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理所当然的看到了他预料之外,却又是情理之中的场景。穆千惠就站在他的家门口,脸色阴沉的瞪着他。他倒不觉得奇怪,语气淡淡的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话问出口之后他自己也觉得多余,穆千惠想要知道他住在哪里根本就是件轻而易举的事情,只不过她可能没料到他根本就不在而已。
穆千惠不回答他的话,只是一如既往的瞪着他,以此表达自己的不满和怒气。
李英祺直接忽视,然后走过来开门,进屋…
穆千惠极力压抑着,忍耐着,跟着他走了进来,总算是平静的问出一句话来:“你昨天晚上去哪了?”
呵!这么快就管起他来了?李英祺冷笑,然后毫不犹豫的脱口而出:“这不是你该管的事情!”
“李英祺你很过分知不知道?”穆千惠终于是被他的无视和冷淡刺激得撕掉所有故作冷静的面具,激动的说道,“你就这么走了,连声招呼都不打,我还要在所有人面前为你掩护为你好话说尽你知不知道?”
“那我是应该感谢你了?”他还是一成不变的语气,满是不屑。
“你…”穆千惠心底有一种绝望的猜测,她还是控制不住问出口来,“昨天晚上,你是不是跟谭芊芊在一起?”
李英祺冷哼一声,差点就忘了他和谭芊芊之间的关系还有穆千惠知道,他却只是望了她一眼,不予回答。他不答,是因为想给穆千惠一点面子;他不答,也是因为他根本就不想否认,他做过的事情他从来就不会否认,他就是跟她在一起,就是想跟她在一起!
他的沉默彻底的惹怒了穆千惠,她不顾一切恼怒的质问:“你们到底想怎么样?她就是这么做人家姐姐的吗?以前你们在一起就是乱伦,现在我们都已经订婚了,她为什么还那么不要脸的缠着你不放?”
她以为站在未婚妻的角度,她才是受害者,所以说出这番话来是冠冕堂皇。可是,她的话刚落音,李英祺眼中的怒火就已经上升到了极限,她甚至亲眼看到他在她面前毫不怜惜的扬起手…
四目相对,怒火交织,空气刹时间就安静了下来。
穆千惠站在他面前,仰起头望着他,犹不敢相信,他要打她?他敢打她?
然而,他的手只是在空中僵了半晌,然后握成拳头,缓缓的垂下来。
可是,他的怒气却依然不减,几乎是咬着牙根警告道:“穆千惠,我不打你,那是因为我不会动手打女人!现在就让我告诉你,她没有缠着我,是我自己去找的她!你侮辱我不要紧,要是再敢出言侮辱她,我饶不了你!”
他的一字一句,铿锵有力,清清楚楚,说完之后就将转身离开。
穆千惠听了他的话,只觉得胸口狠狠的刺痛着,他如此维护,她还能说什么?他就连骗她一下都不屑,她还能期盼什么?
“李英祺…”她叫住他,已经没有了强硬的力气,只想问他,“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答应跟我订婚?”
他只在她面前停顿半晌,头也没回,凉凉的说了句:“反正也不可能是她,那无论是谁都一样!”
不知道是为了让她绝望,还是他自己本来也就绝望。说得真好,既然不是她,那谁都无所谓!
她只不过是碰对了时机替补上了那个位置而已,可是,她,终究不是她,所以从来就不在他的心里。这就是订婚的第二天,她的未婚夫对她所说的话,他就是这么直接,一点余地都不留,让她连想哭,都失去了力气。
这话说出口来,李英祺也突然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原来是这样!反正不是她,那还有什么值得期盼的呢?
无论是谁,都一样!
