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亲子家教妈妈成长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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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爱的教育

最低级别的爱

人和人之间彼此淡漠、疏远、老死不相往来,每个人固守自己的空间,但举手投足之间,与人方便。

家里清扫卫生,小秒针比我们更积极。当然,是积极捣蛋。

我翻出他的一双旧皮鞋,质量还不错的,但他穿已经小了,而且鞋帮裂了一指宽的口子。我们懒得去修,烂鞋子送人又不合适,只能扔掉。

小秒针抢过来就跑:“妈妈,我来扔。”

我们家有三个垃圾筒,客厅和厨房的垃圾筒装果皮、骨头、菜叶,很脏;书房的放纸屑一类,是干净的。小秒针在往客厅跑。

我叫住他,在旧鞋外面套一个塑料袋,叫他丢在书房的垃圾筒里。

小秒针问:“为什么?”

“你还记得昨天那个拣垃圾的老婆婆吗?”

昨天刚下楼,小秒针就问:“妈妈,那个老婆婆为什么不讲卫生啊。”我看过去,一个老婆婆,正把手伸进垃圾桶。她满脸黑色的皱纹,零乱的斑白头发在风中微微地抖,背上的蛇皮袋干瘪地耷拉着,显见的当天的收获不大。

我告诉过小秒针,不要靠近垃圾桶,不卫生的。而这一次,我给小秒针的解释是,世界上有些人的生活比我们困难,他们为了生存,不能那么讲究生活质量。

这双裂了口的旧儿童皮鞋,我们虽然不要,有的人或许还用得上,如果扔在厨房或客厅的垃圾袋里,就弄脏了,需要它的人还要清洗处理,用袋子兜起来,拣到就能用了,于我是举手之劳,于人是方便,何乐不为呢?我不是要特别为那个拣垃圾的老婆婆做什么事情,只是记得世界上还有一些人,虽然和我们不一样,但同样是人,同样需要关爱和体贴,哪怕是微薄的关爱和淡漠的体贴。

在父母家,垃圾口道直接通着下面一个总的垃圾场,那里总有一个拣垃圾的老人。因为上下相隔,有时上面的人扔东西下来,能砸得老人一身一脸。发现了这一点后,我每次都把垃圾袋口扎紧,而且从垃圾口道往下扔时,总高声咳嗽一声,提醒下面可能存在的老人。我并不是爱心特别充盈的人,做不来特蕾莎修女,我不会去和老人交谈、握手,我甚至和别人一样不动声色地避开他,因为整天呆在垃圾场的人身上难免有气味。我和老人,会永远形同陌路,我并不打算对此做什么。但人和人之间再陌生,彼此也该有最起码的关照和尊重。以我的个性,习惯的就是这样的人际关系:人和人之间彼此淡漠、疏远、老死不相往来,每个人固守自己的空间,但举手投足之间,与人方便。

在楼梯或者超市看到做卫生的阿姨,不一定要对她微笑,但是要尊重她的劳动,让一下,以便她打扫,而且不要踩她刚刚拖过的地。

开车的人不一定要捎搭上每一个走路的人,但是开过水洼时,慢一点,以免溅湿行人的裤脚。贴近行人行驶时,也别按喇叭。

在公交车上,不一定非要把座位让给别人,但别翘二郎腿,挤占站立者的空间。别让自己的包也占一个座。中国的交通工具,如此阔绰有余的情况很少。

站着时,只抓一个吊环,因为别人也需要。也不要抱着铁杆或靠在上面,那样当然舒服些,但是有很多人就抓不住什么东西来保持平衡了。

每天进出院门时,给看门人或电梯工一个微笑,或者点点头。并不一定要亲密地拉家常,但至少道一声谢谢,哪怕是生硬的和程式化的。

……

我想告诉小秒针的是,世界很大,人很多,我们不会都认识,但是不认识的人之间也应该有爱。仅仅因为我们都是人,是同一个生物种类,有着同样的生命需求,同居在一个星球上。这些足以构成爱的理由——最低级别、最低程度的爱。这种爱是有限的,不同于亲友间的爱,但它仍然是爱,仍然重要。我们不亲密,但第一,我们是平等的,第二,我们彼此尊重。第三,我们互相关照。

小秒针对于情感非常敏感,他整个上午都不动窝地守在窗边,远远地盯着垃圾桶,直到老婆婆来,他兴奋地高声叫我:“快看,她来了!妈妈,我们要不要请那个老婆婆到我们家来吃中饭?”

