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时下说金庯只不过是新派武侠小说的宗师?
原因是,有个比金庯还要金庯的人似乎被人忘记了。这人是不该忘却的,只要还有武侠小说存在,他就存在着。
最近,孔庆东在《说话平江不尚生》一文中说中国有个成语叫作“不肖之子”。这里的“肖”,是个褒义词,就是“像”的意思。中国讲究孝道,《论语》上说,父亲死了,“三年无改于父之道,可谓孝矣。”所以,“肖”不但发音跟“孝”
相同,连意思也相关了。“像父亲那样”就是“孝”,而“不肖”,就是“不孝”了。因此,“不肖之子”,当然就是个很厉害的责骂人的词儿了。一般人宁可被称作“浪子”,也不愿意被称作“不肖之子”的。
然而,却偏偏有个人,给自己取了名字叫作“不肖生”。这个不肖生,所不肖的是传统的中国文学,或者说,他开创了一种崭新的中国现代文学。此人便是向恺然。向恺然(1890-1957)“文武奇侠”的来路向恺然,原名向逵,笔名平江不肖生,袓籍原系湖南省平江县,可是他的诞生地却是湘潭。他的祖父向隆泰,在湘潭市油炸卷巷十五号开了一家隆泰伞店,靠卖油纸伞勤俭度日,家境得以小康。向恺然的父亲向碧泉,是个用功读书的老实人很有才华,先是秀才,后来成为贡生,很为乡里敬重。向碧泉二十岁才生下恺然这个独生子,故视同宝贝。
一八九五年,向恺然刚满六岁,就在湘潭市上的一家私塾里读书。因人极聪明,记性又好,看过的书,几乎过目不忘,所以他在私塾中的成绩最为突出,老师非常喜欢他,祖父与父亲更址高兴。不过,向恺然好玩拳,每次老师教完课文,要他坐在教室里诵读,他是坐不住的,一等老师转背,便跑到坪中去玩拳弄棍,有时和其他学童打架玩耍。老师要他背的课文,他卸背得一字不差。
有一次,向恺然川刚背诵完课文,又到坪中和别人打架去了。老帅发现后,严厉地对他说:“恺然!今天我要出个对联给你对对得好,不处罚,对不好,非处罚不可!”向恺然说:“老师,您就出吧!”老师说:“坏小子,最喜打架。”向恺然答道:“恶老头,专爱骂人!”老师听了有些生气,愤愤地说:“不读书,何能立业?!”向恺然不加思索答道:“爱武打,也可成客。”由于他文心敏捷,对得工稳,老师内心欢喜。不但不见责于他,反而对他和颜悦色地说:“恺然,你很聪明,不过,你要玩拳总得有个时间,以后每天晚上到我家里来,我亲自教你。但是白天,你得认真读书写字,不能耽误学习。误了前程。你同意这样做吗?”向恺然不胜欢喜,连迎答道:“老师这就太好了!我怎么会不愿意呢?但不知道老师教我什么拳?”老师笑着说:“教你打巫家拳(巫家拳是湘潭最流行的一种拳),好不好?”
向恺然不断点头道好。从此,向恺然白天认真读书写字,晚上刚刚到老师家里学拳,毫不间断,文武日益精进。
原水他的这位老师,能文善武,只因为人过于刚直,不容于世,所以没有出外做事,只在私塾教书,以培育新苗为己任。他发现向恺然聪颖过人,义有胆识,认定他是个可以培植的好苗子,所以甘愿将自己所学的拳技,全都传授给他,将向恺然引上了正道。这对向恺然后来的事业,起了一定的奠基作用。那位老师曾一再告戒向恺然:“学拳是为了强身和自卫,一定要注重武德,千万不可随便和人动手,以免闯祸!”向恺然问:“别人欺侮您,您也不同手吗?”老师说:“到了极不可忍时,为着自身安全也未尝不可还手。”向义问:“别国欺侮我国昵?”老师郑重说:“抵御外侮,匹夫有责。还用说吗?!”向恺然点了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老师一把将他抱在膝上,笑道:“孺子可教!”向恺然立即对日:“恩师谬夸!”