经过这次的横眉怒指,李英祺以为他跟穆千惠之间必定会一直冷战下去,然而,穆千惠的反应却大大出乎他的意料,她非但没向穆世雄或是李承天告状,反而就像是他们之间的不愉快压根没发生一样,正常得有点诡异。
他手上那个本来如同烫手山芋一般的度假村项目也因为得到穆世雄投资而迅速由阴霾闭日转为朗朗乾坤,反正这在外界看来无非是岳父大人稍微资助一下未来的女婿,互利共赢,实在再正常不过了。
就在他们订婚后的第三天,李承天召集所有的人都回家吃饭,美其名曰“家庭聚餐”,可是李家以前可没有这种传统,李承天也不过就是做做样子,让穆世雄看看他们这一家子有多团结和睦。
穆世雄没有来,穆千惠还是第一次以准三少奶奶的身份来到李家,她不但长得甜,说话更甜,李承天对于这个准儿媳那是相当的满意,就连一向喜欢鸡蛋里挑骨头的梁蕊也难挑她的刺,李英泽和李英樱两兄妹一直安静,冷淡,疏离。
其实上次梁蕊说的也对,这所谓的豪门,利益永远都是立足于亲情之上的。因为一场联姻,李英泽在这个家里的地位似乎一下子就与李英祺调换了过来。他们兄妹俩自成一派,跟李英祺向来不亲近,对梁蕊母女俩更是鄙视加仇恨,怎么能不仇恨呢?毕竟是梁蕊取代了他们的生母在这个家的女主人地位。
谭芊芊十八岁那年就独自远度重洋,就读于美国著名的斯坦福大学,两年前她毕业归来之际也正好是梁蕊改嫁于李承天之时,当初在第一次踏进李家的别墅见到梁蕊那一刻,谭芊芊竟有一种错觉,似乎梁蕊天生就该是这么端庄亮丽,言行优雅的贵夫人,而她却与瘫痪的父亲做了二十年的夫妻,也算难为她了吧?
是的,她的父亲是个双腿瘫痪的瘸子…
谭芊芊从小到大也略有耳闻,她的父亲谭思安,母亲梁蕊和李承天三人是在同一个大院里长大的,谭思安和李承天都喜欢聪慧漂亮的梁蕊,而梁蕊却只对李承天情根深种。
可是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事情为何会演变成今天这副局面?
李承天是如何发迹,一夜暴富的?为何他在发财之后却抛弃了梁蕊与另一位豪门千金喜结连理?为何谭思安也偏偏在那一年发生意外双腿瘫痪?为何梁蕊竟愿意委身于一个瘸子?为何现在李承天竟决然跟原配妻子离婚?为何梁蕊又愿意嫁给当年抛弃自己的负心汉呢?
这一切的一切,谭芊芊都不得而知。就像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从什么开始,属于她的家竟变成如今这副模样?父亲失踪,母亲改嫁,早已家不成家了吧?
在那些既遥远又模糊的记忆中,她也是有过一个快乐的童年的。
十岁之前,父母也算是举岸齐眉,相敬如宾的,生活虽然清苦,但是一家人在一起也总是少不了欢声笑语。可是在她十岁之后,一切都开始变了,生活突然变好了,可是父母却变得陌生了,争吵冷战成为了家常便饭。后来她出了国,远离了家乡和父母,倒也算换来了耳根清净,父母的感情毕竟是她所不能过问太多的。
她万万没想到在她出国两年后父亲却无故失踪了,连一丁点蛛丝马迹都没留下,此案一直在警局立案侦察中,可是六年过去了却还是没有任何消息,随着时间的流逝也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父亲失踪后,梁蕊与李承天那段私密的旧情竟也慢慢被挖出来,甚至还有八卦周刊爆出他们幽会的相片,大肆宣扬他们余情未了,父亲已经失踪多年,母亲再嫁也是合情合理。可是在那一刻,谭芊芊突然觉得这世界上的一切事情都是障眼法,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而真的又并不一定那么巧让人看到。
就连最亲近的母亲,也许也会变成最陌生的人。
她不知道记者所爆料出来的是捕风捉影还是确有其事?但是梁蕊和李承天的旧情是确实存在的,话说无风不起浪,八卦记者的说辞恐怕也并非空穴来风吧?
其实谭芊芊最关心的是,他们的“旧情难了”是在父亲失踪后还是父亲在世时他们就在暗地里偷偷摸摸?父亲的突然失踪只是场意外还是跟他们之间这段“旧情”有关?
