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发去见这位2000多年前的人时,我已在叶若秉布置的监控视频上大概看了一下。视频中的这位神秘人物并无特别之处,新闻中所说的“满脸胡须”已经不见了踪影,身穿一身干净的睡衣,样貌与普通的汉人亦差别不大。只见他安静的坐在椅子上,眼神甚至有些呆滞,想在努力思索着什么。让人难以想象,屏幕中摄像头下这个迟缓的老头,就是两千多年前茹毛饮血、快意恩仇的匈奴头领。
不过这也难怪,几十年的时间都能彻底改变一个人,更别说是上千年的时间了。即便他得了某种能力,能长生不老,但要在战乱纷争、瘟疫、饥馑、孤独,以及隐藏的巨大秘密中撑过两千年,真是极为不易。要换我,就算是能长生不老,我估计也承受不了,自杀了事。
不一会儿,就到了叶若秉“收藏”那位匈奴头领的地方。我们的车停在了一座毫不起眼的农家院落前。这次来的就两辆车,五个人,我、乔叔、叶若秉,以及两个同时身兼保镖职责的司机。
车停稳,下车。叶若秉并没有直接推门而入,而是让乔叔先打了个电话。电话刚打完没几分钟,门就开了。里面出来四个身着黑色西服的精壮汉子,左顾右盼了一会后,便站立在门两侧,这时叶若秉才动身向院子走去。我亦步亦趋,赶紧跟上。
这座不起眼的院子,现在看来戒备森严。
进去后叶若秉径直到了左手边的第四间房子(一共四间),他并没有着急进去,而是先在窗户边看了好一会。
大概是确认没什么意外后,他转身挥手招呼我跟乔叔一起进去。我们三人便进到了这间充满秘密的房间里。
外面看着不显眼,可进去后发现里面布局非同一般。为了能让这位两千年前的匈奴头领住着习惯舒适点(其实也是为了能稳住他,不让他再跑),用现在家装界的话来说,这间房的装修风格完全就是复古风格——复两千年前——匈奴人的风格。
匈奴人习惯将牲畜皮毛制成毡帐,用毛毡为墙盖顶而成的“穹庐”,所谓“匈奴父子乃同穹庐而卧”,即是讲匈奴一家人(或称一帐、一落)同居一“穹庐”。“天似穹庐,笼罩四野”,以匈奴族为首的北方草原民族居住的“穹庐”是按天圆地方的宇宙观念建造的,故又称为“天幕”。“天似穹庐”,实际是讲“穹庐似天”,穹庐小天地,自然大天地。
叶若秉为了尽可能的展现匈奴人的居住环境,在墙上很多地方都挂着兽皮兽骨,尤其是卧室,更是用兽皮做成的毡帐围起了一个帷幕,既像是一个厚实的蚊帐,又像是一个小型的毡房。看来真是研究了古代匈奴人的住所才布置出来的。
就在看这些布置的时候,我突然想,叶若秉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细节的?难道在我之外,还有一个我不知道的历史研究人员?这也符合之前的不少事,因为过去的不少事证明,叶若秉对历史的了解超出了我的想象。
当然,他天资聪颖,也有可能是自己学习研究得来的。这种可能不是没有。
就在我琢磨这些时,听到了叶若秉叫我。
“你过来跟他聊聊吧,你在故事中提到了他,想必有一点了解。”
领导这么说,我只能上前与这位两千年前的匈奴去聊,何况现场就我一个历史专业的。
中文我会,英语我会,可就算我是历史专业的,匈奴语我也不会。怎么跟这位匈奴头领聊?
但是转念一想,两千多年来,斗转星移,朝代更迭,最后还是汉人统一了中原跟西域,在这两千年的躲藏与颠沛流离中,这位昔日的匈奴头领肯定学会了汉语,不然早就被发现了。想到这些,我信心十足的跟他说:
“你还记得李少君吗?就给你吃丹药的那位道士。”
听到“李少君”三个字,他涣散的眼神中瞬间有了光亮,抬起头呆呆的看着我却又不说话,陷入沉思。
我没再说什么,我能理解他。李少君对他而言太过特别,因为他的整个人生——不管是生还是死——都因为李少君而彻底改变,他不可能忘了这个人。然而,两千年的时光又太过漫长,要在这么漫长的时光里抵抗遗忘与麻木,又谈何容易。
因此,此刻的李少君注定沉默。
过了许久,他开口了:“我记得他,我也一直在找他。”
“可传闻他已经死了,并且这么多年也一直没有他的消息。”我说。
“他不会死,他怎么会死呢?所有人都被他骗了。”
我注意到叶若秉露出了一个不易察觉的微笑。
“那如何找到他?”我问。
“我知道怎么找到他,但有条件。”
“什么?”
“条件就是,只能我一个人去找他,你们提供给我所需的东西,包括钱、合法的身份,总之我需要的一切,你们都得提供给我。我找到了他,就告诉你们。”
这事我做不了主,我只好不再说话,等叶若秉接话。
“可以。”叶若秉开腔了。
“叶总,这样不行。万一他有了钱,有了合法的身份,然后逃之夭夭了怎么办?”乔叔不无忧虑的说道。
“别的人可以不相信,但他们绝对值得相信。”叶若秉盯着这名匈奴头领说。
那名匈奴头领听到这话,神色倨傲。
叶若秉这激将法真是不错。
但只有激将法是靠不住的,叶若秉肯定还有别的手段。果不其然,叶若秉问这名匈奴头领的名字。
“伊支单于,”他答道。
看来没错,匈奴的头领一般都叫单于。
“我会让人教会你手机的使用方法,以及一些现代社会的生存技能。你找到李少君,就用手机联系我。为了防止你手机丢失或是其他什么意外,我把我的一个手机号码刻在了你的胳膊上,这你早都知道了。这样就算你有什么意外,别人也会打这个号码找我。”叶若秉吩咐道。
看来他早都安排好了。
“还有,钱的问题你不用担心,我会定期给你的。”叶若秉补充道。
说完,他给乔叔一个眼色,乔叔打电话说了句进来吧,两个年轻人就到了房子里。这应该就是叶若秉安排的“培训”伊支单于的人。
离开这个院子前,我终于抛出了我心底的疑问:“叶总,难道你真不担心伊支单于跑掉?”
“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我在他身上装了一个跟踪器,军用级别的,没专业设备根本发现不了。这样他到哪我都知道,他每到一处,我就会安排人紧紧的盯着他。放心吧,等着李少君就行了。”叶若秉胸有成竹。
我不再说什么。能想到的,叶若秉都想到了;想不到的,他也想到了,并且还做了各种安排。或许这某种程度上得益于他研究科学的精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