向恺然悟性极强,经那老师一点即会,且刻苦钻研,12岁就练出一手漂亮的拳脚功夫一天课后,他独自一人在雨湖边游玩,只见两歹徒同仕一位少女,少女急得直哭,向恺然见状一个箭步冲到歹徒面前,三拳两腿打倒歹徒,救出受难少女。少女向他谢恩,被他拒绝,于是少女偷偷跟随其后……恺然的见义勇为,受到老师和同学的钦佩,从此,他始露头角。向恺然十二岁赴省城求学,闲暇常寻找新潮书刊阅读,颇受启发,后考入湖南高等实业学堂十小建筑系。因受进步心想影响,次年偷看陈天华所着的《猛同头》等书,被校方视为乱党并将其除名。1906年,向恺然由杜心五等人所约,自费去日本留学,考入东京宏文书院学法政。其间,结识着名拳王王润生,并随其学习拳法,同时义向杜心五学习轻功,技艺更臻完美。学业期满。向恺然于1912年回国,后与王润生在长沙学官街富国矿内创办国技会。由此,他开始着书立说,写出了第一本书稿——《拳术》,先在《长沙日报》上连载,然后由上海中华书局印成单行本。不久,国技会停办。向应第一军军长程子楷之聘,担任军法官,任职不久,程子楷披袁世凯派部驱赶卜台。遂同路尔渡,于1913年考进日本东京中央人学。他在东京又与五润生一起练拳,进一步研究拳路招式。深得其奥妙。
一次,他在东京街上散步,见几个日本浪人欺侮中国留学生,将一瓶墨水故意泼在一女生头上,哈哈人笑,扬长而去。女生大骂,他们义返身再次泼水。这件事正刚进向恺然眼中,向恺然顿时双眼冒火,气愤万分,立即冲上前去,将日本浪人打倒在地,顿时哎哟有声。顽固的日本浪人问他叫什么名字?向恺然一字一顿的大声问道:“中国人向恺然。”从此以后,向恺然二字与朴心五、五润生的人名一样在日本响开了。从此,这批日本浪人再也不敢欺侮中国留学生了。同年秋天,日方人摆比武擂台,指名要向恺然参加在东京举行的三骑座的柔道比赛。向恺然知道对手松平系日本柔道高手。比赛时松平口测向的高深,老是躲避,向伸腿将其勾倒,不意出腿稍高,误碰对方小腹,松平借此机会,高呼“犯规”。停止比赛后向恺然不服,为了说明并非有意,特邀请评判与警察同到台外号门表演其拳路给他们观看。向以物比人,对准一根柏树电杆一脚踢去霎时杆上的表皮被他踢掉一大块。向说:“松平的腹部总没有这个电杆结实吧,如果有意踢他,最起码也会踢穿个窟窿啊!”评判与警察都同声说:“完全相信你的话,确属误碰,我们佩服你的功夫!”一大深夜,与向恺然对赛的柔道高手松平,上门向他道歉并欲拜师学艺,问向恺然:“你的功大足如何练成的?”向恺然爽朗一笑道:“为了不背‘东亚病夫’这个辱名而练呗。”对方伸出大拇指连说:“钦佩钦佩。”
向恺然于1911年开始小创作,处女作是《拳经请义》刊登于(长沙日报)。1922年处上海世界书局主事沈知方约稿武侠小说。
向恺然从此开始专心从事武侠创作。武侠处女作《江湖奇侠传》一炮响,一再续写,奠定了他在现代武侠中的地位。他在上海,不喜交游应酬,和一妾、一狗、一猴居住在一处很窄的小楼中,每到半夜,便开始动笔,一直写到天亮。用蝇头小楷写在不到一尺的纸上,每行可写一百四五十到一百七八十字,却是笔直一线,为现代文人中的奇观。
不肖生的作品,受湖南民俗影响,写实与神怪相结合,又善于编故事,因此很有看头。但他常常信手写珲,前后滔滔不绝而缺乏连贯,有结构松散的毛病。但他奠定的现代武伙小说丛础地位,尤其是江湖与武林的迷幻离奇,开启了和旧的侠客传奇大为小同的一副新面目,这是始终不可撼动的。
不肖生武侠小说……《江湖奇侠传》《近代侠义英雄传》《江湖大侠传》《江湖小伙传》《江湖异人传》《现代奇人传》《半夜飞头记》《猎人偶记》《江湖怪异传》《烟花女侠》《双雏记》《艳塔记》向恺然不仅以超人的武功蜚声武林,而且是文坛高手,着作颇丰,是全国公认的武术理论家和武伙小说家,故有“文武奇侠”之誉。平江不肖生的来历在民国时代,一部署名为“平江不肖生”的武侠小说《江湖奇侠传》出版。它轰动一时,一续再续,一直出到十八集;明星影片公司摘取其中的一段摄成电影《火烧红莲寺》,又是久映不衰。关于这两部作品,沈雁冰在《封建小市民文艺》一文中曾指出,它们的“主要材料是封建思想,主要作用是传播封建思想”,但另一方面,它也是“封建小市民要求‘出路’的反映”。