谭芊芊不敢再往下深究,梁蕊是她的母亲,是她唯一的亲人!她不想,也不愿意去承认这个世界竟是那么的肮脏和可怕!她心里一直有这个疙瘩,所以这几年和母亲的关系也是冷冷淡淡的。
每一次来到这里吃饭,谭芊芊都是吃得极不是滋味,这次当然也不会例外,李承天无一例外的催促着他们三人赶紧找个门当户对的对象,这也难怪他会这么说,他们个个单身,偏偏是最小的李英祺倒订了亲了。
这个话题并没有继续多久,穆千惠的活跃一直使原本应该沉闷的气氛维持在热闹的状态上,她没有所谓的大小姐架子,可是一直自信优秀的谭芊芊在她面前总会产生一种很低很低的压迫感,她从来都没有那种感觉,觉得自己低到尘埃里去。
直到后来他们在那场盛大的订婚宴上化身为金童玉女,谭芊芊才明白,原来她竟是害怕她会抢走她的英祺。
穆千惠的话题基本都是围绕李英祺展开的,谭芊芊现在无心去听,这一切对她而言都太刺耳。直到最后,穆千惠的一句话雷到了饭桌上的所有人,她一脸天真无害的说:“英祺,我想搬去跟你一起住好不好?”
她这一句话成功的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大家似乎都不愿意相信这是一个端庄贤惠的千金小姐应该说出来的话,不过这也没什么,婚前同居本来就是再正常不过的现象,更何况他们已经订婚了。
李英祺有片刻的停顿,不过大家都吃惊的一件事到他这里仿佛激不起任何一丝波澜,仿佛他是在说着一件完全与他无关的事,还是没有犹豫的重复了那一个字:“好!”
“哐当”一声,谭芊芊拿在手中的勺子就这么猝不及防的掉到地上,剩余的汤也有些许溅到衣服上,她急忙俯下身去捡,猛一抬头却又不小心撞到了桌子,手中的勺子再次跌落,其实不是很痛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觉得想哭。
“这是怎么了?”最先着急的当然是梁蕊,她急忙过来检查她有没有被烫伤碰伤,然后朝佣人呵道,“还杵在那干吗?还不赶快过来收拾?”
家里的佣人素来就是怕她的,也不敢有意见,急忙过来收拾,场面顿时有些乱,只有李英祺从头到尾都没有任何反应,漠然的将她的狼狈尽收眼底,他只是在想,可不可以把她的失态看成是为了他?
一场意义不明的聚餐结束之后,谭芊芊几乎是逃一般的想要离开,可是还没能如她所愿,李英祺和穆千惠倒是抢在她前面了,穆千惠那么亲昵的挽着他的手臂,在谭芊芊的眼中就像是无声的示威。
李英祺将车开过来,穆千惠以最高傲的姿态光明正大的坐进副驾座,然后她还将头伸出车窗来,露出最甜美的微笑:“芊芊姐,你也要回去吧?要不我们送你,那就不要麻烦家里的司机了…”
“不…”谭芊芊仅说出了一个字,其余拒绝的话语都卡在喉咙里出不来了。
穆千惠说话如此有技巧,她没说反正顺路或者在这里难打车之类的,反而说就不用麻烦家里的司机了,似乎只要她一旦拒绝了,就真的成了多此一举还要麻烦别人了。
她说不出话来,只好悻悻的点头,然后坐进了后座。
这种感觉压抑得让她极其难受,这样的位置让她更难受,就像是前面的那两人才是天生一对,而她是被摈弃在他们的世界之外的。
人有时候还真的是奇怪,当他跪在她面前求婚时她拒绝了他,可是当他疏远了,当他跟别的女人出双入对的时候,心里竟是这般难受!
穆千惠就这样跟着李英祺回了家,然后又打电话指挥一群人浩浩荡荡的把她的行李给搬过来,李英祺对此没有任何意见,随便她怎么弄。
反正这里对他来说,只是一座房子而已!
