑先前的那个会不会也是梵天的投影,因为她隐约记得梵天的前世好像就是什么天魔尊者,此时听他如此说,眼中禁不住露出谨慎小心。
“当然知道。”梵天点了点头,见桌上一碗馄饨正冒着热热的气,一屁股坐下,拿了汤匙搅了几搅,品尝了一下后,见小易一副警惕敌视地模样,不由笑道:“你是不是看见他了。别怕,他虽然是我,但我不是他。”
“什么他是你你不是他?他是你的投影?”
“他和我,呵呵,隔了好几世了。不单纯是投影这么简单。放心好了,我不会害你,你不是没有吃饱吗?来,接着吃,吃饱了才有力气去帮你那夫君打架啊。”梵天对小易招了招手,拍拍身边的椅子,一脸的轻松,吩咐那店家再上一碗馄饨。
小易哪里还吃的下什么,见那梵天的样子似乎的确与那个天魔尊者大有不同,想到此地的古怪,不由相信梵天与先前见着的那个天魔尊者与这梵天的确是两个人。想一想,自己此时法力尽失,就算是找到他们只怕只会成为拖累,半点忙也帮不上宇文慕。
脸上风云变幻,见那梵天一边吃一边赞叹,不由胆子壮了起来,耐着性子坐在梵天的对面,敲了敲桌子道:“喂,我请你吃饭,你可得答应帮我的忙。”
“一碗馄饨而已,这就想让我给你们夫妻卖命?你当我是傻子啊。”梵天当然知道小易想让他帮什么忙,不由翻了个白眼,眼中泛起古怪的神色,揉了揉鼻子后,猛然一个喷嚏打了出来,对小易指了在指眼前的那碗落了无数的唾沫星子馄饨。
“你要是能将这碗馄饨吃下去,我说不定就答应你去帮这个忙。”
“你?……你得说话算话!”
小易见他嬉笑的样子,怒火中烧下,差点就将眼前的桌子给掀翻。可想着此时能救宇文慕几个脱困的,似乎只有眼前这个可恨的梵天,忍了忍,猛然一把将那碗馄饨夺过来,一口一口,拼命将碗里的馄饨往嘴里添。从前美味无比的馄饨,此时如毒药一样,从喉咙一直烧灼到胃,食物一落胃中,胃里立刻翻江倒海起来。但她强忍着没有马上给吐出来。为了宇文慕,不要说那碗里只是落了些口水,就是搁了要命的砒霜,她此时也会毫不犹豫地把它吃下去。
只是当她将最后一点汤水倒进嘴里的时候,却蓦地发现,这店里寂静的异常,猛抬头往对面望去,对面哪里有什么梵天梵地,就是那对店家夫妇也不知为何失去了踪影。
被人耍了!
小易又是委屈,又是愤怒,想起先前那碗恶心的馄饨,手指压着喉咙连连干呕,却并没呕出什么实际性的东西,眼中有泪不受控制地奔涌而出,趴在桌子上啜泣了两声。蓦地抬起头来,身体中竟不知何时渐渐充满了汹涌的灵力。
灵力?!自己的体内竟然有了灵力?!
小易怔了怔,耳中隐隐听到梵天的笑声。
“傻丫头,还不赶紧去救你的夫君!”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一股灼灼的热力忽然包裹了她,直将她往地底拉去。
宇文慕此时正穿梭在巨大的鬼木枝叶之间,纵横的枝桠弥漫着黑色的烟雾,那些鬼木的叶片由黑雾凝聚,触到电光迅即溃散却瞬间又聚拢成形,幽惨的蓝与黑,鬼影耸耸,让宇文慕的数度攻击都无功而返。
他担心小易的安慰,打着打着不由焦虑起来,像飞扑灯火的蛾,不顾一切往那女子所在的方向攻去。
他不承认那是天神娘娘,所以也不认为自己是在反抗自己从前的主人。
女子悬浮空中,长长的白色裙裾飘浮出一道光影,长发翻卷,烟雾达出,周身幻之不尽的鬼影,巨大的鬼木更加枝繁叶茂起来。
宇文慕身形如电,两只手中发出的电光在蓝黑色的烟雾中拉出美妙的光影,霎时切到她身后,掌心储电向着她后心一拍!