我抱住小秒针,一起远远地看那个完全不知道我们存在的老婆婆,说:“不。我们不认识。”这不是歧视,如果捡垃圾的是我,我也只要求世界认可和尊重我的工作,并不要求世界请我吃饭。

爱情

这就是一个三岁孩子的爱啊,纯洁又直接,非常美好。唯一的可怕,是他的爱目前还没有排他性。

发现小秒针的“恋情”完全出于偶然。我接他回家,下到楼梯口,迎面走过一个年轻的妈妈,小秒针说:“这是胡珊的妈妈。”

“胡珊是你的同学吗?”我漫不经心地问。

“是的。”

我发现回答的声音在离我远去,回头一看,小秒针已经掉转头跑起来,赶在胡珊妈妈之前,到教室窗户边去报告喜讯:“胡珊,你妈妈来接你了!”胡珊一出教室门,他的黑魔掌便一把钳住小姑娘的嫩手。

“走,我们去滑滑梯。——走这边楼梯——好吧,走那边。”

那一天他兴致很高,玩得很疯,而且,一直和胡珊在一起。玩完了,跟着胡珊母女往外走,走到叉路口,还跟着,直到胡珊说,小秒针,你回家不是往那边走吗,他才“哦”地醒过来,居然还记得礼貌周全地跟胡珊和胡珊妈妈说再见。

完全没有我的事,我只有跟在后面左突右奔、疲于奔命的分。

晚上洗澡的时候,我试探着问小秒针:“你最喜欢班上哪个同学?”

“胡珊。”咯嘣脆亮的两个字,毫不拖泥带水。

我突然很感动,两岁半的孩子会“爱”吗?会的,真的会。之后我发现,小秒针对胡珊的感情,几乎涵盖了成人所谓“爱”的一切。

第一,他希望和她在一起。晚上回到家,只要我提到,他总会“惆怅”(他会惆怅吗?)地问:“胡珊为什么不到我们家来玩啊?”吃到好吃的东西,总要问:“胡珊为什么不到我们家来吃××?”晚上上了床,还在问:“胡珊为什么不到我们家来睡觉?”如此等等,不胜其烦。几次下来,我再不主动提起他心爱的人的名字,免得自找麻烦。

第二,他在乎她的看法。自从知道了小秒针的“恋情”后,我就无耻地利用这一点达到自己的目的。不好好吃饭了?好啊,我这就给胡珊打个电话,告诉她小秒针吃饭表现不好,问她是否愿意跟这样的孩子做朋友。小秒针急得直跳,说,不要不要!我好好吃!拼了命地往嘴里扒拉食物,塞得太满,牙齿一嚼,白米饭就往外冒。眼睛还一刻不停地盯着我在电话机前的动作。飞快地吃了饭,第一件事情必然是“你给胡珊打个电话,告诉她我吃完饭了,我表现很好”。

更重要的是,他愿意为了她作出牺牲。剥一粒糖,扔进嘴里,嘎嘣嘎嘣的嚼,同时剥好另一粒糖,放在嘴边准备着,空余的一只手紧紧抓着另一粒糖准备剥,眼睛还在剩下的糖果中搜索目标。他已经这样子不动窝地吃了十多分钟,桌上的糖纸堆起来了。他吃的糖果实在太多了,我不想让他这样。如果所有的办法都用完了,仍然没有达到目的,我会问:“小秒针,糖是不是特别好吃?”他流着丑陋的哈喇子点头。

我像最歹毒的巫婆那样居心叵测地笑容可掬:“那么我们留一点给胡珊吃吧。”小秒针的动作能马上停顿下来,当然还是会犹豫,不确定地说:“她不喜欢吃糖吧。”

我很权威地发布信息:“我知道她可喜欢吃糖了,她妈妈昨天告诉我的,她最喜欢吃的糖就是……”当然就是小秒针正陶醉于其中的那种。小秒针舔了舔嘴唇,飞快地说:“那好吧。”

溜下桌子,又回头严肃地叮咛我一句:“你把糖收好,收好。明天去幼儿园记得带上——要偷偷地带,老师不准带吃的进教室的。”

他的严肃认真,首先把我感动得七荤八素。当然,还有嫉妒。于是,我就偷偷地、但是恶狠狠地,把余下的糖全都吃了,就是不给那个“小狐狸精胡珊”吃。

这就是一个三岁孩子的爱啊,纯洁又直接,非常美好。唯一的可怕,是他的爱目前还没有排他性,胡珊并不是独一无二的,还有陈淑瑜,也能得到小秒针同等的“爱”。以上表述的爱的故事的全部,也同样适用于陈淑瑜。