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爱是寂寞撒的谎
4557800000050

第50章

这种快乐的日子没过多久,羽婷就怀孕了。

去郾城医院一检查果然真是有了,羽婷就哭。幸海跑收款跑划价跑药房,星期天人又多,每处都要排队,见羽婷哭哭涕涕,心里也烦,有一次当着羽婷的面就把一张单据撕了,看看羽婷抹泪的样子又觉太对不住她,又平添一分愧疚。

手术后的羽婷几乎是被幸海抱出手术室的。

幸海有些担心,羽婷的身体毕竟比芬兰弱些,心想羽婷要真没了,自己只有一头撞墙。好在羽婷吃了止疼片后好多了。

不消一会儿,休息室里又进来一个女子,有十七八岁的模样儿。不算很漂亮,但那双大眼睛里孤独无助的目光很动人。她呻吟着,眼里滚着泪,托幸海去给人打个电话来接她。

幸海心想:“十有八九是未婚先孕。”

那边接起电话来很威严地喂了一声,幸海一听,又想:“这男人至少有三十五六,那么必是婚外恋无疑。”幸海一说让他来医院接人,他声音就变了,底气显然不足。回去路上幸海又想:“世界上的好女孩都让狗霸占了,这么小的女孩让三十五六的男人玷污了,真是可惜。”

那女孩要给幸海钱,幸海说什么也不要,借推拒的机会,目不转睛又无限怜惜的看了那女孩子好几眼,结果这些都落到羽婷眼里去了。

幸海扶羽婷走出医院打车,羽婷怪异地盯着他问:“你对那女孩有意思?”

幸海忙辨驳:“哪里呀。我不过是觉得她有些可怜,自己一个人来为已婚男人做手术。”

羽婷赖声赖气道:“你怎么知道?”

幸海连忙说:“电话里一听那人声音有三十多,这还用问。”

羽婷厌烦地说:“别说了,我不愿听这个。”

羽婷身边还坐着一个孕妇,大概是来做例行的检查,她一只手在肚子上轻轻抚摸,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神色。羽婷有点犹豫,又不想拿掉孩子了,正要打退堂鼓,护士叫到了她的名字,只有硬着头皮进了手术室。

手术室是用布缦隔成的三个小房间,手术室里唯一的设备就是一张床,床两边各支起一块儿铁槽来。医生粗眉大眼,像个男的。他说,脱了裤子。一听声音果然是个男的,羽婷红了脸。医生严肃地说:“麻利一点,外面还有人等着。”羽婷脱得只盛下内衣了,不好意思脱光,就想那样爬上床去。医生不容置疑地说:“脱光,这样怎么手术?”羽婷背过身去,脱下内衣,光溜溜地爬上床去。床面是塑料的,冰凉冰凉的。她打个寒战,缩着身子并着腿,不好意思让那位男医生看见她。但显然这是徒劳,医生又用严厉的口气说:“把腿架起来。”羽婷还在疑惑,旁边的女护士就把蓓儿的两条腿架到床两边的槽里去。医生就拿着器械站到她的两腿间去做手术。羽婷把脸扭到一边,冰凉的铁器探进她的身体里,然后不顾她的疼通一直钻进她的肚子里。那只铁器咬着她的肚子,她强忍着泪,两手紧紧抓住床沿儿。

手术时间并不长,医生说:“躺一会儿就可以走了。”羽婷躺了一会儿,要自己爬起来,肚子一阵钻心的疼。那个女护士扶她起来说:“在外面歇一会儿再走。”手术室门外的长椅上已经坐着两个人,门外人来人往,羽婷也不想在那里坐。羽婷肚子疼得厉害,感到浑身冷飕飕的,胸前早就让泪打湿了……

下午回宿舍。幸海也顾不得考虑是否被人熟人撞见,就搀着羽婷上了楼。

安顿羽婷躺下后,幸海要去烧水,她却抓住幸海的手不让去,一副痛苦的表情:“你知道做手术时我心里是什么滋味!身上疼,心里更疼。他才那么一点儿,咱就剥夺了他生命。咱是他的亲爸亲妈啊。我很后悔,这些天没把手好好放在这里去亲近他。你把手放在这里,这里是咱们的孩子曾经生存过的地方。”说时羽婷已经泣不成声。

幸海安慰羽婷说:“别哭,等咱结了婚会有自己的孩子的。”

羽婷无奈地说:“那要到什么时候?”