完全是空的!那影子在他拍触的瞬间消失,继而又在另一端聚拢。鬼木盘升疯长,触手般甩出密长的浓烟,裹带着阴极彻骨的寒意,向着宇文慕抖散包围聚拢绞缠,一气呵成,无有间歇。
烟雾凝成的叶片不断抖落,有些化在电光中,有些亦生出鬼影。
宇文慕凝眸,眼瞳顿闪紫色雷电,回避这些触角的同时,单臂回轮,聚电成型,绕着肩臂盘出一条紫色的电龙。对着那自称为天神娘娘的女子,他虽然理智上不予承认,心底深处还是不忍对其使出真正的杀着,他知她是魂体,所以才会对她的身体出手,目的只是想骇退她,表明他的立场,让她明白他的实力。
然而好像事与愿违,那女子竟越发疯狂起来,见宇文慕单臂一转就是一条电光紫龙,一条条紫龙飞出后,快速吞噬烟雾,忽然探手一抓,身影急转,嘴中恨道:“宇文慕!你既然敢为了那个凡间女子背叛我,今日就留在这九幽之地做这幽冥花的肥料好了!”
地面厚厚的积雪飘起,半空中变成无数花朵,花影摇曳,朵朵怒绽,红如血的幽冥花瞬间连成大片,漫延成无尽花海。
哪里还有什么店铺街道?鬼木盘纵间,花影婆娑中不断有青面獠牙的巨大鬼影钻出,嗷嗷叫着向宇文慕扑来。
“阿慕!小心!”小易周身裹着一道金光落了下来,恰好看到无数鬼怪扑向宇文慕,不由惊叫了一声。
这一声,顿时将那女子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见小易自投罗网,不由喋喋怪笑,尖锐的指尖如无数刀锋抓向小易。
只是她的手指刚刚触碰到那道金色的光幕,就嗷得一声发出惨叫。小易亲眼看到,那金色的光慕瞬间烧灼女子的手,心下大感振奋,猛然出拳向欲退开的女子攻去。
“伏羲!连你也要背叛我吗?”面对金光,女子便急速往烟雾浓厚处退缩,便口中发出凄厉的惨声。
金光闪烁,宛若地底深处突然升起了金色的太阳,模模糊糊中,渐渐凝出一道金色的身影,那身影面带怜悯地看向暗处的女子,伸出手,“我从不曾背叛你,我是来带你离开的,难道你不想看看你创造出来的云川吗?”
“带我离开?”女子幽深的眼眸中渐渐浮起两点星光,面色似乎也不再那么惨白,隐隐间似有红润浮起。“可是天魔说,只有吞食了这个女孩,我才能离开此地。”
“天魔的话你也信?他与尊者分离万年,早就彻底魔化,幸亏尊者转世之身已经赶了来,而我,是专程为了接引你到西方极乐世界而来的。”
“天魔与尊者分离万年?”女子呐呐自语,声音充满了迷惑,眼见那只金色的手掌往自己方向伸来,却有些害怕地往后退了退。
“女娲,你是天神娘娘啊,是你给了小易生命,你怎么可以去伤害自己的女儿呢。”伏羲温暖的声音继续回荡在九幽之地,那些张牙舞爪的鬼影在这声音中渐渐平复渐渐退缩回烟雾之中。
小易眼见着原本罩在自己身上的金光笼罩住了那个自称天生娘娘的女子,渐渐往上升去,不由拔脚往宇文慕身边跑去。
“阿慕!阿慕!你没有事吧?”
猛然被宇文慕抱进怀里,听着那熟悉的心跳,小易禁不住哇哇哭出声来。
“阿慕阿慕,我是不是又在做梦!”
“傻丫头,我好好的呢,别哭。”宇文慕抱着小易脚底踏起剑气莲花刚要升空,却见从前见过的那只老龟不知何时从冥河中爬了出来。
“神君且慢走!”
“何事?”宇文慕面色清冷,眼中冷冽的神色顿将那老龟吓得一缩脖子。
“九幽如今无主,鬼魂不安,还望神君大人能够指定一个主人出来,再行离去。”
宇文慕原本以为这老龟是要阻拦自己,听他如此说,不由疏了一口气,都是老相识,真要动起手来,他担心小易。
“难道你不成?”
“我?呵呵?神君真能说笑。神君又不是不知道,我老龟从前在神界可是最喜欢睡觉,哪里有管理才能?如今成了冥魂,也还是只喜欢睡觉,万万不能担当九幽之主的重任。”老龟身形一晃,变成人形慢慢自冥河边站了起来。
“你且容我考虑考虑。”宇文慕心中其实已经有了一个人选,只是当着小易的面不忍说出来。
“阿慕,齐三哥呢。”没了那天神娘娘与天魔尊者的威胁,小易忽然想起同宇文慕一起消失的齐三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