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哲学厚黑学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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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章 吊打校长的奇案(4)

现在的学制,劳力与时间的虚耗,既如上述,至于金钱材料的虚耗,更是所在多有。例如,各学校的仪器标本,封锁的时候多,利用的时候少,为什么不把它公开,使一般人都享受利益?这就是材料不经济的地方。从前书院的山长,得了几百串钱,那全书院的学生数十个,或是百多个,都由山长一人去教,此外没有一个冗员;现在教育上的组织,就是拿钱的人多,教书的人少。教育厅设厅长、科长、科员、几十个人,是拿钱不教书的;省设省视学若干人,是拿钱不教书的;各县设教育局长视学员,是拿钱不教书的;各中小学校校长,多半未担任功课,是拿钱不教书的。从前书院时代,学生的品性,由山长负责,未另支薪,现在把它划分出来,每校设管理员数人,这些人所得薪水,都比从前山长优厚,但他们可无须教书,实际上在教书的只有所谓教员罢了,此外还有文牍、庶务、会计、书记等,都是拿钱不教书的。至于教育局董事,教育委员或学董,都支所谓车马费,也是拿钱不教书的。拿钱不教书的人有如此之多,教育经费哪能不支绌?用了那么多的金钱,费了那么大的劳力,所得的结果,不过是造成一个读书不自由的组织罢了。倘把所有的组织细加考察,无在不是荆棘丛生,诸多窒碍,维新之初,手订学制的诸公,未免太不思索了。

其次则谈到学校以外的情形:从前科举时代,自然是弊病不少;但那个时代,却有一个极好的精神,只要立志读书,就有书可读。国家衡文取士,只问学业,不问贫富,试场之中,贫如乞丐的,富同王侯的,是一样待遇,无丝毫的区别。现在学校的组织,完全是家资富裕的占便宜,学校的等级越高,所需的费用越多,于是高深的学问,就成为家资富裕的私有物了。贫苦人家的子弟,是终身得不到高深学问的;即使实行义务教育,也不过得点粗浅知识罢了。

但就全人民而论,贫穷的人多,富足的人少。现在的学制,只有富家子弟才有入学的机会,贫家子弟,是在摈弃之列,立法未免太偏枯了。我们实地考察,凡是富家子弟,多半怠惰,贫家子弟,多半奋勉,中国历史上,许多名儒硕学,都是从贫寒的家庭出来的。若照现在的学制,继续行下去,国家必要少出许多人才,无形之中就是受了极大的损失。

从前科举时代,可以一面谋生活,一面自己用功,国家行使考试时,对于此等人,与在书院肄业的人,同样待遇,没有什么歧视之心。现在学校的组织,定要身在学校之内,住上若干年,才能承认他是某某毕业生;至于校外自修的,任他学问如何好,政府是不能承认的,依然把他当做弃材。若把科举时代名人的历史一查,在他们未遇之时,有教学糊饭口的,有充当书佣的,有务农下力的;假若这些人生在今日,可以断定他们永无出头之日。现在充当小学教师和充当书记的一流人物,要想得个硕士博士,是终身不可能的,这不能不说是学制上的缺点吧。

宗吾既见到现行教育制度的诸多缺点,于是就想出一种补救的办法。他以为学校中的学科,大半是可以自修的,最好让学生自动去研究,教员可处于辅导的地位,不必死守学年制和钟点制,但为要考查他们的成绩,自当予以严格的考试。可是那些在校外自修的,也不可遗弃他们,只要他们的学力,和某一学校阶段的程度相当,亦应准其参与考试,考试及格,即当与在校学生同等待遇。因此他所主张的考试制,有两个目的:一是杜绝学校的积弊,使天才优越的学生不受学年制的限制,而程度较低的学生,不能侥幸毕业;二是把学校开放了,使校外学生,亦能参加毕业考试,方可多造就一些人才。似此,则消极积极两方面,都可以顾到了。但他的意思,尤重在后一目的,他是以“求学自由”四字为主旨的,因此,现在学校的组织,非设法解放不可;欲求解放,非先把考试制确立了不可。

他主张举行毕业考试时,私塾生和自修生一律准其与考,正是想弥补上面所说的缺点,使家务贫寒资质可造的学生,不至成为弃材;并且校内学生见有校外自修的与之竞争,万一成绩不及他们,岂不为人非笑?自己也就不能不用功了。所以考试时加入校外的学生,不惟不能妨害校内的学生,并且可以催促他们用功,同时可以成就校外的寒士,一举两得,又何苦而不为呢?公家所办的学校,见有私塾与他竞争,恐怕相形见绌,自然也就不能不力加整顿了。

他这种主张,当时也生出许多疑难的问题,但他都一一地予以解答:

有人说:从前的科举,注重文字,是可以自修的;现在的学科,有许多非经讲授,是不易了解的,还有许多注重实验,并不是课本上的知识,是更不能自修的。他说:这种见解,他是承认的,他从前也虑及此,所以他上的主张考试的呈文中,即说得多设补习学校,并可于适中地点,设公共理化室,图书标本室,专聘教师,常住其中,许人自由请问等语,也就是救济这种缺陷。他以为中学的课程,很多是可以自修的,间或有不了解的地方,只要有人指示门径,仍然可以循序进行的。他的主张,是先把考试制确定了,并且把校外自修生准其与考一层也确定了;然后基于考试制上,再想出种种方法去扶助它就是了,现在的学校,各置仪器标本一套,封锁的时候多,利用的时候少,这是很不经济的。依他的意见,可以各校共同置购,放在适中的地方,各校先在校中把理论讲明白了,到了规定的时间,由各校把学生引到那个地方去实验,如此办法,一套标本仪器,可供几个学校之用;并且还可以把它开放,使校外之人,也能享受这种利益。如果有了这种设备,又有指导者居住其中,那些贫苦子弟,可以一面谋他的生活,一面抽暇自修,遇有不了解的地方,可以向人请问,倘若无人请问,就可赴公共场所请指导人指示,又有仪器标本可供实验,所得的知识,即与在校的无异。自己把学问造好了,与在校学生受同样考试,所得的结果,亦与在校者无有区别。如此办法,那些贫家子弟,有出身之路,有求高深学问的机会,于文化上是很有增进的。

有人说:依照这种办法,那个指导员就难以物色了,他必要学问极高深,又必须各种学科无所不通,各种书籍无所不览的,方能胜任。他说:这也不必虑及,此事着手之初,可先就中学的课程,分科聘请专员,负指导之责;并可先把教科书标示出来的,指导员对于这几部教科书,负充分指导之责,若来问的人,出了范围以外,指导员如能了解,不妨先说与他听;如不了解,就可谢绝他。如此办去,只消能够充当中学教师的,就可充当指导员了,此项人才,又有什么难以物色呢?先把中学程度的一步办到了,中学以上的各科,再慢慢想法子去办。

有人说:照你这样的办法,私塾学生也可毕业,现在的学生,岂不尽向私塾去了吗?学校内还招得到学生吗?他说:施行考试时,所考的是学校内应授的学科,并不在其他书籍中出题目,私塾如不改良,它的学生断不会侥幸及格,自然学生不会到它那里去,即使去了,也是要回来的;如果它的学生考试能及格,可见他的私塾,业已改良,与学校无异,岂不是很好的事吗?国家兴设学校的目的,原在造就人才,现在有私塾也在帮助造就,不支公家款项,造出的学生,又能合格,应当奖励之不暇,又何必阻止它呢?如果私塾尽都改良了,学校的学生,全体都向私塾去,也是无妨的,正好把造就人才的事,让与私塾去办,国家只消设一个考试制,去考试私塾的学生就是了。所有办学校的款项,可移来办平民学校,教育无力入私塾的学生,或是去办高级的学校,教授私塾所不能教的学科,岂不是很好吗?所以私塾发达,是很好的事,并不是悲观的事。但他所说的私塾,是包括私立学校,未向政府立案者在内,不仅仅是指乡村的私塾。

他又说:现在学界中的争端很多,穷原竟委,细细推寻,可断言有一大半是由于位置上的关系。这也无怪其如此:全省教育局长、与夫校长教员,位置是有限的,具有局长、校长、教员的资格者,又是很多的,并且这种人才是逐年增加,实在是消纳不完;兼之实业不发达,各项人才没有出路,只有汇集于教育之一途,怎能不起争端呢?现在公家所办的学校,颇为人所诟病,富厚之家,每出重金延师训读,所苦的就是得不到毕业证书,如果施行考试制,私塾学生,与在校学生,同样地可以毕业,那些家资富有的人,把各项人才礼聘去充当教师,也就可以消纳了。或者自己约集几个朋友,组织私立学校,征收学费自行办理,无形之中,又增加了许多学校,对于社会也是很有利益的,这类私立学校,互相竞争,大家都想办好,自然教育事业就发达起来。公家所办的学校,见有私塾与它竞争,恐怕相形见绌,就不能不整顿内容,于是公家的学校自然可以好起来。有了那些具有校长教员资格的人,去充当私家教师,那些腐败的塾师,也就被天然淘汰了。

他查学所到的地方,往往有些校长对他说:“本年招收新生一班,投考的有数百人,我选取了几十名,其余很有些程度好的,因为额满了,都未收入,我这班学生,程度很整齐。”他听了这话,口虽不言,心中不免纳闷。因为政府是要行强迫教育的,不就学的,还要勒令就学,为什么想来就学的,反而叫他们废学呢?调查未考取的那些学生的去路,除废学而外,有往别处寻学校入的,也有投入私塾的,幸而尚有私塾这条路,不然,废学的就更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