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青春文学青春韵语--二月,疼了一个指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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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流水沧桑

压抑!渴望!压抑和渴望并存!

这是我在这块土地上活了二十几年的最大感受。这块土地,以及土地养育的我的家庭,没有像别的孩子一样在他无知而幸福的童年里给我任何的欢乐。给我的,都是梦,是梦,在遥远的地方。我每天所要面对的是生活的贫穷,是父母的激烈争吵,是酗酒的父亲火红的眼睛里布满血丝还在殴打母亲。所有的人,被这块土地养育就都是土地的孩子,他们该享有精神上的平等和自由。我只能以为是这块土地太愚昧,生了我们养了我们却没有教给我们什么是生活。它愚昧着到处养育着父亲这样的孩子,更愚昧在生下了我这样一个叛逆的孩子。面对父亲,我的脸色从来不敢有所不满,甚至不可以流露出内心的渴望,父亲能给我的,只有忠于这养人的土地,忠于他残留在土地里的自我意识。他却还在我的伏贴里大发雷霆。我太希望有一个安静的父亲,有一个温馨的家庭,一种精神上的平等和自由。这种压抑和渴望并存的感受,暗伏在我命途坎坷的沉默里,暗伏在我前途的委屈里,暗伏在我对生活的苦苦思索里……

结果惟有彻底离开!

于是计划着逃离。确切地说,是“脱离”!我曾经冲动着希望不愿意和这块土地有任何的瓜葛,因为它给我的记忆划下了太多的伤痕。我也不愿意一辈子当逃兵,因为我从来就没有认为我错过,错的是这片土地,还有这片土地养育的愚昧!有一天我要泰然地离开这里!于是,我用了二十年来计划这件事情,这几乎是我已经活过的生命的全部长度。别人用一辈子的头二十年来享受年少的懵懂,而我却用来计划“脱离”一块我不喜欢的土地!

这是怎样的叛逆!

这样的叛逆,让我自己都在黑夜里颤抖!

我不能一夜之间就和这块土地决裂,更不能真的和父亲没有任何的“瓜葛”,二十年的时间对人的一辈子来说是漫长的,漫长得像一条河。蜿蜿蜒蜒,水流不息。这块土地和我的父亲,就像这条河流的两岸,一辈子束缚着流水的行踪,划痕着一个孩子隐藏在内心深处不可磨灭的天性,它们都是痛,我不愿意触及的痛!这样遗传的天性,最大的特点就是叛逆。土地和父亲,是他们自己养活着叛逆他们的我。我不是背叛他们,因为我永远都没有舍弃他们,只是我太爱他们,只有我才终于想要告诉他们什么才是流水的归宿,什么才是精神的平等和自由!土地在历史的长河里等待的这一天终于来临;而父亲却没有任何的准备,他只是生不逢时,一辈子接受流水对河岸的冲刷,磕磕碰碰,最后河岸残缺,流水流走。

这样的流走,就是我的叛逆!

在这叛逆里,我就像一脉瘦瘦的流水,沿着河岸流走,寻找自己的归宿。即使是我太想逃离这残缺的河岸,但也是它把我送在我的路上,它始终是我的风景。就如我的父亲,还有那块土地,载着我的叛逆在夜半的时候忧伤却不肯哭出声音来。他们都是我的风景。

走了好远,都不见归宿,依然只有两岸的风景,而我想要告诉他们的精神的平等和自由却始终无法启齿,我的河流太瘦小,冲不走河岸,冲不走宿命里的风景,最终只剩下两岸的伤痕累累。

我这样的叛逆,本质上也是和父亲一样,是忠于自己意识。只是,我的叛逆是新生的力量,而他的,是残缺的。所以,我会被父亲所忧伤,但我会得到更多的承认,却是没有人知道我内心的痛:我和父亲,是一样的,是我自己在决定自己的压抑和渴望并存的命运,而不是父亲!

河流的两岸是时间的沧桑,更是流水的沧桑!

2006-2-12于紫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