《江湖奇侠传》的作者向恺然,笔名不肖生,湖南省平江县三联乡长江源人。
向恺然取“平江不肖生”作自己的笔名,有两种说法,而且,这两种说法,都源丁他自己。
说法一,他在《留东外史自序》(《留东外史》是向恺然出版的第一部小说,小说的署名即是平江不肖生)中称:“不肖生自明治四十年即米此地……用着祖先遗物,说不读书,也曾进学堂,也曾毕过业,说是实心求学,一月有二十五日在花天酒地中,近年来,祖遗将罄,游兴亦阑,已渐渐有倦鸟JJ]还故林之意,只是非鸦非凤的在日本住了几年,归得家去,一点儿成绩都没有,怎生对得住故乡父老呢?想了几日,就想出着这部书作敷衍塞责的法子米。”
这个说法过于自嘲和自谦。
说法二,是他成名之后,有人问及他的笔名由来,他说:“天下皆谓我大,夫惟大,故不肖。”(语出老子《道德经》。意思是“天下人都称道我伟人,伟大而不像任何一物样子。正是由于不像任何一物样子,所以才能够伟大”
——,也可理解为他对自己的要求很高——大,而且不肖。
对平江不尚生这个笔名,以及平江不肖生的作派,近人孔庆东有一番“严肃”的调侃:那时候文人多喜欢取个奇怪的笔名,什么冷血生啊,戛剑生啊,愁花恨水生啊,都是把自己往好里夸的。可这位向兄却给自己取了个笔名叫“不肖生”。为什么把自己叫“不肖之子”呢?他后来解释说,这是出自老子《道德经》的灵感。《老子》第67章日:“天下皆谓我大,大而不肖。夫唯不肖,故能大。若肖,久矣其细也”。对这段话,有不同的解释,但总归都是把“不肖”说成好事,说成不同流俗。这恐怕不是向恺然同学当初的原意,正如当今的文学青年,未成名时,胡乱取个自嘲性质的笔名,一旦成了名,就千方百计解释得道貌岸然,这是可以理解的。有个叫“阿忆”
的家伙,名字本取自鲁迅小说《药》里面的“红眼睛阿义”,可是成名后,却偏说是取自李商隐的“此情可待成追忆”,表示对他初恋女友的无限怀恋,这跟那“不肖生”,都属于一丘之貉也。
这不肖生乃湖南平江人,所以一般就唤作“平江不肖生”。此人在中国现代文学史上有三大创举,可惜过去都被埋没了,今天孔老师告诉大家,不可忘记了。这平江不肖生一是“黑幕小说”领袖,二是“留学生小说”大师,三是“现代武侠小说鼻祖”。但“黑幕小说”过去是个贬义的概念,所以他自己肯定不承认啦,其他研究者也为他鸣冤,说他只揭内幕而并不“黑”,不能算是黑幕。而今孔老师经过四百五十八年调侃平江不肖生的弘庆东在九泉之下听了,起身鼓掌三下,便躺下又睡了。至于“留学生文学”,是个前些年才产生的学术名词儿,过去没人单独重视,所以一般了解向恺然的,只承认他是“现代武侠小说的鼻祖”也。
向恺然的成名作是《留东外史》,因为他青年时代曾两度赴日留学,便写了此书,揭露那些留学生的真实生活。我们后人往往误以为留学生都是为了“中华之崛起”而到海外刻苦学习科学文化,此大谬也。不肖生告诉我们,大部分留学生出去都是吃喝玩乐,混日子,骗学费,买文凭,泡洋妞。能够像鲁迅啊、李四光啊那些真正为国学习的精英只是少数。建议准备出国留学的朋友一定要读读此书,起码可以知道,即使出去吃喝玩乐,也要吃出国家地位,玩出民族尊严来。
向恺然更了不起的着作是《江湖奇侠传》。由于他自己会武术,对江湖掌故如数家珍,所以在他寓居上海时,世界书局老板沈知方登门求稿,“极力地挖取向恺然给世界书局写小说,稿资特别丰厚”。不肖生遂于1923年1月在《红》杂志22期开始连载这部现代武侠小说的开山之作。1923年6月,不肖生又同时在《侦探世界》上连载《近代侠义英雄传》,讲的就是大侠霍元甲和大刀王五的故事,一代武侠大师就这样诞生了……查湖南省人民政府参事室,有份平江不肖生自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