几天来,幸海又是烧水又是做饭又是熬药,就是上班时间也恨不得回去看看羽婷,问问她还好不好。幸海每次进门,羽婷总是猫一样赖声赖气:“好哥哥,我饿,我渴。”每每这样,总是打动幸海的心。

幸海发现一个真理:打动男人心的,往往不是女人的坚强,而是女人的柔弱。

羽婷恢复的很快,星期四就决定去上班。

这一天,令幸海担心日久的风波还是发生了。

事情发生在天没亮那会儿。本来两人早早醒了,说话儿。开始还很甜蜜,后来羽婷莫名其妙地问:“你和蓓儿有没有那事儿?”

幸海咬住牙说:“什么事也没有。”

羽婷冷笑一声说:“你实话实说就是了,你们就是有那事儿,这都过去了,我还管什么。”

幸海想说了也好,省得天天提心吊胆的,于是就半真半假地说:“还真有过。”

谁知羽婷的脸说变就变,抹下脸大声说:“你给我滚,你真让人恶心,你原来是个什么女人也上的货!”幸海突然明白,羽婷刚才不过是设了一个圈套,幸亏自己没有正儿八经地钻进去。

幸海连忙进行补救,佯装气呼呼地说:“你总不至于认为,和我在一块儿女人都陪我上床吧。她那么个鸡毛孩子,我都从来没拿她当大人待,还和她有那事儿,真是笑话。”

羽婷的气似乎平和了些:“你在学校里住,她在她娘家住,晚上花十几分钟不就把事儿做了?”

幸海费力解释说:“你太抬举我了,我教学时头发象一窝草,胡子乱七八糟,你说我凭什么吸引女孩子?”

羽婷冷笑道:“这不管事的,会不会勾引女孩子与模样儿无关。你看在医院那会儿,那天你看那个女孩的目光,恨不得把人家囫囵吞进肚子里去。”

幸海故意压低嗓门,认真地说:“我不过是觉得她可怜罢了,真是什么意思也没有。”

羽婷还是不饶他:“怜悯心和爱是分不开的,你对她怜悯,其实就是心里对她有了爱。尤其是女孩子,最容易被男人的怜悯心迷惑。”

幸海反驳说:“你总不至于认为我一开始就安着骗你的心吧?”

羽婷鼻子里哼了一下说:“你这人的话没准儿。那天俺怕的那样儿了,你还不耐烦地把单据撕了。我知道你心里烦躁,可你不想那会让我多伤心。你说真心真意的爱我,让我如何相信你是真的爱我?能够像你说的一生一世,纵使我是你的拖累,你也感到幸福?想想你撒了多少谎?”

羽婷的话如刀子一样扎向幸海。她接着举了“我和芬兰到底谁先亲的谁,结婚前什么时间两人就同住”之类的例子。

幸海问她:“你怎么知道?”

羽婷说:“这些事我上回都向芬兰讨了确切答案,你别在抵赖了。”

幸海无话可说,羽婷更气,心灰意冷地送他两句《红楼梦》里的话:假作真是真亦假,真做假时假亦真。

幸海本想用亲热去化解,结果伸出去的手却被羽婷生硬地推开了,她生气地说:“别碰我。咱俩到此为止。真后悔我当初当断不断。我真是恨透了自己还自作多情地认为,为爱情牺牲什么也值。这是什么爱情?不过是让人天天痛苦的自作自受!”

幸海听了这些话也赌了气,俩人一时间都成了哑巴。

正在这时,突然响起了敲门声,幸海和羽婷知道是芬兰早到了,便慌忙穿衣服。芬兰进门,看到衣扣还没扣好的羽婷,脸色大变,没想到幸海还动起真格了,不知为什么,她慌忙跑进厕所呕吐起来。也许是幸海太了解芬兰,他量芬兰也做不出什么过激的事儿,于是就没把芬兰当回事。他知道芬兰和他说过有关离婚的话,心想,让这两个女人倾心谈一谈,也许会有个更妥善的解决办法,于是立身说:“你们两个说说话儿,我先走了。”

中午回家,见羽婷和芬兰都坐在沙发上,幸海正要打招呼,羽婷一脸冰霜地走过来问:“你说,上班重要还是我重要,你给我说明白。”原来,羽婷见幸海把她撇给芬兰就上班去了,越想越觉得幸海没把她放心里去,一中午很少和芬兰说什么,坐在沙发上生闷气。

幸海顿时语塞。只好说:“你快坐下歇着,我去炒菜。”

羽婷恶狠狠地说:“你炒菜?你今天不说明白,你什么也别想干!”

幸海又强烈地感受到曾领教过的那种坚硬。

芬兰赶上来说:“你们别吵了,都回客厅去,我去炒菜。”

听芬兰这么说,幸海将全部的火气全发到芬兰身上,心里骂芬兰:“你这个女人真是,面对伤害了你的女人什么办法也没有,倒去炒什么菜!”

