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
晚上八点多，几个人偷偷摸摸，从后头无灯的山路，摸上后山，比手画脚，尽量不出声音。
会长抛下一句随便你们就走了，林宏摸着脸皮子，领了一顿炒饭和吃光一桶冰淇淋的情，还有乱说话欠的，只得跟着相子伯一起去后山实验室。
黝黑的山路上，林宏一边爬着低头在芒草堆中走，一边回望着有没有什么人跟上来，晚风凉凉，夜蝉鸣鸣，心里气愤声叹声不止，而眼前大个子的背影，东伤一块，西肿一块，坑坑疤疤，他能有多少条命才能跟这种刀尖上舔血的人玩？
在稍微巡视了水塔四周，确定没有任何奇怪的人跟过来后，赶紧让河沙先躲进去，相子伯打开废水塔实验室铁门，最后才是林宏，里头灯亮着，相子伯开了门拨开头顶电线，往废水塔里面走去。
“喔，林宏，你也来…呃……？”波尔从一大片萤幕中回头，滑鼠挂吊在空中，话卡在一半，在看见河沙的瞬间，整张脸都歪了。
河沙感叹地看着四处的设备：“这些都是……？”
这是一个分隔成两层楼高的废弃水塔，里面装修成暂时实验室，机器的声音轰轰回响，四处布满了各样仪器和书籍，架设了快十台的电脑，加上一台超级主机，设备堆垒整齐，右边几台示波器，左边的探针十几支，分析仪，探测仪，过去那头还有几项机器，有的大如衣橱，有的小如元件，设备遮掩了原本生锈的壁面，再也见不着废水塔该有的模样。
林宏震慑于其中，不是因这两层废水塔，而是……。他说不出来，他能想到的东西，都能在眼皮子底下搜到，如此完整原始的布置，如此堆叠的生命力，每一样每一件，更不知是从哪里耗费心力弄来的，即便听波尔先前提过，这里不过一两年暂时搭的，那时，他何等轻描淡写，淡到林宏一点都也没多想，谁想到今日一看，却是这般繁复。
林宏进入震撼之中，不言不语，另一边，大个子的好奇心则是给点燃了，他爬着梯子到二楼，生锈的铁梯发出喀啷喀啷的声音，几乎要被踩坏，接着他又爬了下来。他太高大，站直的时候都快碰到隔开的楼层顶端，他头歪着晃过了一些地方，躲过电线和电灯。
“这什么？”“阿，是这个阿……。”大个子无礼到处观看，偶尔会把东西弄个碎裂，或一脚踢开什么，相子伯脸色越来越差，一个闪身，河沙指着白版上的公式，和一些数字：“这些又是……？”
下一秒，河沙徒手用袖子把白板上一大片公式全部擦去，拿起笔迅速填补了几个数字，谁也不及阻止，接下来几秒，填上鬼画符，东一条蚯蚓西一条蚯蚓，乱七八糟。
写完，河沙那只笔也不知搁哪，于是随手一扔，不知道滚到何处去了，波尔有口难言，无奈地咕噜噜地赶紧找笔去。
本是怫然不悦的相子伯，却怔怔说了一个数字：“一千三百五十四……。”
河沙：“五十四日又十七小时五十七分。”
一凛，相子伯脸如敲板定案了的表情：“你知道？会长说你曾是研究院派去探勘鞋圈的，那研究院可知道此事？知道一千零一大劫磁暴之后，鞋圈里头辐射不减反增？”
“等等。”林宏不得不插嘴：“鞋圈并不是留有大量的残留辐射，而是，……正在增加？”
“增加，而且是倍增。”对林宏还在气头上的相子伯，此时眼神却开始闪烁：“……林宏，本不想让你知道，毕竟你都过了定位场高差电场，而…而那可能比以前进二级区的人严重多了。大劫磁暴后，我们以为辐射该只剩残留，越来越缓，但上次一趟数据已经证明我们的错误。鞋圈里头的电磁辐射现在是越来越严重，我们不晓得是什么原因造成，也不晓得明明该是无人无电的废墟里头到底还留着什么样的能量。要是我们预测不错，继续放任鞋圈不管，在三百年后的一天，整个国家，甚至整个星球都会暴露在人体辐射允许的范围之上。”
林宏满脸惊愕，然而，在场四个人中，只有他一人如坐云雾。
波尔面色严肃，转头问了大个子一句：“你曾是研究院……，那，研究院到底知不知道这件事？”
河沙浅浅一言：“知道。”
语毕，波尔和相子伯两人霎时坏了脸：“……完了。”
河沙看着两个人顿住的动作：“……你们做了什么？”从一开始匪夷所思怀疑的面色，接着逐渐变沉，皱起眉头，直至涨了青筋：“妈的！说来，这里根本是最危险的地方！”
林宏看着情况不好：“怎么？”
波尔脸色相当糟糕：“我们已经将这倍增结果放上全国最大的科学论坛，想要求证，这……，我们完全不晓得，这些事是东矶市研究院刻意隐着不说的！”
波尔慌忙地打开上回林宏见过的科学论坛，然而，上面亮出一封昨日寄来的未读邮件，波尔鼠标停在那寄件者上头，一声恍恍：“这下麻烦了……。”
林宏凑了上去，点开信件，只见一封简单干净的电子邮件摊在上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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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如何衡量此事轻重？知道轻重了以后又该如何？波尔与相子伯两两不说话，面面相觑。
说时迟那时快，废水塔除了波尔播放的音乐以外，出现了一两声不规律的节奏。
咚。
咚咚。
所有人心跳漏的半拍，直到声音传来第二次，波尔关小了音乐，他们张起耳朵，那是废水塔外的敲门咚咚声，两人待在这里一两年来，从来没有听过敲门声，一时半刻，摒息无声。
林宏：“……会是谁？”
波尔脸色惊恐：“……这里是后山，又是废水塔，是不会有人的。”
林宏：“……莫非方才黑车党追到这了？”
“不是。”河沙说着，挽着手腕：“敲门完全不是那批人的作风，资安部的干事，不会冒着暴露的风险，除非……。”河沙说着，转头看相子伯和波尔，指着萤幕上的信：“我想，是妳们惹上的人来踏门了。”
门敲又轻敲了两次。
林宏心急如焚，看着面前几个人，一人正被通缉，另两人根本没想过应对策略，他提了口气，往旁边冲去。
“林宏？你怎么逃……。”波尔愣住，只看见林宏的背影从窗外跳走。
呀的，竟然临阵脱逃！相子伯气炸，拧去桌上的饮料瓶：“不管他了，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