一直折腾到了天黑,穆千惠洗完澡,望着满屋子凌乱的东西有些发难:“英祺,明天我再请几个人来收拾一下好不好?”
“随便!”他波澜不惊的丢下两个字,然后绕过她直接就进了房间。
穆千惠跟着他一起进去,他的房间很大,可是很单调,没有半分温暖的感觉。她要进来他也随她,却丝毫不准备搭理她,直接躺到宽大的床上准备睡觉,在睡之前他似乎是习惯性的拿出手机,然后熟练的按了几下,最后一直出神的盯着屏幕看。
穆千惠早已习惯了他这副冷淡的样子,在他的房间里局促的站了好一会儿,这才问道:“那我要睡哪里啊?”
“随便!”这么大的房子,实在不至于要去纠结睡在哪里这样的问题。
穆千惠瞪着他,就差没气得跺脚了,心中一万个不甘心就这样被他忽略,她嘟着嘴恼怒的将鞋子踢掉,然后直接跳到床上,语出惊人:“那我要跟你一起睡!”
柔软的床铺,因为她突然蹦上来,李英祺躺在上面也随之晃动了几下。
穆千惠以为他这下终于该有点反应了吧?恼她也好,骂她也罢,就算是直接将她踢下去那也总算是他的反应。可是哪里想到他最多只比刚才多停顿了一秒钟,依然看都不看她,还是那没有温度的两个字:“随便!”
她连续说了三句话,他也很不客气的说了三次随便。
那副无所谓的态度直将人打入冰窖,仿佛无论她说什么做什么都与他没有任何关系,即使她粘在他身边,他也同样能当她不存在。穆千惠僵在那里,手足无措,几乎要抓狂,估计任何一个女人跟李英祺呆在一起都得抓狂。
她自认属于那种心里承受能力超级好的,更何况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她已经不能临时退缩,哪怕明知道是拿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她还是耐着性子,慢慢将头凑过去,问道:“喂!你在看什么?”
“别吵我!”他将手机收起来放到一边,终于说了除了随便之外的其他字眼,不过也实在算不上是什么好话。穆千惠突然就觉得没劲,这是在自讨没趣?还是在自取其辱?
夜,很宁静…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穆千惠都觉得自己躺在这里快要全身麻木了,可是李英祺却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他的一只手臂抬起,正好挡在眼睛上。她虽然看不到他的表情,可是她知道他一定也没睡着,终于是躺不下去了,她必须翻动一下快要僵掉的身体,然后伸出一只手指轻轻戳了下他的手臂。
“喂!李英祺,我在怀疑你到底是不是真的柳下惠?”
李英祺终于有了反应,他将手抽开,然后偏过头来望着身旁的她,却不是继续她的话题,而是意味不明的冷哼一声:“穆千惠我发现你也不是一般人,简直是能人所不能!”
呃!这话是什么意思?穆千惠一时之间绕不过来,只能愣愣的看着他起身,然后走到窗边抽烟。
“你说什么?”她不明所以的问道。
李英祺突然回过头来,房间的光线很暗,可是他就站在窗边,那挺拔的身资,那如雕塑一般的俊美面庞,宛如从黑夜中走出来的撒旦。他望着她,吐出一个烟圈,不急不缓的说道:“别给我玩人前一套人后又一套,穆千惠你想干什么不妨直说,我没有那心思跟你玩心计。”
“我…你什么意思?”她小心翼翼的问他,眼里闪过转瞬即逝的慌乱。
李英祺像是早就料到她会这么回答一样,也不打算继续追问下去,复又走过来,将烟头摁在烟灰缸里熄灭,缓缓说道:“我的话到此为止,如果你想休息的话可以随便去找个房间,以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如果你实在想留下来自取其辱那也随你的便!”
他冰冷的话语像是一根刺,刺得她的心头隐隐作痛,最后却不得不强忍着心中的失落,想要提醒他一个事实:“李英祺,别忘了我们已经订婚了。”
原本以为凭着这一层关系,他们之间永远都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谁知李英祺只是冷哼一声,平静的告诉她:“那你也别忘了,我早就提醒过你,不要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