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思愚和杜先风是书友。
两个人都喜欢书法。吴思愚是县政府办副主任,杜先风是县文史办主任。同在政府部门工作,两个人又有共同的爱好,因此走得特别近,没事就到一起谈天说地,切磋书艺。
两个人练的都是隶书,起先书艺差不多,都属于业余水平。尽管是业余的,但也希望得到别人承认,两个人都铆着一股劲,勤学苦练,期盼有朝一日能露一手。
虽然都是主任,一正一副,但吴的副主任含金量要比杜的正主任含金量高些。
死人的事不必忌讳的。县里有老同志故去了,挽联包括花圈上的字都是由吴思愚来写。没想到就是这挽联把吴思愚写出了名。很多人对葬礼上的细节都记不清了,独独记得吴思愚写的挽联,更确切地说是挽联上的字,说他的隶书秀而不浮,柔中有骨,不说挽联的内容,光那字就把对逝者的哀思表达出来了不知不觉间,吴思愚书法上的名气渐渐盖过了杜先风。看过他俩的书法的人都说吴思愚的字比杜先风的见功力,有气度。
杜先风也觉得吴思愚的字渐渐胜出自己,但他又纳闷。自己也没少练笔,难道先天比吴思愚少悟性?有一次两个人又在一起谈论书法,他问:“思愚,外界评价,都说现在你的字比我写得好,我也觉得此言不虚。我咋越写越没长进呢?有什么诀窍,望指点一二。”吴思愚说:“哪里,哪里,先风兄,你过谦了,你的字也大有长进。我也就是下班随便练练,哪有什么特别的诀窍。”
杜先风不信,他决定来一次突然造访,看吴思愚到底是怎么习字的。因为以前他们大都是在外面聚会的,在家里,也都是事先预约的,想想,他还真没看到吴思愚现场练书法。这次他要来个探根究底!到了吴思愚家,吴思愚的老婆冯姐开了院门,他问声冯姐好,就直奔吴思愚的书房,不管礼节地推门而入,结果看到吴思愚正在投入地挥毫而书,以至他的突然而入,都没觉察。他凑过去一看,吴在写一副挽联,却是在职某领导的。他昨天看到这个领导还在电视上讲话的,难道突然亡故了?不由得惊叹了一声,问,某某已经死了?这一问把吴思愚倒吓了一跳——也该吴思愚泄露天机,每次练笔前他都是关好门的,即使家人也不让随便入内的,偏这次他忘了插门,结果让杜先风看到了这一幕。
其实这个领导并没有死,还在岗位上热火朝天的,吴思愚只是提前为他写了挽联而已。尽管杜先风的突然闯入让他大为不快,但哪敢发怒。事已至此,他只好为杜先风沏一杯茶,说,来,喝杯茶,压压惊。其实吴思愚一半是说给自己听的,因为他的背上已出了冷汗。杜先风呷了一口茶,他才舒了口气,慢慢向杜道来。
原来,他曾经恨一个贪官,在心里咒他死,就在家里给他写挽联。不久,这个贪官真的死了,还是他写的挽联,他觉得很解气。后来他就灵机一动,碰到和自己过不去的人,看到贪官糊涂官昏官,就在家里为他们写挽联。一解怒气,二练书法。杜先风这才注意到,吴思愚书房的墙上挂着一副副挽联,有好几个是他也认识的,都还健在。
“没想到这种方法还真把我的书艺提上去了。挽联还扬了我书法的名,真是歪打正着。”吴思愚咕噜一大口茶,叮嘱杜先风说,天机不可泄露,老兄万不可传出去呀。传出去我的身家性命就完了。
杜先风说,老兄不用担心,我先风不是糊涂人,你我是多年的朋友,这等子事我怎么会出去讲呢吴思愚留下杜先风喝酒。席间,杜先风开玩笑说:“好你个思愚,还老朋友呢,这么好的窍门不早告诉我,害我在黑暗中摸索。咱俩不但是个书法家,手中的笔也是半个阎王爷呢。”吴思愚也借着酒兴说:“可不是,谁和咱过不去,就先赏他副挽联。哈哈……”
两个人书艺也都大有长进,双双加入了书法家协会。杜先风说,思愚兄,都亏你的高招呀,凡和我过不去的人都被我“挽”了,书艺也噌地上去了。
起先吴思愚还有点担心杜先风嘴不牢,后来,办公室主任提拔,他顺利接任了办公室主任。事实证明杜先风够朋友。
只是没想到后来杜先风的仕途比他好。县里统一提拔一批文化干部,杜先风作为书法家,当选上了副县长。
当上副县长后,杜先风也忙了,两人很少在一起谈论书法了。
政府换届,杜先风竟当选为县长。
冯姐对吴思愚说:“老杜都当上县长了,你还是办公室主任。你和老杜多年的交情,瞅个机会找他谈谈,也该挪挪位了。”吴思愚对老婆说:“你呀,什么都不懂。”
不久,吴思愚就因工作中的一个小失误,被“拿”了办公室主任,安排到乡下扶贫去了,职务是农技助理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