幸海喝斥她:“还炒什么菜!”说完就将电炉线拽了下来。

羽婷扑上来撕扯幸海,俩人纠缠着进了卧室。羽婷生这么大的气,这让幸海感到莫名其妙,平时很少发火的他这会儿也是火冒三丈,伸手揪住羽婷的头发,将她用力按倒在床上。

羽婷喘道:“幸海,你掐死我算了,你掐死我算了,我是活够了!死在你手里比这么活着要强些!”幸海果真就卡住她的脖子,而且卡了很长时间,羽婷的脸色都变了,鼻翼、嘴唇都在颤抖。就在一瞬间,幸海又想起羽婷的种种好处和所受的痛苦,立刻又恨又悔,于是松手放开了她。

幸海抱着羽婷说:“羽婷,你是怎么了,你是怎么了。”

羽婷气喘吁吁地说:“我要和你一块儿死,你要真是爱我,就陪我一块儿走。你爱过多少女孩我不管,但我要看看你对我是不是有点真情。我还有三千块的存款,咱提出来就走,随便去哪里,我什么也不怕。你敢不敢,敢不敢?

幸海曾经赌气地想过,芬兰要死活不离,闹得不像样了就一死了之。而今面对羽婷的质问,幸海知道自己不敢,也不甘的。但他知道自己此时只有充好汉,希望她冷静了再做打算。可是他这时候偏偏又在气头上,索性就说:“怎么不敢?你存折在哪里?”

芬兰在卧室门外听的真切,以为幸海真要和羽婷走,于是跑进来手足无措地说:“不行啊,你们不能走。”

幸海立刻又感到自己太对不住芬兰,给这个善良女人的伤害太多,这一走说不准会出什么事。幸海就站在那里不说话,一动也不动。

羽婷跪在地上说:“芬兰,我们对不住你了,可实在没办法。”

芬兰像个孩子似的坐在地上放声大哭:“我求求你们,求求你,羽婷,别走啊。孩子他还小,你们这一走,我可怎么办啊?”

羽婷示意幸海快走,自己先夺门而出,咚咚跑下楼去。

幸海如热锅上的蚂蚁,在屋里打转转,又气又担心,心想羽婷这种脾气,两人是没法过日子的,若她和芬兰换个位置,不早杀了他!幸海真后悔,本来有好几次与羽婷了结的机会,自己偏又不见棺材不掉泪,结果藕断丝连才闹出今天的局面。

幸海自言自语道:难道自己真是老眼昏花,错看了和羽婷这份死去活来的恋情?

幸海到街上转了一圈,没有羽婷的影子。

回到家里,芬兰已经走了,留了张纸条:幸海,好好劝劝她,好好劝劝她,千万不要出什么事,要不咱爹和咱娘甚至你们幸家就完了啊!我走了,我会打电话给你请假的。

握着纸条,幸海眼前涌起与芬兰的种种细节:他坐在床上,翘起脚,芬兰小心翼翼扒下他沾满泥水的鞋子;俩人第一次在慌乱中结束后,芬兰抱着他的胳膊说我怕,我怕;某天晚上他赌气冒雨走时,芬兰急切中光着脚追出好远;生孩子时,她紧紧抓住他的手……这些锁碎的细节当时不曾经意,而多少年后恐怕也不能为生活的浮尘所淹没。

幸海一直不忍伤害羽婷,这种不忍是否其实就是爱的流露?自己是不是其实一直爱羽婷,只是被近年太多的不顺心淹没着?

这时羽婷提着一个玻璃瓶走进来。幸海闻到一股刺鼻的农药味,又见羽婷脸色苍白,于是惊慌地问:“羽婷,你是不是喝来着?”

羽婷说:“没有。”

幸海不信,要给她灌肥皂水。

幸海冷笑一声说:“没有,我才不那么傻的,要死也要和你一块儿死。”

幸海确信她没喝,顺手把瓶子扔到了厕所门口。呯的一声,地上浮起一片乳白,同时刺鼻的药味弥漫开来。

羽婷疯了一样撕打着幸海:“你这个臭流氓,你骗俺,你骗了俺!”

幸海怒气顿生,抬手抽了羽婷一巴掌。那一掌打得很重,幸海立刻后悔。在幸海愣神的瞬间,羽婷还了他两巴掌,而且撕住了他的耳朵。幸海扭住幸海的一条胳膊,把她按在床上。幸海挣扎着一直到没了力气,接着开始哭。

在幸海诚恳的劝慰下,幸海慢慢平静了。幸海把幸海抱到怀里,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头发,她几乎是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